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祭告于宗庙(1 / 1)

绝色军师 恒河沙数 1863 字 6个月前

“嘉熙四十八年末,王率众臣于宗室庙堂祭告于天地,拜天神,地神,和神,赐求平安,一众大臣随君伴驾,期间太子余孽作乱,劫王子以胁,少傅乔言以身相替,于微发间共劫徒殁。

言尸骨无存,众王悲戚,上书进谏王上,乃追赐言‘贤佐大夫’之名。”

——《南郡嘉熙年纪*南朝本纪*卷三》

“吉日良辰,天地开张。今日开箱,我寨大昌。风调雨顺,众姓安康。金银满柜,五谷满仓,无灾无难,六畜兴旺。庆祝岁末喜气生,参拜地神,神灵护佑我民安乐,早受民香晚受灯。”

乔言站在长长的队列前排,跟在众皇子之后,大臣的前位,恭敬的走着,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南郡的宗庙。

漆黑的梁木,有三人合抱之粗,雕刻的精致的壁画和图案绘着彩漆,乔言仔细看看,是二龙戏珠的样子,龙是明黄的八爪蟠龙,珠子是浑圆的明玉皓泽,衔在两条龙嘴的中间,不多不少,刚好一家一半,谁也不多一分,谁也不少一分,乔言盯了半天,觉得那龙刻画的极好,似是要活着跳跃出来一样。

身后,有人清嗽,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收回眼光,尴尬一笑,转回身,给了江岐一个感谢的笑。

这个儒雅的男人几个月不见,又成熟了不少,似乎听说他前些日子随同几个将军到边关去体察民风,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这个从江南山水间走出的软糯男子,变得多了几分硬朗之气。

前些日子南郡的雪下得多了,这会儿虽是停了,却是满地湿滑,看来梁盟是没有什么威慑力了,连宗庙打扫这样的小事,下人们也已经不再上心,只简单的铺了大红的地毯,勉强遮住地上的湿滑。

长长的诵读终于完结,百官跪了一条街那么长,堪堪头顶屁股的磕了头,才得以进了内殿。然后又是一番祷祝。

直到华灯初上,这场祭神典礼才告一段落,各自按照梁盟的吩咐收在四方功曹点值的殿宇,乔言才无奈的知道,原来今天晚上要像过年守岁那样,一夜不得入睡。

眉毛顿时凝成了八字,委委屈屈的看了一眼供奉的牌位,眼波低垂流转,无限怨念,不想这副模样看在其他人眼里竟是另一番光景。

温吞似水,眉目含情,一眼看去,竟是满含幽怨的小妇人一般。

寻常的时候,哪里见到如此神情的她。

梁筠一时竟不能移开视线,痴痴地望着,不加掩饰。

“二王兄,”梁闵慵懒的声音轻轻唤道,“今晚二王兄守职哪座殿宇呢?”

“地神宗庙。”

“地神好啊,收五谷,产四季作物,象征着丰收和富足,俗话说民意是为本,二王兄这庙可要好好守着啊。”手摇纸扇,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点嗤笑。

淳于和林在旁没有说话,乔言则不明所以的看着众人的神情,好像梁筠守地神庙是件很不得了的事,她是不知道,在南郡的规矩中,大地便是帝王的象征,历朝历代,地神庙皆是太子来值守的,如今太子位悬空,所以,谁能守这座宗庙,谁就极有可能是梁盟心中的那位太子人选。

前面的人转移了话题,开始窃窃私语说点别的。

身后有人问安道,“乔大人。”

乔言回身,果见到是不大熟悉的一个嬷嬷,努力在脑中回想此人,却还是没有印象,“乔大人,老奴是在东暖阁执事宫女,惜福。”

“惜福嬷嬷,有什么事情么?”乔言很有礼貌的问。

那老嬷四下看了下,才低低的声音说道,“今晚上慕王妃有请您过去一叙。”

乔言闪了闪眼神,掠过梁筠,他正和其他大臣不温不火的说着,声线也是不高不低的圆润,当真是惊世公子,王者风范。

点了点头,“有劳嬷嬷,辛苦。”

目送老嬷嬷远去,乔言悄悄勾起嘴角,笑得神秘莫测。

今晚么?

***

月亮又圆又大的挂在半空,已是子时,行宫的一角小屋,不经意的人不会发现,有一匹快马,两个人影,从角门飞奔而出,直往后山而去。

马上,一人青衣招招,一人白衣摇曳,被风鼓起,猎猎作响,宽大的袍袖翩然展开,如同两只满轮而飞的蛱蝶。

白衣人伏在青衣人的背上,四只袍袖迎风招展,等过了几座山坳,白衣人忽然发出咯咯的轻笑,

由远而近,马蹄停歇,一人扶着一人下马,除掉顶上斗笠,呵了呵手,吹出一口白气,望着不远的城郭里热闹的灯火辉煌,发出感叹之声,“好热闹啊。”

此处,就是她日思夜想了许久的中州京城,果然人丁兴旺,虽是半夜,接上却依然是人声阵阵,主街道上,有两条火龙似的灯笼被高高悬挂,火红喜庆,还有红纸,红色绸带在各家房檐下飘荡,好不喜气。

街面上还残留着爆竹燃尽的灰皮屑,空气里也带着股火药的刺鼻味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一山之隔,可这里,已经满是家乡的味道。

“接下来去哪?”

