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言番外
苏璎曾经说,我们在前世就已经相识了。
然而前世的事,又怎么可能记得呢。我记得那一天她默默的站在一片芳草萋萋之中,白色的衣服像是冰雪一般洁净。那样的姿态,像极了从仙界中坠落的女仙。
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第一眼的直觉没有错。她的确是一位天女,只是,曾经是。
苏璎的故事很多,跟在她身边越久,就越有这样的感觉。年轻的面孔之上,那双悠远高华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年纪。不要忘记,我是一只猫,猫有奇怪而敏锐的直觉。
但是她从来不会说自己的过去,沧海桑田,她都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不置一词。
这样很好,因为猫也是薄凉的性子。我们什么都不关心,只希望能够自由的活着就足够了。
第一次见到苏璎的时候,我的修为还没有高到足以化出人形的地步。只是一只寻常的白猫,因为吞吃了帝流浆开了神识,隐隐约约的有了思考能力。
作为一只活了五十年的白猫,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迈入了一个奇怪的境界。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修炼的法门,也并没有遇到危险,所以干脆听之任之。遇见苏璎,算是一个转折。
那一年她照常来苏堤拜祭那座坟墓,那棵柳树妖平时会用障眼法将坟墓隐藏起来,也会驱赶一些无意中闯入的妖怪。
我就是这些妖怪中的一个。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如果不是柳树妖心地善良,每次都只是用柳条把我捆起来扔出去,我大概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为什么会对那座坟墓那么好奇,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那也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虽然幸运的吞下了每六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帝流浆,有了简单的常识和比寻常白猫更漫长的寿命。但是没有人指导我到底该怎么修炼法术,只能跌跌撞撞的自己探索。正是因为如此,妖怪中也会有一些类似人类地痞流氓的妖怪,会仗势欺负没有背景法力也不高的同类。
就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之下,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无意闯进了那个阵法严密的地方,一开始还以为是擅闯了什么前辈修炼之处,没想到却只看见一座平日绝对没有出现过的坟墓而已。
有好几次趁着柳树妖不注意的时候,我都悄悄用法力探知过,那底下绝对没有什么珍宝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具人类已经化成白骨的尸骸静静的躺在地下。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底下躺着的人很重要。就算他已经死去了许多年,连白骨都已经快要腐烂了,可是……那种每次看见都会黯然神伤的心情,却始终不会改变。
直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看见了苏璎,命运的齿轮总是无声无息的转动着,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遇见什么。
有时候往往只要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会经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凡人们孜孜不倦的寻求长生之道。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始终保持着好奇和不舍之心吧。
我听清楚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些年来,多谢你一直守护着他的坟墓。”
柳树妖客气的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暗地里撇了撇嘴,真是奇怪,他明明费了很多功夫来保护这个凡人的坟墓,但是却始终只字不提。
可是我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这么多年来我都和这个白衣的女子失之交臂。原来这些年她一直都会在七月二十五日这一天,默默的前来这座墓前吊唁。
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一座坟墓。偶尔会用细长的手指沿着墓碑上的字迹缓缓勾勒,神色怅然。
我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宋兼渊。
苏璎的功力深不可测,所以自从跟在她身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被其他妖怪欺负过了。
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还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平时都是冷冰冰的模样,一双眼睛有时会变成诡异的血红。那个男人的力量……会让人觉得浑身发冷。然而奇怪的,他很听苏璎的话。
我们在楚国王都青勉开了一家名为红尘阁的店铺,没事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名叫将夜的男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而苏璎永远安静的描着花样刺绣,她有很多很多的锦帕,有时候也会动手做一件衣服,往往都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做出来。
这些东西,无论多么耗时耗力,到后来,都会在宋兼渊的坟头变成一缕袅袅的青烟。
我有时候会想,也许再过一百年,一千年,这幅场景也永远不会改变吧。无论外头政权如何更替,岁月怎样急促,在这里的人都始终会保持这样优雅的姿势。
“咦,这酒好香啊!刚好我在外面买了一点熟食,就当下酒菜好了。”推开店门的时候,我一下子就闻到了那种奇异的酒香。凑近一看,才发现那一杯酒色泽清澈,透着一点淡淡的乳白。
“这个酒叫梨花落,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酿过这种酒了。”
“为什么?”
