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请瓮入局(1 / 1)

日暮落下,深邃步临。

正厅里,不只是厨房那些个下人,整个将军府的下人奴才皆在。

只见他们低着头,眸中布满了不安和惶恐紧张,不是因为做贼心虚,只是怕殃及了他们这些无辜的小鱼虾......

而负责厨房主刀的厨子,跪在地上,那略有些发福肥胖的身子忍不住的微微颤抖,喊冤解释:

“将军,小人跟将军和姑娘无冤无仇,实在是没有道理冒着自家性命作危险如此行为啊!”

萧之卿自然不信他:“你无仇无怨,那是受了何人指使?”

这话差点没把厨子给吓死,直直俯首磕了一个重响:“冤枉啊,小人真没受人指使,再说,那汤就煲在厨房的小灶上,这期间,许是有人入了厨房呢?”

“你还敢狡辩!”萧之卿凌眉大怒,“老子府中下人如何品行岂由你胡口中伤,此前都没事,偏偏你入府不到半月便发生了投毒一事,你还想推脱?”

此一举,惹得其余下人不由抬眸看了萧之卿一眼,得主子信任,便是他们最大的心安满足。

可站在萧之卿身侧的山谦脸色越加不好了,就在萧之卿命人把那厨子拖出去打杀了时,山谦到底还是没忍住,跑出跪在了萧之卿面前:

“爷,那汤......药是我下的。”

音落,在场所有人皆是震惊不可置信,可后又一想,山谦平日里却是对姑娘有很多不满怨言,能有此举,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你说什么?”萧之卿猩红了眼圈,身上煞气使得这周遭空气瞬间跟着下降了好些,惹得人们那心脏不得不悬起来,提了一口气。

山谦被吓得不清,脸上已有泪痕:“爷,我只是下了点泻药,并不是这什么毒药啊!”

“混账东西!”萧之卿一声怒喝,抬起一脚,狠狠将山谦踢飞。

那一脚不轻,哪怕他已经掌握分寸了,可山谦还是没能爬起来,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在场的也就老李头敢去扶,不免护着:“将军,山谦虽说糊涂任性了些,但还不至于到起杀心置人死地的地步,将军息怒啊!”

萧之卿戾着眸色,呼吸粗重着,连那胸口都是一起一伏的,显然气的不轻,哪有什么喜怒的迹象啊!

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的骨语却知他为何如此动怒,先前他认定那厨子作案还没这么气愤,只因他受不得是他信任的人背叛,尤其还是他看作是亲子,寄予厚望的山谦。

这跟儿子杀老子,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想着,骨语伸手,主动牵上萧之卿的食指,“他气的是我,不会连你的命也记恨。”

她在为山谦说话。

萧之卿看着她脸上的平静,莫名的,那灼热的心口像是碰了块冰似的,也渐渐跟着冷却了下来。

山谦捂着胸口,脸色痛苦之余,也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个时候除了养大他的老李头,还有人会帮他说话,更何况还是想害她的他。

紧接着,只听那清冷的声线再起:

“这孩子品性还不算太坏,就是蠢了点。”

他若真坏,就该任由萧之卿打杀了那厨子,此事也就算作罢,根本不会自己主动站出来。

众人:“......”

山谦心情也是复杂,他突然有点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帮他说话了。

随即,骨语回头再去尝了一口那鸡汤,吓得萧之卿连忙伸手打掉了她手中的碗: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大夫都已经检查确认过了,其中确实含有重毒。

“别担心,我只是尝了一点,并未入喉。”

再说了,她顶多疼上一会,不会被毒死。

她细细回味舌尖的汤水,转而轻应了一声:“没错,其中确实有少量的泻药,看来,许是在山谦下泻药之前或之后,有人将毒药下在了汤里。”

“而且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在山谦下泻药之后才投毒,甚至极有可能看到了山谦下药,故而将计就计,无论杀的是厨子也好,山谦也好,都是替死鬼罢了。”

要不说山谦蠢呢!

