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1 / 1)

凝烟匆匆回到自己的寝殿里,跑得气喘吁吁,面色绯红。停下来之后,仍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一手抚摸着胸口,仍然惊魂未定,细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不免担忧起来。轩儿,轩儿怎么样了,他不会出事吧?刚才……我们被人监视了,那么他现在会不会有危险?如果他受了任何伤害,我……我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凝烟顿时觉得自己像刚才一样逃开,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怎么办?回去,是的,一定要回去,确认轩儿安然无恙,没有让那老贼生疑!

这样想着,凝烟就想冲出寝殿回到扶桑湖边去看看,这是,从旁里冲出一个娇小的人影,一把将她拦住,急声唤道:“公主,公主,你这样慌慌张张地回来,现在可又是要去做什么呀?”

凝烟顾不得许多,一边将玉儿推开,一边急匆匆的解释道:“让我出去!我要回去看看轩儿,他有危险!”

“哎,哎,公主,您别去了。您这个样子,让奴婢怎么放心让您去啊,再说,公子要是有危险,您去了也无济于事啊,能帮得上什么忙啊?反而要是您也惹怒了那……老贼,让您也身陷危险之中,公子才更加着急,更没法脱身呢。公主,您安心呆着吧,虽然我们现在都是寄人篱下,但是……但是公子还是很受宠的,那老贼定然舍不得把公子怎么样的啊。”

玉儿一番抢白,让凝烟慢慢冷静下来,可玉儿的话,是在刺痛了她的心。从前的轩儿,是气宇轩昂的天潢贵胄,而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要依靠某人的宠爱为生,而且,还是最令人不齿的下贱男宠!凝烟坐下来,无语凝咽。这一切无法改变,只好咀嚼痛苦,走下去。玉儿说的不错,自己现在去,没有一点好处,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中庭皇帝罗载玉,原本就对自己和轩儿不完全信任,如今若再不把头拎在手里般的小心谨慎,便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凝烟慢慢冷静下来,皇室高贵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奔流着,痛苦促使人清醒、理智,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做出不利于大局的事情,不会了,她再也不会冲动了。凝烟明白,从此,不必将自己当做一个人,只是一个复仇的机器!

凝烟呆坐着,玉儿心疼的望着自己的主子,低声唤道:“公主……”

凝烟默默苦笑着摇头:“没事的,我没事。”说罢,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玉儿,时候不早了,传膳吧,用膳之后,我们就去……皇上的寝殿里。”

中庭皇帝罗载玉,是个年纪约莫30出头岁的男子,在那个年代,已经是个标准的中年人了。他的容貌并不像皓轩那样惊人的俊秀,少了女性化的柔美,面部的轮廓很有力度,却别有一种独特的男子气质。身形高大也很结实,只是一双时常布满血丝、眼白也有些污浊的眼睛,显示出他是一个毫无节制、纵情于声色犬马之徒。仅从外表上看,他不像是个帝王,倒更像是一个孔武有力却有胆无谋的风流将军,而性好鱼色,破了卞国的国都,辱人儿女,虽然不齿,却也无人可奈何。

此时凝烟正匆匆赶往罗载玉的寝殿内,她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不过又是一场羞辱罢了,她早已是心如死灰的人了,又如何呢?

正走到憩龙殿的正门前,凝烟忽然觉得前方一阵喧闹,抬头一看,原来是朝中赤手可热的红人,栾乔渊栾大将军正从罗载玉的憩龙殿里走出来,前呼后拥,风光无限。

这个罗载玉也并非是个帝王世家出身,到他这一辈,也只是中庭王朝的第二代而已,他的父亲罗良,本是前朝的一个大权在握的将军,前朝气数将尽之时,便领着几个生死兄弟夺了江山,黄袍加身,建立了现在的中庭王朝。罗载玉也是自幼习武练剑,功夫倒很是了得,可惜不喜读书和政治,做个大将军倒是当仁不让,可做皇帝却不过尔尔。不过好在,老皇帝驾崩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一位栋梁之才、股肱之臣,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栾乔渊大将军。这鸾将军与罗载玉很是不同,虽是个赳赳武夫,却通晓文墨,知书达理,文化与口才不亚于某些文臣,论起治国的经韬纬略,也是侃侃而谈,对答如流。