苏璎的确喜欢喝酒,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们三个会坐在一起小酌几杯。但是这个酒这么好喝,她为什么会不愿意酿呢?
我猜,这里面一定会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很久之前送够一壶酒给一个人,可是到后来,我却杀了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酿这种酒了。”
我才知道,原来这坛酒是将夜在院子里拔草的时候不小心给挖出来的。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苏璎也曾在这里开过店铺。
她似乎被这坛酒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就连将夜也难得的显出了身形,不发一言的坐在旁边。她一杯一杯的喝,我尝过一些,这种酒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淡淡的,喝下去之后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悲哀感。
也许悲哀的不是酒,而是……苏璎脸上的神情。
她一定很寂寞,这种寂寞,也一定和宋兼渊有关。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渐渐有些明白人间的感情了,我想,她曾经爱他,不,直到现在,她也许还是爱着那个我素未谋面的男人。这种寂寞,叫人一点法子都没有。那个人已经死了,谁也不能叫白骨都要烂成泥的人再活过来。
我想了想:“为什么你不去找他呢,既然你能找到我,要找那个人应该也不难吧。”
“不用了。”她的面孔浮出淡淡的笑意,停在唇边的酒杯又放了回来:“我曾经问过司命星君,他这一世道根深厚,只要潜心修炼,或有白日飞升的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妨碍他呢。”
“更何况……这一世的他,已经不是从前我要找的那个人了。”
她喃喃的低语像是一缕叹息,然而忽然间我便明白了。的确,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原来无论是人是妖,都是这样死心眼的人。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如羽双睫低敛:“有的人,或许存在于过去之中,才会永不消失,也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是么……存在于过去之中,就不会受到岁月的摧残,这一点的确没错。然而,苏璎的眼睛明显的在说完了这番话之后变得黯淡起来,连唇角的笑意都显出悲伤的弧度。
然而,这泼天盖地的寂寞,又该如何是好呢?
将夜的神色一变,忽然也抬起手饮尽了杯中的梨花落。他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这世上压根就没有爱酒的人。他们只是太多的情绪积在心底,无法诉诸口舌,就只能一杯一杯的喝酒。
一杯一杯复一杯,两人对酌山花开。将夜,是在想念那个叫做林灵素的人么?
“总有一天,什么都会过去的。”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因为在这里住了四五年,其实我对苏璎始终有着淡淡的戒备之心。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在这样不求回报的关怀背后,到底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是个妖怪,一个从来没有人会心疼我对我好的妖怪。可是在刚才那一刻,我变回了原形,纵身扑在她的膝盖上,小声的说道:“小姐,你不要这么难过。”
“颐言。”从头顶传来的那一缕叹息,忽然觉得,好温暖。
也是在这一天之后,我才能毫无芥蒂的面对苏璎和将夜。因为我忽然明白过来,无论是平时看起来清冷的苏璎还是邪气的将夜,心底都有柔软而脆弱的地方。就算我们是妖,有着漫长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但是一样有留不住的东西。
当妖怪,其实也是一个很悲惨的事。
所以还有一点我一直很奇怪,苏璎从前据说是天界的天女,那么好的地方,她为什么要下界来受苦呢?
