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君王隐在更深处(1 / 1)

与纳兰蔻的闲散相比,云释天今天是焦头烂额人,先是大国舅递上了选妃的折子,后有太尉与丞相的折子同时到达他的案头,言情切切,深明大义的指出今年自己无所出,皇嗣薄弱,为了苍生安稳大靖国富强,需选妃充裕后宫,好一了百姓的担忧。

三只老狐狸突然统一了战线递上了奏折,就是自己这万人之上的皇上也必须考虑,三大巨头的折子一上,各位官僚的折子也就开始如雪花一般飞到了皇上的案头,这样难得的巴结的好机会,想必谁也不愿错过。

在这样的连环轰炸下,云释天只得发了一道圣旨,许朝堂三品之上的重臣选出一名女子充当选妃人选,而为此商议了一天早有准备的三大巨头第一时间便呈上了罗罗列列了近二十名女子的名字名单与画像。

云释天在特地选出大国舅、丞相、太尉选出的女子后,只随意在几名女子的画像上画了圆圈,写下了几道圣旨,便一起交给了安公公把这些圣旨画像名单,去分发回各位被选中女子的大臣手中。

他选出了八名女子,三名为妃,五名美人,那三名为妃的自然是大国舅、丞相、太尉推选出来的女子,这才是那三名老狐狸想要的效果,云释天轻揉着皱了一天的眉头,这起隐有威胁意味的闹剧,严重的侮辱了他作为皇上的优越感,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更是让他厌恶不已,但偏偏这几座压在他心头的大山却根基稳扎,在自己年少气盛时曾尝试打压却付诸流水后,他开始学会把脚步放慢,学会了把獠牙隐于黑暗。自己韬光养晦多年,一忍再忍,切不可因选妃之事坏了全盘计划。

“事情可办好?”

云释天对着一副悬挂与墙上的女子吹箫图,忧患的神情松懈了许多。木棉花树下,一名白衣委地青丝如瀑的女子恬静的垂眸敛睫,纤手翘着尾指优雅摁在萧孔上,细细一看,女子的白衣上点着灿灿的金粉,如一层薄薄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若纳兰蔻在此定会发现,画中的女子,与忆相思中的羽仙,居然有几分相似。

“回主上,已经办好。”

屋内无人,自画后传来了男子特有的沙哑声,虚无缥缈的声音似是给了云释天莫大的激励,他伸出中指抚平眉头,嘴角扬起了安慰的笑意。

”好好对他,等晚上我再过去的。“

”是,主上。“

”交代下去,这几天盯好了并肩王府。“

”是,主上。“

沙哑的声音就像是蚕食桑叶的沙沙声,让人听了极易产生排斥的冲动,随着这声音的消失,云释天缓缓转身回到了案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开始批阅奏折今天。

被他们这么一闹,今天那些各地递上的奏折还没来得及批阅,云释天登基多年,一直遵循着祖宗留下的祖训——勤政为民,江山为重。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放纵自己,天天花几个时辰来批阅奏折已经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

正红朱漆镂空刻凤展翅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微尘宫’。

服侍了太后十多年的李公公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光滑如镜的汉白玉地上,前面雕凤鎏金镶珍珠的宝座上,太后手拂着怀中金眼波斯猫身上柔软没有一丝杂色的金色毛发,优雅妩媚的听着身旁手拿一张白纸的宫婢念着。

宫女念完对着太后恭敬的侧身收腰行礼,退回了宝座之后。

“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杖责二十,送往疏劳房。”

听着疏劳房三个字,匍匐在地的李公公慌忙抬头撕心的呼道:“太后开恩,太后开恩…………”

李公公浑然不觉如捣蒜般咚咚磕在汉白玉铺就的地上的头已经渗出了一团鲜红的血迹,一声比一声悲切的呼声充斥在大殿,而宝座上那名他服侍了十多年的尊贵妇人,却皱起了柳叶般细长的眉。

