许是觉得酒杯饮酒不够痛苦,云释天狠狠将酒杯掷了出去,纳兰蔻转头一看,鹅卵石小径上,白瓷如玉的酒杯已经成为了无数碎片,正泛着点点亮光。
“幽谷听溪,寻芳清岗,落花丁零,水涸潇湘。霜冷长河,蒹葭苍苍,伊人何在?孤坐未央。月洒寒江,玉柱琼梁,冷镜残钩,三更榻凉。梦呓故园,桃花水里游鸳鸯;千山暮雪,老翅几回自奔忙。”云释天仰头,直接提着酒壶就着壶嘴就将烈酒灌进了腹中,断断续续的吟颂下,纳兰蔻已经听完了这首诗词得全部。
兰舟轻发,西楼月下忆姣娘;江湖两忘,只影天涯踏秋殇。纳兰蔻总觉得这句似乎是在哪看到过……她尽力搜索着脑中的记忆片段,却怎么也找不出到底是出自何处。
罢了,不过是一首诗词,纳兰蔻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云释天疯狂地身影,加上刚才他问的问题,纳兰蔻隐隐想到了云释天为何如此失态。
炎日国京城里,卫胄的登基大典,此刻该举行了吧……
“纳兰蔻,你说,朕是好皇帝还是无能的皇帝。”云释天喝完了酒壶中的酒,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石桌前,趴在了石桌上,一眨一眨清澈而忧伤的眼睛,就像在询问着纳兰蔻一般。
“你,自然算得好皇上。”
云释天茫然的眸光一直直视着纳兰蔻,似乎在等待,又仿佛在迷茫,犹如蝴蝶花丛中迷路的青蝶,蹁跹起舞;酒意涌上脑时,他眯着迷离的眼轻轻甩着头,散落的发漆黑如夜被随意地披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恣意地挥洒……
“我已经让人送了一封书信给卫胄,相信两国不会再起战乱了。”
看着云释天迷茫有清澈的眼眸,纳兰蔻第一次发觉原来外表冷酷威严的云释天,有只这么软弱的一面,这种仰望着她的目光,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一般,让她狠不下心轻蔑鄙夷。
“连这等国家大事……也要女人来操心……我……朕算什么好皇上……”
一个酒嗝涌了上来,直接中断了云释天琐碎的只言片语。
纳兰蔻闻着漫天扑鼻的酒气,想要避开一点但一看到那双水汪汪清澈明亮迷茫的眼睛,她又按捺着继续听了起来。
“是……不是……我……朝堂上,丞相太尉勾结在一起……我能怎么办……难道再把你打入冷宫……都说皇上是天下最好最幸福的人……可谁知道……当这个皇上……朕牺牲了多少……难道……还要让朕继续做着自己无用的皇上……继续牺牲下去吗……”
云释天抬着泪汪汪的眼,瞬也不瞬的盯着纳兰蔻的脸,就差没看出了水来。
“今天丞相太尉在朝堂上联名上奏了?”
纳兰蔻并不奇怪丞相太尉会有此举动,他们巴不得抓住自己的把柄,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大做文章的。
看云释天只是眨巴着眼什么都不说,纳兰蔻又说道:“这事,交给爹爹吧,他可以处理好的。”
“呵呵……交给纳兰老匹夫……交给纳兰老匹夫……”
纳兰蔻瘪着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头,云释天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下,眨巴的眼也越来越眯,纳兰蔻轻轻推了推云释天,只听见砰的一声,云释天已经栽倒在了地上。
云释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纳兰蔻闻着扑鼻的酒气,尝试着拽了拽云释天,可喝醉了酒的云释天就像是灌了铅水的铁牛,人纳兰蔻怎么拽,也只能拽到石凳上。
云释天这副模样,总不能让他就睡在凉亭中吧……纳兰蔻看见前头立着的安公公,赶忙大声呼叫道:“安公公……安公公……”
安公公听见呼叫声,匆匆想着凉亭奔来,纳兰蔻耸肩偏头看着云释天,打算让安公公看着办。
云释天已经不省人事,也只能去找顶龙辇来,再将云释天送回甘泉宫了。
安公公已经去叫人了,由于云释天之前来御花园时下了旨意,其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此时的御花园内,居然是看不到一个人,安公公一路走到疏劳房,才见到了几名公公正在忙绿。安公公速速让其中一人停下手中的活赶去了甘泉宫中抬来了龙辇。
安公公与抬着龙辇的人赶到御花园,小心翼翼的将云释天放了上去,而后安公公对着纳兰蔻行了个礼,便抬着醉酒的云释天回了甘泉宫。
御花园风光无限好,纳兰蔻看着倒在石桌上的酒壶,脑中还残留着方才云释天迷茫清澈的眼神,云释天酒醉失态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还蛮可爱的嘛,纳兰蔻嫣然一笑,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无人的御花园,只有那一簇簇开得正艳的蝴蝶花成了纳兰蔻的陪伴,纳兰蔻是独自匆匆而来,哪里会有云释天的待遇要酒有酒要下酒菜有下酒菜,临了要一个诉苦的人还可以差着安公公去寻来了自己,可自己呢,除了眼前一簇簇蝴蝶花,她都找不到一个陪伴之人,以前还有青儿在,现在就连青儿也不在自己身旁,其实想想……自己才是最苦的人啊…………纳兰蔻挑眉一笑,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炎日国京城,新帝登基大典正在热火朝天的举行。
