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侍女香茗的声音慌乱中夹杂着兴奋。正在闺房中刺绣的三小姐秦罗敷听见声音,不觉抬头向门边望去。就在同时,门被打开了,一个俏丽的少女脚步有些踉跄地跑进来。
“香茗,何事这般慌张啊?”罗敷皱了皱眉,略略有些嗔怪道。
这香茗本是罗敷的家生丫头,模样儿俊俏,性子又伶俐。与罗敷自幼一起长大,对罗敷来说,这感情一半儿是主仆,一半儿是姐妹,亲厚得不得了。而香茗也是极熟悉自己这个主子的温顺脾性,又有多年的情分在,在罗敷面前总有些没大没小的。一进屋就止不住的嚷嚷开了:“小姐!那宫家的二公子上门提亲来了,现在正陪着老爷在大厅内喝酒呢!”
罗敷一下子怔住了,抵挡不住一股炽热的红潮在脸庞的肌肤底下扩散开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别过脸忙不迭地啐道:“好你个香茗!年纪也不小了,一张嘴没个遮拦,就知道胡说!”
香茗扭绞这丝帕,撒娇道:“好小姐,香茗可不敢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小姐自己去看看吧!”
罗敷沉吟不语,背过身去,半晌才道:“那可怎么好?爹爹与其他人家的男子说话,哪有我上前去的道理?”
见小姐松了口,香茗故作委屈的脸蛋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的说:“不妨事呀,咱们就悄悄的躲在大厅最后面的屏风后,偷偷地看,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罗敷还是有些犹豫,“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哎,小姐,你也太小心了吧,咱们好好地躲在屏风后面,又有谁能发现呢?只要你不出声,我不出声,就一定没问题啦!”香茗自信满满的保证道。
罗敷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说:“好,那咱们就去看看。”
这宫染夜虽说小时曾与罗敷有过来往,可渐渐年长后也就没什么接触了。直到现在,罗敷对自己这所谓的“未婚夫”其实并无多大印象,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一个邻家男孩的影子,在很小的时候,曾在草地上推她荡秋千,带她放风筝,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模糊得如同溪流里的石块,河水涌上来又推下去,影影绰绰,始终是不真切的。
今日香茗带回来的消息,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自己虽刚过了及笄,挽起了发髻,可这婚事对她而言,还是来得太突然了。她虽然养在深闺,见识不多,但从小饱读诗书的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始终抱有无限的幻想。这个宫家二公子,真能让她喜欢么?若不喜欢,又该怎么办呢?
“小姐,小姐!你发什么愣啊?”香茗唤道,“咱们快走呀。”
大厅的屏风后,两个妙龄少女怀着羞涩与激动偷偷观望着。罗敷提起自己的丝质罗裙,又小心翼翼的将缠于臂上的披帛裹得短一点,生怕丝带飘出去。
“香茗,你说他不会看见我吧?”罗敷还是不放心,一边说着一边将头探出一点点。从这个位置,刚好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正在向秦相国敬酒。
罗敷从未见过这样清秀俊丽、气质高雅的男子,即使自己两个文武双全、卓尔不群的哥哥,在这个男子面前,也不过尔尔。这个白衣男子,五官精致得如女子一般,那一袭绡纱白衣,衬得他犹如天外的谪仙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即使秦相国背对着罗敷,她也能感到爹爹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的。
忽然,宫染夜转过头来看向秦相国的瞬间,原本矜持含笑的眼睛瞬间闪过了一丝的惊异。
“啊!”罗敷惊得背过气去,赶紧转头,一只玉手抚拍着自己的胸口。白皙的小脸顿时染上绯红。
“怎么了小姐?”一旁的香茗凑过来疑惑地问道。
“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罗敷惊魂未定,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抓住香茗的双手,一双桃花眼因为惊慌而更加楚楚可人。
“什么呀?”香茗到底是个野泼泼的丫头,胆子是要大些,便把罗敷揽到身后,自己探出头去张望。不看不要紧,一看,香茗见那白衣公子意味深长地冲她含了一缕笑意。
“哎呀!”香茗低低地叫出了声,“那公子正冲咱们笑呢!”
罗敷大惊失色:“什么?糟了糟了,他一定认为我是个没有家教的女孩子,还没过门呢,就忙着想见自己的夫君,这下可糟了!”
看着小姐的模样,香茗咯咯笑了,说:“别呀,小姐,咱们先回去吧,二公子看到了又怎样?难不成他还能告诉老大人,还能到街上去嚷嚷不成?你就放心吧,别愁了。”
香茗拉着罗敷,慢慢回到了房间。罗敷叹着气说:“说了不来你偏要拉着我来,这下好了,闹了个大笑话!”
香茗嘻嘻笑着说:“没事儿,说不定,等小姐新婚之后和夫君谈起这一出,倒平添了闺房之乐呢!”
罗敷嗔她一眼:“就你贫嘴。”
三日后,宫家果真派来了仆人带着彩礼下定来了,罗敷的婚事,也算是敲定了。这天晚上,秦相国将女儿叫到书房。罗敷何等聪明,怎会不知父亲的用意。
两更过后,罗敷穿着平常家居的衣裳,倒也齐整,敲了敲父亲书房的门,听得一声进来之后,罗敷缓步走进了书房,微微向秦相国福了一福:“女儿见过爹爹。”
“敷儿啊,过来。”秦相国一副标准的慈父语调,对罗敷说道,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虽然平日里忙于国家大事,对孩子甚少关怀,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女今后要相见也是难得,今日这一晚,既是父亲对女儿的嘱咐与教导,也是话别吧。
“爹爹。”罗敷乖顺的低着头,走到父亲面前。
“敷儿,明日你就是宫家的少夫人了,你的未婚夫君宫染夜,虽不是长子,可与你一样都是嫡出,是宫家的儿子中最为尊贵的。你这孩子,性子一向软弱,若是有人嫉妒你要欺负你,可千万不要忍气吞声,好歹,你爹爹也是当朝宰相。若是遇到了什么苦楚,就写信给爹爹,爹爹一定为你撑腰。”
一番话,说的罗敷眼圈已湿红了,是啊,父女连心,女儿要出阁了,虽然平时这个日理万机的父亲,对女儿的关心并不太多,但在关键时刻,父亲还是永远为女儿着想的啊!
罗敷含泪点点头说:“爹爹您就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我嫁到了宫家,一定常常给家里写信,让家人知道我的平安。”
秦相国叹了一口气道:“好孩子,别哭了。爹爹永远是你的爹爹,明日你出嫁,爹爹一定让你嫁得风风光光!”
罗敷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说:“我不要多么风光无限,我只要常伴在爹爹身边。”
秦相国抚着罗敷一头秀丽的青丝,罗敷的头发是出了名的美,散开时如一匹黑得发亮的绸缎,簪起来是就如同乌云一般浓密,堪与当年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相比。
秦相国说道:“傻孩子,你嫁到宫家,也是了却了为父的一桩心愿。等你进了宫家的门,可要好好孝敬公婆,别让人小瞧了去。”
“爹爹,您说的女儿都记下了,您就放心吧。”罗敷体贴的说道,心中酸涩而又幸福。有这样好的爹爹,她还怕什么呢。到了宫家,她一定会被当做宝贝一样心疼的。
未来,就像一幅漫长而美好的画卷在她的面前展开,一望无际,在她脚下铺出通向幸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