她当时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闪动着,就像是一盏灯火亮了又灭,“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凡尘,苏璎,你可知道你做出的是怎样的决定?!”对方站在遥远的云端,用那样怜悯而痛惜的神色看着自己。
怎么会不知道呢,白衣黑发的女子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清丽的脸上却露出坚毅的光芒,离开上清天界,那么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孤独和惩罚。她原本和他一在云端俯视着茫茫众生,看着他们的悲欢喜乐爱恨痴缠,露出鄙薄而嘲讽的笑容。
下界的凡人,修道之人,甚至就连已经修成地仙的散仙们,对上清天界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期盼。那是三清道尊居住的地方,不会有磨难,也不会有不安。日日有瑞兽往来云间代步,源源不绝的琼浆玉液瑶池仙果。往来的都是自洪荒开辟之时就已经得道的大仙,得享六道轮回的尊崇与安乐的岁月。
然而……那种日子,虚幻的就像是用手一碰就会碎掉一样。对于天尊来说,他看见的是天道的轮回与运转。凡人的爱恨不过是一场幻梦,不能脱离爱恨纠缠,就不足以以身证道。也许到了那样一日,又是另一种大欢喜大领悟吧。
但是,自己却永远做不到。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能像天尊那样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全数都磨成粉末。不悲不喜,怜悯的看着苍生六道在轮回之中辗转哀嚎,可是,那样无穷而超脱的存在,已经完全没有温度了吧。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不顾一切的要留在这里啊。不过,虽然和凡人们打交道是很有趣没错,不过随之而来的,也一定要面临很多的烦恼吧。”
“的确是……不顾一切啊。”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苏璎再一次笑了起来,神色淡然。
“司命曾经告诉我,其实仙人有时候也会对自己的生活觉得厌恶。”女子蓦地收敛了笑容,眼中陡然闪过一缕嘲讽:“会对凡间的人或者事物觉得好奇,然而没有任何人敢于违反昊天上帝的统治。在犹如铁律一般的天规之下,每个人都有自己忌惮的东西。更何况……贬入凡尘,的确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呢。”
这才是理所应当的吧,哪个神仙愿意放弃那样优渥的身份呢。也只有苏璎才会那么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甚至不惜从南天门外跳了下来,除去一身仙籍,入草为妖啊……我微微笑了起来,仙人,的确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啊。得享千万年的岁月,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可以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凡人的努力。就算生活一成不变的好似一滩死水,也是可以忍受的寂寞。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也知道,在上清天界,还有一个人……苏璎一直都很挂怀吧。和刻在墓碑上的宋兼渊那三个字不同,每次去拜祭道观的时候,看着泥塑的雕像出神的样子,很容易就猜的出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哪怕,苏璎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但是,那个人存在的痕迹却如此明显。
虽然有很多的秘密,但是苏璎对我却无比的宠溺。她曾经说过,我的前世也和她有着深厚的缘分,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也许今生的我就不会那么辛苦的开始修炼了。
不过那我对来说,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用那么在乎,对于现在的状况,我已经非常满意了。如果……不是遇见了那个人的话。
他叫沈越,比起这个名字,也许宋兼渊更适合他。
遇见宋兼渊的时候,是快要接近中元鬼节的日子,他的书童一脸见了鬼的看着我和苏璎,但是他不知道,见了他的主子,我才比见了鬼还觉得诧异。
“是这个人么?”我顿在一条巷道的墙壁上,无声的询问着苏璎。可是她好像没有听见我究竟在说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那个男子。
我想,果然是他。
戴在手腕的那串珊瑚手链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我想,将夜应该也是认出了这个人吧。前世的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在看见沈越的时候我就想,是他,是这个人没错。
“这位姑娘……我可是在哪里,见过你?”
扑哧一声,跟在沈越身边的那个书童发出了一声嗤笑,这句话,还真是老套的不行呢。换做平时,我一定会暗暗的翻一个白眼吧。可是这一次,我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
因为他没有说错,他们曾经见过。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曾经并肩站在一起,对抗着所谓的命运。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有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之中不断的闪现,可是却始终都无法练成一串。
我知道,这是属于前生的,来自颐言的记忆。
然而苏璎只是笑了笑,然后轻轻说道:“公子想必是认错人了,妾身与公子,素未谋面。”
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会奇异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却也觉得更加的悲哀。
这的确是宋兼渊没错,可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这个男子,是全新的,另一个人。苏璎没有试图去唤醒他前生的记忆,那是没有止境的事情。就算过去的灵魄被唤醒,也会和此生的记忆所混杂。纯粹的“宋兼渊”,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出现了。
我迅捷的跳如她怀中,看着沈越黯然的凝视着苏璎转身离去的目光。
他是沈越,可是他还是记得她,一生一世,永不会忘。这到底算是前生的一场缘分执着到今日,还是今生,又是一段缘起?