“山谦,你何时下的药,当时可还有其他人在场?”萧之卿粗重呼吸,看底下下人的视线顿时有些晦暗审量起来了。

山谦刚想张嘴,可胸腔疼的厉害,一张嘴,那血沫子便喷了出来,吐字都是困难。

身旁揽着他的老李头连忙应答:“山谦来的时候,刚过午时三刻,随后他就把我支走了,那个时候......”

老李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突然顾虑什么,没有作声了。

骨语微眯了视线:“如今山谦的清白和性命可都在你一念之间,若想袒护谁人,且不说山谦小命,你可对得起将军的信任?”

她虽不知这老头又跟萧之卿有什么关系渊源,可他也是厨房的人,萧之卿竟然半分都没有盘问他,足以可见信任之重。

老李头面上纠结为难,到底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那时,还有叶小姐在场。”

叶小姐?

叶婉儿!

骨语顿时危险了眸色,她三番几次容忍她,她这是拿她当圣母,仁慈善良无限?

萧之卿咬紧了后槽牙:“来人——”

话还没说完,骨语拉了拉他的手,制止出声:“无凭无据,只是刚好凑巧,怎好定罪呢?”

要是个下人,那还真就随便打杀了,可人偏偏是皇上那边派下亲赐的,要是往日还能寻个病死的由头,可此事闹得如此大,想来瞒不住,皇帝本就对她的存在不满,这会逮着由头,还指不定作什么妖呢!

...

听雨楼。

叶婉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很是出神恍惚,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搅弄碎了......

方才老管家来说,有事要召集府上所有下人,她身边的俩个丫鬟跟着一起去了。

她没经旁人之手,倒不是担心她们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她只是很怕。

怕自己手上沾染上人命,更怕萧之卿会跟着出现什么好歹......

不过她早有准备。

不一会儿,她身边的丫鬟秋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小姐,张厨子下毒毒害将军,已经被打杀了,可将军和姑娘皆中了毒,姑娘喝的鸡汤多,早已无力回天,而将军此刻已然陷入昏迷,大夫说,怕是活不过俩个时辰了......”

“什么!”叶婉儿站起身来,着急忙慌的就要往门外赶。

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折了回去,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支银簪,攥紧在手中,跑了出去——

寝殿床榻之上,只见大夫正跪在一边,而萧之卿眼睑嘴唇隐隐发紫,显然中毒不浅。

她连忙将银簪簪管拧开,将其递给了大夫:“快去以人参乌金一起炖熬了此药。”

大夫莫名其妙地接过那簪子,从中倒出些细细粉末出来,看着叶婉儿:

“此是何物?”

叶婉儿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萧之卿,随口搭上大夫一句:“解药,快去煎熬了,莫要再拖了。”

“不行。”大夫固执拒绝,“将军此事身中何毒尚未清楚,不可胡乱用药,尤其你所说的乌金,那药最是活血疏通经脉,此物不该用作药引服用,会加快他体内毒素的速度,怕是俩个时辰都熬不.....”

大夫慢慢吞吞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婉儿已经急不可耐地打断他了:

“此毒唤辛夷,乃他国偏远流域所有,你不知是正常,莫要再误了时辰,快去吧!”

话音一落,榻上的萧之卿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已经迫不及待的睁了双眼,坐了起来——

叶婉儿顿时放直了眼,有些发愣。

而一旁的大夫朝萧之卿拱手一礼后,提着自己还未打开的医药箱,离开了。

此时,藏在暗处的骨语以及其他下人出现露面,叶婉儿这才呼吸急促,心里开始强烈不安。

她不是蠢笨的,怎么还明白不过来,这是一场局,一场诱她入瓮的局。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萧之卿阴冷了声。

叶婉儿轻颤了眼眸:“若我说,我只是情急,身上有此一解药,便拿出了,将军可信?”

她还抱有一丝丝的奢望期待。

“那你是认为,本将军蠢到能任由你如此低智糊弄?”