正在拖拽李公公面露不忍的公公们看到太后这一神情,也顾不得同侍一主几年的情份,咬着牙把又哭又嚎的李公公架出了微尘宫。

长廊中慢慢消散的凄凉呼声弥漫在空气了,像灰尘一样堵塞了殿中宫婢公公门们的呼吸,一口不吐不快却又不能吐的气憋在胸口,如万丈高山一般,让人觉得沉重。

“太后。”一名宫婢手捧着托盘挪着碎步跪倒了太后座前,呈上了金灿灿的托盘中一粒粒白色细小的颗粒与一只用翡翠制成的小勺。

现在是的嘟的进餐时间,太后翘起青葱小指粘上小勺微凉的柄端,勺起了一勺白色细小的颗粒,送到了的嘟嘴边。

这种白色不知名的小颗粒对慵懒娇贵的的嘟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太后还未把小勺凑到它嘴边,它就开始可怜巴巴的讨好着太后。

满意的吃到食物后,的嘟又讨好的在太后腰间蹭了蹭,引得太后展颜开怀。在人命如草芥的宫中,这只猫,比微尘宫中所有人的命加起来还要金贵,它每天吃的这一勺食物,就抵得上平常百姓半个月的花销。

“也好,知容进宫,我这个老太婆,总算是有伴了。”太后高兴的揉捏着的嘟的金色毛发,像是有人对话却又无人敢应,只有那一阵轻快的笑声合着灰尘被宫婢公公们听在了耳中,吸进了心里。

又是夕阳西下。

金碧辉煌的宫殿收敛了世上最吸引人的光芒,隐于黑暗。

潮湿的石壁上偶有水滴溅落在幽深黑暗的甬道中,,滴答、滴答……

黑暗中咯吱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

这声音刚刚消散在寂静的甬道中,腾地两边却是一盏盏燃着手指粗灯芯的莲花台形油灯燃起,油灯如池塘荷叶上得水珠一样,一片片荷叶慢慢滑落,一盏盏的燃到了漆黑的另一头。

云释天匆匆的向前行进,他的身影被油灯拉长折射在石壁上,又慢慢消失,直到又是咯吱一声,甬道恢复了死寂的黑暗。

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沁园”两个烫金大字。

云释天敲响了门,反复敲了三次,紧闭的院门才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开门的是一名高壮的青衣男子,在青衣男子冷冽的点头后,云释天闪身进了院子。

院落内有几间朴素的屋子,都点起了昏黄的油灯,但在青衣男子的一声口哨后,几间屋子里立刻闪出几条人影,齐齐跪倒了院中云释天身前。

“参见主上。”

冰冷一致的呼声激不起云释天半点涟漪,他抬了抬手示意这几人起身后道:“她在何处?”

青衣男子似乎是这几人的领头,他用沙哑尖涩的声音回道:“就是院子里。”说完他朝着一件亮着灯光房门紧闭的屋子一指,又退后了两步,与云释天保持着距离。

云释天望着灯光摇曳的屋子,挥手斥退了几人,独自走到了屋门前,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昏暗的灯光下,纳兰蔻闭眼躺在**,她穿一身惨绿罗衣,以竹簪束起头发散成了乱丝,走进一闻,有点霉味的屋子也难掩她身上的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灯光摇曳照亮下,她脸如桃杏,神情闲雅静默。

纳兰蔻自从被那一闷棍打晕后,就一直昏迷,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此处,更不知道,她与她半月后的夫君,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云释天轻轻带上屋门,走到床边坐下,借着昏暗的灯光,他重重一吸空气中让人清醒的香味,微微俯下了身子。

人中传来的阵阵刺痛让纳兰蔻眉头一皱,闷哼了一声,黑亮的眼睛眨了两下适应着昏暗的灯光。

之后的一幕却没有狗血的戏情节,纳兰蔻眨巴两下眼后,就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云释天,立刻顾不得脑后的疼痛,爬了起来跪倒在**,呼了一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释天对纳兰蔻的镇定有点惊讶,但作为绑架者与被绑架者的关系,云释天短暂的惊讶后恢复了平静。