“既然决定了,可就千万不要回头啊。”
耳畔传来了将夜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往常的冷漠和嘲讽,可是这一次,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怅然。
苏璎果然没有回头,我扬起脸,却看见她素净如玉的面孔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过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我终于开始钦佩苏璎了。她不会把自己陷在没有希望的执着之中,从前的事情,已经让她耗尽了所有的心力。
对某些妖怪神仙来说,一定会生生世世的寻找自己的恋人吧。这样其实也没有错,谁都不愿意和爱的人因为时间的关系错肩而过。但是苏璎没有那么做,她只是沉默的看着这个人间,沉默的看着她前生的恋人。
如果真的再这么下去,苏璎有朝一日看透红尘白日飞升的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从那天以后,苏璎那种疲倦的神色就变得越发明显了。
将夜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似乎和苏璎经历过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明明比我的法力要高出那么多,他的本体却始终都只能被苏璎佩戴在手腕上,他没有办法单独离开红尘阁和苏璎的身边,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囚禁一样。
但是我们的日子却没有这么简单就消停下来,沈越不知道从何处探知了红尘阁的位置,青天白日,也不好用法术将他直接赶出去。更何况,每次一看见他,我都会想起在苏堤的那个坟墓。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块石碑,那上面用娟秀却苍劲的笔力写着宋兼渊之墓。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每次他来的时候,我都会化出人形,就像是招待一个普通的客人那样招待着他。
苏璎并不避忌沈越,有时候两人还会坐在一起说一会儿话,那副画面很美,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可是小姐很固执,她永远不会把沈越当成宋兼渊。
沈越有时甚至会喝得醉醺醺的,那个时候他不会进来,只是站在门外的一家茶馆里,一直这么看着小姐的背影。
有一天,他喝醉了,原本俊秀的面孔也染上了不正常的一抹绯红。
苏璎叹了一口气,倒了一盏茶给他,低声说道:“何必这样自苦?”
“我心甘情愿。”短短的五个字,不知道为何,听得我竟然有种胆战心惊的意味。
小姐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略略弯起唇角的笑容,而是从眉梢眼角透出真正的喜悦,她伸出手抚摸着沈越的面容,恍如梦呓一般的说道:“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变。”
在那个晚上,我听见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她从前是怎样固执冷冽的女子,入了凡尘之后见过许许多多悲欢离合,虽然睿智,却再也不相信所谓人间的情爱。直到……遇见了宋兼渊。
他们并肩携手,足迹几乎遍布了七国的土地。以身封魔,背弃家族,甚至燃烧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撕裂了两仪微尘阵,同时又闯进了有曼陀罗大阵守护的普觉寺佛塔之中……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往,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所谓的转世之身所能替代的。
“我想,或许是因为兼渊曾经是修道之人,灵台不灭,所以即便轮回转世之后,你也还记得我的面孔。但是……这对你而言,只是一种困扰罢了。”隔着袅袅的茶雾,苏璎平静的说道,“忘记我,去开始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吧。”
沈越踉跄的走了出去,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终于明白过来,苏璎永远不会爱上自己。曾经有两个那么优秀的男人陪着她,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东西,这一生,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与之相比的。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凡人。
我看着他步履踉跄的身姿,那一刹,陡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世人求爱,犹如执炬逆风而行,总有烧手之患。可如果没有那一点燃烧的火焰,他们究竟又要依靠什么才能走下去呢?
苏璎推开窗,对着凄冷的月光出神。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或许也是太累了。
将夜和我很有默契的去买了酒回来,一醉解千愁,虽然这只不过是逃避的姿态,可是有时候喝醉了,的确会快乐一些。
人生苦短,能够快乐,不妨尽力享受吧。
遥遥的,苏璎对着高不可测的夜空举起了酒杯。
敬你,子言。
当年我曾对你恶语相向,但是百年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一切,谁都没有做错。
数百年并肩的缘分,以及在人间短短数年的错肩。
那段逝去的岁月,还有……无法再挽回的离散和永恒的寂寞。
在有生之年里,直到我化成了灰烬,我也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宋兼渊,也绝不可能,再重逢慕子言。
既然如此,再敬一杯,给曾经的我们。
喃喃声在耳边响起,我半醉半醒的抬起头,看见苏璎皎洁如月的身姿好似一个梦境。她说的那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心上。
然后,我看见了她手中的酒杯从手中滚落。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苏璎落泪,也是最后一次。
当晚,我们连夜离开了楚国的王都青勉。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沈越,也不曾见过宋兼渊任何一世的转身。
红尘阁依旧客似云来,只有我明白,这里头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甚至连犹如神人般的苏璎在内,都是何等的孤独和悲凉。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这句话,成了我们漫长一生最后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