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
玲珑苑。
“呼呼呼...”
胡非叉着腰,喘着粗气,躲在一处假山后面,瞪着同样累得够呛的胡惟庸,气得说不上话来。
他还从没被人这么追着打过,幸好跑的足够快,不然身上肯定少不了几道血痕。
胡惟庸看着满头大汗的儿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虽然心中的气还未消,但是也不准备再追了。
“春蝶,老爷我渴了!弄点水来!”
胡惟庸随手将手中的树枝扔掉,冲着春蝶招着手喊道。
“春蝶!小爷我渴了,弄点水来!”
胡非不甘落后,也照着胡惟庸的口吻喊道。
“哎...哎,好,马上来。”
春蝶迟疑着答应了一声,急忙去找水去了。
胡惟庸白了一眼胡非,走到正厅门口,直接坐在了石阶上。
胡非也跟了过去,坐在了胡惟庸的旁边,保持着一只手臂不能够到的位置。
“你小子说说你,你是不是疯了?!”
胡惟庸扭头看着胡非,没好气的问道。
“你是不是疯了?!不知道我重伤初愈?怎么?没摔死我,想打死我?然后娶个小的再生一个?”
胡非咧着嘴,一边喘着气,一边不服气的问道。
“你...满口胡言!”
胡惟庸板起了脸,厉喝一声,忍不住扬起了手臂。
可是手臂刚举到一半便顿住,接着无奈的放下,脸上闪过了一丝苦涩。
他这时也想了起来,自己的儿子的确刚刚重伤初愈,刚才一下子气糊涂了,忘了这茬。
“昨晚你是不是在外面打了人?”
胡惟庸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胡非,认真的问道。
“打了,怎么了?”
胡非不以为意的答道。
“你可知你打的是什么人?”
胡惟庸追问。
“不知道。”
胡非老实答道。
“那是检校的人,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人,虽然没有正式官衔,但是如同亲卫!”
“你想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胡惟庸急切的说道。
听了胡惟庸的话,胡非愣了一下,紧接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对于检校,他还算了解一些,据说那是明朝锦衣卫的前身,里面的人全都是朱元璋用来监视百官的爪牙。
而且,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胡惟庸死后利用胡惟庸谋反案牵扯出无数人命的人。
毛襄!
传说他便是锦衣卫的第一代指挥使,就是这个人,牵扯出了众多与胡惟庸关系密切的人,导致胡惟庸案最终被诛杀的人数超过三万之多!
但大多都是毫无实据,被硬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
“原来是检校!那我就更没有打错!”
胡非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放肆!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到是不是?”
胡惟庸一听,不满的说道。
“听到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打了检校的人,相当于打了陛下的脸是吧?”
“放心吧,我又不知道他是谁,谁知道他是检校的人?!你知道吗?!“
“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不是小偷就是大盗!打他是轻的!不知者无罪,但他要是还敢再跟着我,我还是照打不误!”
胡非摆了摆手说道。
听到胡非的话,胡惟庸愣了一下,暗中松了一口气。
“你确定你动手的时候他没有自报家门?”
胡惟庸盯着胡非,认真的问道。
“谁被打成猪头还自报家门?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胡非笑着反问道。
“伤得重不重?”
胡惟庸彻底放下了心,接着忍不住问道。
“反正就算他见了陛下,陛下也未必能认得出他来。”
胡非幸灾乐祸的说道。
听了胡非的回答,胡惟庸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春蝶端着一壶茶赶了过来,为父子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非儿,最近陛下似乎对我开始疑心了,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朝中众臣也有人开始跟我敌对,所以你最近最好安分一些,不要惹是生非,为父不想你有事。”
“车祸的事你不要管了,我知道是有人想借着这件事对付我,朝堂上的事,你不懂,最好不要插手,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了。”
胡惟庸喝了一口茶之后,看着胡非,一脸认真的说道,眼神中满是疼爱之意。
看着胡惟庸一脸认真的样子,胡非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股暖流,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父爱。
他知道,胡惟庸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息,可是自幼娇惯坏了的丞相之子却是烂泥扶不上墙,成为了整个京师的笑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胡惟庸。
不管胡惟庸在历史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对于这个儿子,他是真的疼爱。
一个好父亲,即便真的坏,相信也坏不到哪儿去吧。
“既然你知道最近风头不对,那该老实的人应该是你,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儿子没有你想得那么没用,既然有人想对付我老爹,不管这个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胡非看着胡惟庸,坚定的说道。
胡惟庸一下子愣住,这是儿子第一次跟他讲这么体己的话,而且这是第一次这么有担当,他一下子有些恍惚。
这还是我的儿子吗?
不过很快他也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如果这一切的背后真的跟陛下有关,那他的确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将事情闹得更大,落人口实。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放手去干吧,只要不太出格,一切都有为父为你撑腰!”
胡惟庸沉思着,有些激动的说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胡非笑着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满意的说道。
胡惟庸愣了一下,紧接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罢之后,将茶杯放在了石阶上,起身向前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老东西,你放心,这个官二代我还没做够呢,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看着胡惟庸离开的背影,胡非忍不住大声说道。
“好!就算你真的把天捅破,为父也亲自为你堵上!”
胡惟庸抬了抬手,边说边已经走出了玲珑苑,没有回头。
胡非看着空**的苑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回想着历史记载中到底是谁跟胡惟庸案有重大关联。
从这一刻起,他把自己真正当成了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宰相之子。
...
东街。
一处民户之中。
“说,你跟宰相之子胡非之间有什么关系?!”
一名面部有些微肿的青年坐在凳子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是血的中年人,冷冷的问道。
“小人真的不认识胡公子啊,他是宰相之子,小人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又怎么会和胡公子扯上关系呢?”
中年人捂着自己的脸,哭着说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曾在银雀酒楼中扬言认识那名被撞路人的酒客。
“那他昨夜为什么救你?!那个想要杀你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杀你?!”
青年面无表情,继续冷冷的问道。
“谁?昨夜是胡公子救得我吗?我喝了太多酒,真的记不清了啊,只记得有人要杀我...”
酒客哭着答道。
“为什么杀你?!”
青年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在酒楼中多喝了几杯,吹牛说认识胡公子车祸那天被撞的那个路人吧...”
“可我那是酒后胡言乱语啊,当日我并不在现场,根本就没见过什么路人啊...”
酒客一边回忆着,一边苦着脸诉说道。
青年盯着酒客的眼睛,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般锋利。
他看得出来,酒客没有撒谎。
可是他越加的不解了,整件事似乎越查越扑朔迷离了。
沉吟良久之后,青年不再追问,起身向门口走去。
“毛大人,此人如何处置?”
守在门口的两名跟青年同样装束的人看到青年要走,拱手问道。
“杀了吧。”
青年脚步顿了顿,瞟了身后的酒客一眼,沉声说道。
“毛大人...”
其中一人愣了一下,明显有些惊讶。
“他见过我们的样子,留不得!出了事我负责!”
青年丢下了一句话,推门而出。
“饶命啊!”
“饶命啊!”
“啊!”
一声沉闷的惨叫过后,一切归于平静,什么都没有留下,连酒客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不知者无罪,并不是适用于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