鸾将军本是与老皇帝一起打天下的生死之交,现如今也五十有二,有一个儿子,名叫鸾培礼,生的燕颔虎须,猿臂蜂腰,跟随父亲出生入死,也是一员猛将,若好好培养,定然前途无量。

栾氏父子为中庭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却从不居功自傲、功高盖主,是在是难得的社稷之才。栾大将军与中庭皇帝罗载玉,却不似一般大臣对君主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反而是相互非常信任,称兄道弟,虽然皇帝本人不怎么样,这一段从沙场上持续了登基后的兄弟情义还是在当时被传为美谈。

既然关系这么铁,栾将军在某些事情上自然当仁不让的要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有些话,换个人说也许就不行了,就难听了,但人家的地位和阅历摆在那里,即使有些话不那么中听,罗载玉也丝毫不介意,可见二人关系之好达到了什么程度。

按说,栾老将军是国家的功臣,此处是皇帝的后宫,虽然将军也是皇帝的挚友,但到这个地方来终究是不妥的,能让他进来,已是天大的信任与恩赐。而凝烟是个女儿家,又是皇帝的女人,抛头露面终究需要避嫌,即便是栾老将军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也无需前去施礼问安。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栾老将军人老心却不老,眼尖看见了正要走进殿里去的凝烟,便坦荡荡的走了过去,微微点点头说:“敢问这位小主可是新进的柳美人?”

凝烟惊了一惊,抬起头只见一双不大却如鹰隼般锋利的眼睛扫视着她,但她毕竟是也是个有胆有识的女子,此身既已沦落至此,便无所畏惧了。管他来者何意,又能把她怎么着?不过就是一死。

凝烟淡淡道:“栾将军有何指教?”

“老夫素闻柳美人秀外慧中,冰雪聪明,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这好听的话儿从栾将军嘴里说出来,却是冷冷冰冰的,一丝的赞美也没有。

凝烟嘴角微微一动,跟我客套?随即报以同样冷漠而客套的回答:“栾将军过奖,妾身不敢当。”

“哼,”栾老将军重重哼了一声,“柳美人说不敢当,确是实实在在坐上了后宫第一花魁的交椅!连曾经宠冠后宫的丽良媛都生生给比了下去,你说,这不是你的福气,又是什么?”

凝烟心想:原来是个找茬儿的。便礼貌的回答:“栾将军,圣上还在殿内等我,烦请将军……”

凝烟正想说请让一让路,栾乔渊不客气的接口道:“柳美人好大的口气,知道你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任人见了你都得让三分。圣上身边有可心的人儿陪伴,老夫自然也放心,为圣上和柳美人恩爱成双而高兴,可老夫有句话却不得不说,这也是为了柳美人好啊。自古帝王宠信太盛的女人,下场都是很凄凉的。想当年,妲己秽乱后宫,被周公处死,唐明皇宠爱杨贵妃,最终却不得不将其勒死于马嵬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褒姒一笑,可褒姒最终却被攻陷周国都城的犬戎族掳走。后宫的女人能获得圣上的宠爱,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可是太过的专宠,挡住了江山社稷的道路,必定为君王所不容。”

柳凝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即使面对这样**裸的威慑仍旧不为所动,微微福了一福,冷然道:“多谢栾将军赐教。”说罢,不再纠缠,依旧昂首转身离去。

心里很清楚,栾乔渊向来是不喜欢她的,不仅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恨吧。恨她是红颜祸水,狐媚惑主,更恨罗载玉不争气,喜欢她这个敌国仇家之女。可这不是她的错。不是不害怕,栾乔渊的盛气凌人,冷言侮辱,何尝不是刺痛她的心。害怕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可她没有办法,想过去死,可她不能这么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总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都尝尝失败的滋味,忍受国破家亡的滋味。这一切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轩儿的身上,她一个女流之辈,只能靠牺牲自己,来争取些许对轩儿有利的条件。她不在乎,这就是世间女子的命,她很清楚,也甘心面对。

记不得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宫外的天空了,这些渴望,都已经掩埋在了历史中,再不属于她了。或许,自从她的父亲自刎,母亲悬梁的那一刻起,世间的美好,已然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