群臣簇拥之下,卫胄缓缓走上了代表权利至高点的龙椅,一袭明黄色的龙袍,乌黑的长发束起,头戴着冠冕,系着明黄色的冠绳,冠冕顶的中端镶嵌着宝石,细细的珠链流苏垂落在两边,俊美高贵,充满了王者的气息。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狭长妖异的桃花眼,英挺的鼻梁,刀削的剑眉,微抿的薄唇。
走到龙椅前,卫胄拂袖张手转身落座,一旁丞相打开了手中的贡文,铿锵有力的念出了上面关于卫胄对炎日国的功。
卫胄刀削的眉威严的倒竖着,看着朝堂下的文武百官,他狭长的桃花眼一眯,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念念不忘势必要牵挂一生的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朝拜,从此炎日国,就是卫胄的天下,而卫国这个先皇的下葬,将在心慌登基的三日后举行。
卫胄不愿在史书上留下叛国弑兄的污点,所以在这几日准备登基的时候,他做了大量的举措。
第一时间,他安抚了京城百姓惊恐的情绪并昭告天下卫国的罪行,对全国各地的天灾,他也大力救助,而现在站在殿中的大臣,是他剔除卫国的死忠后留下来忠于炎日国的大臣,守宫禁军、三司六部,都被他在这几日动用了大量大力清洗了一遍。
他卫胄不当皇上就不当,要当就要有模有样名留青史,以他卫胄的手段,打造一个炎日国的金汤永固也不难,大靖国虽说现在攻下来了炎天城,但大靖国一直处于内乱,不足为惧。也就是在昨日,他收到了纳兰蔻的书信,信中写的事情,又再次让他为难了起来。
现在他刚刚登基,势必要做什么事来立威或者博取民心的,而最好的手段莫过于收回炎天城,昨日他一人在明瑟殿喝了一夜的苦酒,而想容却是陪了他一夜。
在于几个朝堂重臣商议后,卫胄做了一个决定,两国和谈,建立百年联盟,但炎天城,一定要给炎日国。炎天城是炎日国与大靖国的边界,近百年的军事防驻都建设在那里,相比三军现在驻扎的九日城,炎天城就稳固许多,炎天城是炎日国一道屏障,是最坚固的一道屏障,有了这道屏障,炎日国的百姓才会安心,反之,炎日国又要花费大量大力物力时间去打造一个一样的九日城,划不来。
卫胄派去和谈的使者,会在卫胄登基之后就上路。
想容在卫胄登基后,也被册封了皇后,掌皇后金印,卫胄洒脱本性,不好女色,所以他在太尉南相连提议广征秀女的时候,勃然大怒的喝斥了南相连。对他而言,后宫有想容就已然足够,三宫六院三千粉黛对他来说,不过是诱发宫廷悲剧的引子。
他与卫国,就是这样宫廷悲剧下存活的兄弟,势如水火的兄弟,走上这条路,卫胄一点也不觉得悲哀,他与卫国之间,始终是要死一个的,既然他死不了,那么久只能死卫国的。
他没有任何的负罪感,卫国的江山本就该是他的,在当初父皇去死时,曾留下一道圣旨,圣旨写明,他才是登基之帝,可这道父皇口述的遗旨,在父皇下葬后,被卫国的母妃轻轻掩过,当日听到这道遗旨的宫婢公公,也被她用罪名诛杀殆尽。
为了防止卫国母妃的迫害,他在忠与父皇的一名边关将领的带领下上阵杀敌,他在军营呆了多久,那个女人就一直算计了他多久,俗话说祸害留千年,卫胄不是祸害,但他的命足够硬,总能在危急的时候化险为夷,最后他一步步成长到军中权利的最顶端。现在卫国已死,那个女人也早死了,炎日国的天下又这么回到了他的手中不知道那个女人九泉下知道了,会不会痛哭流涕呢?
云释天双手搭在龙椅扶手上,目光凌厉的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受了权利迫害的他,一直逃避权利,再回到这个皇宫,非他所愿,一直他就守在炎天城不愿回京,一是不想看到卫国,二是他对这些权利并不热衷,但事实已经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他该做之事。
“三拜天子……”
主持仪式的礼部官员指导着殿中大臣的朝拜,呼声一处,殿中大臣俯首朝拜,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卫胄坐在最高的一处,看着殿中文武百官的朝拜,心生厌烦。
“天子入天坛,祭先祖……”
………………………………
一道道程序下来,等卫胄脱身,已经是近黄昏,明瑟殿是炎日国历代皇上的寝宫,卫胄不想坏了规矩,他的寝宫也设在明瑟殿。
明瑟殿里,想容身着一袭襟镶嵌着金边明黄凤袍,凤袍上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凤凰,乌黑长发梳成了云雾髻,头插珠钗与金步摇,光洁饱满的额头佩戴着金色的额坠,格外的明媚,雍容华贵。
她端坐梳妆镜前,等着卫胄的归来。
而方脱身的卫胄,又在路上被内务府总管缠住。
“她要死,便让她去死,反正过几日,也是会死的。”
卫胄冰冷无情的声音听得总管浑身一颤,口中的说辞也是一时忘了个干干净净,只得道了一声:“遵命。”
总管弓身恭送卫胄的离开,国号的变更,皇位易主,那些养在深宫的女子,就成了最大的悲剧。这次闹事的是高美人,在自己宣了三日后受过卫国临幸的妃子美人都要殉葬后,她便闹了起来,想高美人原是最受宠的美人,现在却是红颜将变枯骨,就是自己也心觉不忍,因此他跑来询问卫胄,盼着他会收回成命。
-----
(恩哼,求个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