叶婉儿挽唇扬起一抹凄凉轻笑,“那将军又可知,当婉儿听得你命不久矣时,心都要碎了,更甚至想要跟随将军一起......”

话音还未落,萧之卿丝毫没有心软怜香,大掌掐上那细嫩的脖颈,不是慢慢收紧等其窒息,而是寻得命门,直接扭断了她的脖子——

只听咔嚓一声,叶婉儿眸子放大,那眼角的泪痕慢慢滑落,眼看着跟前那冷峻的面孔,渐渐消失了意识。

她连埋藏最深的爱意都还未来得及诉说,他便已然迫不及待的狠心要了她的命了。

尸体被抬了出去,那些下人也跟着散去,只剩下骨语和萧之卿俩人,一时之间,寂静的有些可怕。

良久,骨语轻叹了一口气:“左不过落个如此下场,你又何必不等她把话说完,是怕听到什么吗?”

叶婉儿只不过是一介舞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接触到辛夷这种外国流域的秘药。

想必,这毒,原本就该用在萧之卿的身上吧!

他是臣,君疑臣忠诚之心,难免令其寒心。

这便是萧之卿迫不及待杀了叶婉儿的原因吧!

萧之卿有片刻失神,却很快恢复,揽过身边骨语的小腰,粗了声:

“老子是怕你个小心眼的妒妇会心生不悦,怎地还不识好歹,怪老子杀早了?要不,再让老钱看看,兴许还能救活呢!”

骨语挑了眉梢,有些无语,口是心非的男人呀,最是不可爱了。

此事算是落了句号,而山谦,那一脚着实不轻,加上年纪还小,五脏没长强,直直在床上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能行走过活。

不过却落下了病根,时时得吃着药,偶尔还有心悸发疼咳嗽的毛病。

如此一来,萧之卿本还打算年后便送入军营的,这下算是彻底耽搁了。

骨语闲的无聊,便去看了一眼。

山谦见骨语的脸色依旧不善排斥,却没有以前那般针芒以对了。

骨语从不是贴冷脸讨好的那个,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萧之卿待你如子,此事不会因我而改变,若此前种种不曾发生,兴许等萧之卿百年之后,他会将自己一切继承交托于你。”

山谦:“......”

他鼻头猛然一酸楚,视线顿时模糊一片,连骨语何时走的都没看清。

他当然知爷待他亲厚特别,故此,他才想要占有,更害怕会失去爷的这份亲待。

竟不知,爷待如子,难怪他会生那般大的脾气,他一定对他失望极了.......

原本冷着,各自别扭的俩人,那晚山谦难得端了一盆洗脚水主动靠近——

萧之卿看着山谦那温顺乖巧模样,心里多少触动,憋了半天,扔出一句:

“你伤可好些了?”

山谦抬头,笑得有些憨傻:“已经大好,山谦还等着过些日子的春猎,爷能带上我,今年我定能猎到山鹿......”

“呵。”萧之卿转眼发来一声熟悉的嘲讽:“连只兔子都射不中,还想着鹿,你怎么不说黑瞎子呢!”

俩人一言一句的,倒把一旁榻上看书的骨语给吵着了:

“能不能闭嘴?”

萧之卿率先乖巧,倒是山谦,笑了一下,小声嘀咕:

“爷,你可真怂,日后我若娶了妻子,定不像你这般窝囊!”

萧之卿习惯性抬手拍了一下他脑袋,骂咧着:“你个混小子,说什么呢,老子这不叫窝囊,这叫敬重,你懂个球,毛都没长齐就想媳妇了!”

说完,萧之卿察觉到一抹冷厉,甚至带着几分杀意的视线,余光撇了一眼骨语不善的脸色,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转而将脚一抬,张嘴用气息对山谦说了个‘滚’字!

山谦只好端着洗脚水出去。

手里的盆水极重,可他却挺直了腰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无比轻松。

萧之卿看了一眼门口远去的身影,转而死皮赖脸的挤到骨语的贵妃榻上,非得把人揽到怀里,一边说着:

“那小子是不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