寒风冷冽中,乔言吐出一口气,缓缓的一指远处,“小印子,你看那座最高的宅子,我们就去那里。”

林启泰的府邸,只有皇城里的宫殿楼阁才比的上。

小印子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一眼就看见那个青砖砌成的巨大府邸,从空中俯视,竟是形同一个卧地的福字。

看见他吃惊的表情,乔言微微一笑,“因为他名字里有个泰字,所以,硬要将宅子弄成福字,才可成福泰之德。真是……”

后半句被轻轻的叹息掩住,而掩不住的,却是满眼的衰落之兆。

盛极必衰,硬极必折,这月满而亏水满则溢的道路,林启泰就真的不懂么?现在看来,中州的腐朽的速度简直比预想中的要来的快的多,望着那些黯黑的皇宫城墙和形成天壤之别比较的林府,乔言不由得不感慨良多。

逃离了那个地方,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悔。

那些被福字圈起来的人们,现在是不是都在喜气洋洋的忙着他的婚事呢?

掌心慢慢渗出冷汗,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那里有颗东西已经冰冷僵硬,藏着必死的决心。

被怀里硬邦邦的东西咯了下,乔言垂下眼睫,低声唤道,“小印子。”

立时有人抬眼看她,感知到他投来的视线,乔言只轻轻别过脸,一直呆呆的盯着那座福字形状的巨大府邸,“走吧。”

“少爷终于娶得一房好媳妇啊。”

“是呀是呀,少夫人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真是世上难寻的好姑娘啊。”

“啊,啊,有客有客到!耳福,快来招呼。”

“这么晚了?还有客?来了。”有小厮赶忙过来,迎着乔言和小印子两人走来,看清来人是个矮个子的消瘦男子,立时憋了气势。

“这位爷,晚宴已经撤了,还有流水席摆在别院,劳烦您特意来贺喜,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乔言眼角含笑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一年不见,果然精进了。

“不必麻烦小哥,我是来亲自向新郎官贺喜的,请通传。”

“这个……”

乔言自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包裹着红色的绸布,“我等远道而来,错过了吉时,这是贺礼,请务必递交与大少爷手上。我就在这里等。”她说完,自己捡了张桌椅坐下,示意小印子稍安勿躁。

耳福为难的接过,只好点头,“爷请稍等,奴才这就给少爷送过去。”

他看出来了,今天这个人来头不小,他的身上都带着不寻常的味道,还有他后面站立的那个随从,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培养出来的下人,这样的人,说不定还真是少爷的知交好友也说不定。

东别院,红灯高悬,彩带飞舞,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乐曲的演奏和管弦的清脆动静。

耳福快走几步,到主屋门外躬身道,“少爷,有人给您送来贺礼。”

“放着吧。”说话的是个女人。

“可,那位客人还在大厅等候,他说,要您过去一趟,当面道喜。”

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不大一会儿,酒色正劲的邵乐飞面带潮.红走了出来,“贺礼呢?”

“在这儿。”

红绸被一点点拉掉,里面包裹的东西也初露端倪,乌黑的刀柄,上面是祥云般流畅的线条,中间包裹着一颗圆滚滚的明珠,借着夜光,泛着冷冷的光华。

不用抽出刀身,也能感觉到从这把匕首身上传来的冰冷彻骨的寒意。

“碧落……”

是她么?

是她带着碧落来质问自己了么?

阿夕,你终于肯回来了吗?

“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是。”

再相见,已是两世为人,柔顺如水的林夕已然不复存在,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人,她自报家门,“在下南郡乔言。”

她说她是南郡乔言。

邵乐飞抱了抱拳,友好的看着这个传言中南郡最年轻的少傅卿,也是第一个女榜状元,“不知是南郡的少傅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什么时候,我们开始用这种冰冷的声调交谈?

千言万语此刻全部凝结成不能表述的锥心,那种疼,蔓延全身直到四肢百骸都麻木,乔言静静的注视着他身上凌乱披好的火红喜服,心似油煎。

剑眉朗目,挺鼻阔口,乌黑浓密的头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带着淡淡的桂花脂粉的香气。

走进一点,轻嗅,也是这种味道。

抬眼,对上他刚毅的眉眼,也许是因为喝过酒的缘故,今晚的邵乐飞,他的双眸看起来莹润如水,有着平时没有的动人光华。

“我……受友人之托,特意前来……恭祝……恭祝……”手攥得紧紧,泛出清白色的骨节,而那句“恭祝大少爷新婚燕尔,夫唱妇随,白头到老”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在家里练得熟练无比,说的淡然之极,而此时,她竟连一个字一个简单的声音都不能发出。

全身都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下一秒,似乎就能瘫倒在地上。

不能这么狼狈,绝对不能,林夕,站直了,站好了,站的像个样子,站给他们看。

而她此时的窘境已让邵乐飞失去了耐心,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个问题。

“请问乔大人,这份贺礼,你是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