“你可知道我为何这样做?”对一名有着出于危境还能如此镇定的一个女子,云释天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寻常,也许自己会杀了她,也许自己会折磨她,但她就是这样的镇定,不悲不喜。

“皇上是我大靖国之君,臣没权利过问。”平静得如百年的古井一样的声音淡淡飘荡着泛着霉味的屋子内。

云释天心中的好奇心又被激化,他道:“抬起脸来。”

纳兰蔻应声抬头,把一张清秀的脸露在灯光下。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使脸庞格外富线条感;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脸部线条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颚。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目光中寒意逼人。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你不怕从此纳兰蔻就在这屋子里消失人间?”

云释天慢慢逼近了纳兰蔻扬起得脸,嘴角流出一抹阴厉的狠色。

“皇上要臣生,臣便后世无忧,皇上要臣死,臣纵然出了这屋子,偌大的天下也无处可去。”

发乎情止于礼,纳兰蔻吐出前世自己深切体会的话,大有一种视死如归大义炳然之势。

“是吗?”云释天对这种不在他掌握中的情绪极为厌恶,他可以决定人的生死,却决定不了眼前这个女子对待生死的态度。这种感觉,让一贯习惯操纵他人的他有种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觉,很是不爽。

越来越近的云释天身上天子专用的龙涎香淡淡飘来,纳兰蔻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鼻息吹在了自己脸上。她脸上厌恶的一抽搐,向后挪了两步低下了头,

一低头,纳兰蔻感受到了那有些湿度的鼻息吹到了自己的头皮上,脸上又是一阵抽搐,心里想着对付接下来窘迫场面的对策。

自己不是想着要找云释天谈谈进宫后的协议?现在……似乎是云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纳兰蔻被额上青丝挡住的黑亮眸子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皇上,听臣一言。“

”嗯?“

感受到头皮上的暖暖的鼻息离开,纳兰蔻抬起了头,黑亮的眸子煞是闪亮。

”臣以为,当今朝廷四足鼎立,皇上想必也是对这些毒瘤没有法子,臣愿为皇上献出手中的兵权,并尽力劝解爹爹卸甲归田养老。“

”与之交换的要求呢?“云释天饶有兴致的揉着刚刚生长出胡茬子的下巴。

”臣进宫之后……希望……希望与皇上以君臣方式相处。“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她纳兰蔻希望在进宫与云释天做不相往来的有名无实的夫妻。

云释天揉捏着下巴的动作一滞,嘴角扯起了一抹戏谑,当朕的女人就这么让你纳兰蔻厌恶?

”纳兰蔻,你可能不知,在今日子时,朕已经选了妃,只等十日后与你一同进宫封妃。“

纳兰蔻闪亮的眸子里摇曳的灯芯摇摆着,就像她此时心里的担忧。选妃进宫,怕又是一番风雨了。

”臣不知。“

屋子内有陷入了死寂,除了闪烁跳动的火焰与两人无声的鼻息心跳,再无一点生机。

“但,臣愿作皇上的矛,替皇上拔掉这几个毒瘤。”

“你自信自己可以做到?”

云释天不信,纳兰蔻再如何英勇,始终也只是个女子,自己与之打了多年交道深知那三只老狐狸狡猾又阴险,但纳兰蔻久居边关,想必是没见识过。不过是这个女子的傲气在作祟罢了。云释天不置可否的一笑,风轻云淡。

云释天错了,纳兰蔻不仅见过四方势力的明争暗斗,更是亲眼目睹了京城夜变的一次大谋杀,有了两世经历的她,又怎么会畏惧这样的局面。

“皇上不信?”

纳兰蔻把垂在额前的青丝拢到耳后,转眸间明艳不可方物。

“选妃进宫之事已成定局,你可知道朕为何虏你到此。”

“臣不知。”

“卫胄与你,似乎关系不错。”

云释天卷起了长袍,背对着纳兰蔻坐到了床头,揉捏着下巴的手搁到了腿上,询问着纳兰蔻。

“战场敌将,自然要了解,至于关系,臣与卫胄并不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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