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我心亦怀归(中)(1 / 1)

绝色军师 恒河沙数 1799 字 6个月前

昏黄的灯光被乔言带进来的风差点熄灭了,她皱眉往里走去。一股无名的压抑感让她感到有点胆怯,脚步随之一滞,她定定的看着桌上的大红喜帖,脚下像是生了两条根,让她不能再移动半分。

大红的熨帖烫金喜帖上,錾着几行大字,金灿灿的晃得她眼睛都难以睁开。

久不见面的蓝烬躬身在她面前,她也恍若未见。

那上面,几个字,一字一字,都像是烙铁一样,烫在她的心,她的灵魂上,让她难以招架。

“相府长公子大喜,望如期而至,同喜而归。”

“相府,哪个相府?”她想问,想大声问,可是她的喉咙里像有万千的棉絮塞满,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喉头开始肿胀,发酸,她颤抖着手伸向桌子,那上面停留的像是洪水猛兽,让她不敢再往前一寸。

大红的喜帖,狰狞着看着她,嘲笑她,“你就是个笨丫头,被他耍的团团转。你看,他要成亲了,他要和别人成亲了,他不要你啦。”

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

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他成亲了啊,不要你了啊。

谁,是谁一直在她的耳边反复重复着说着,是谁,一句一句仿佛诅咒。

刻在她的骨头上,痛得彻底彻心。

长公子,相府里在没有第二个公子,只有他……

乐飞哥哥。

邵乐飞。

你,终于要成亲了么?

我该要祝福他们白头到老么?是不是该要说一句,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不,不会。

鬼魅般的笑容渐渐浮现,冰冷的眼底混杂着悲凉的爱意,所有的悲伤都被此刻的乔言演绎的无比清晰,她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再转脸看时,又只觉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是和往常一样,平平静静,波澜不惊。

“要成亲了啊?”终于,她清楚地突出这几个字,却似耗尽了全部心力。

蓝烬额头的冷汗纷纷坠落,大气也不敢喘,只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乔言没有说话,她什么都不敢做。

若是平时,她也不会拘束至此,然而,此刻的乔言,已经大为失常,让她蓦地想起十年前,蓝缔姑姑失踪的那晚的林夕。

那时,蓝缔姑姑莫名失踪,整整一夜,林夕站在相府门前,伫立在两座汉白玉的石狮子的中间,一动不动,看着下人们来来回回的打着灯笼到处寻找,丝毫没有哦让他们停下来的意思。

那时,他们第一次从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恐惧这两个字,她镇定的站在那儿,然而眼里的惊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几番寻找之后,还是没有下落,就在他们都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取下腰上相府的令牌,递给管家,管家林森当时的表情,她至今都记忆犹新,那是一种对于王者自然而然来的恭敬,来的遵从,来的敬畏。仿佛他的主人已经不再是林启泰,而是他的四女,林夕——相府众义子之中,唯一一个林姓的继承人。

于是,这一夜就成了一夜无眠,这一夜就成了中州辋川京师的不眠之夜,她甚至动用了林府的家丁护院,挨家挨户的查访,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然而,依旧没有消息。

在清晨第一缕朝阳洒向大地的时候,林夕舒了口气,脸上带着一夜的霜重,那些霜华似乎在她脸上结了冰,真的就像是一尊冰玉雕塑似的林夕,转脸对着一直伴随着她的三小姐山晓莞尔一笑,“三姐,蓝缔姑姑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的岂止是蓝缔一人?

那些过去的,人,事,物,统统都将归为尘土,在她的心里化为灰烬,唯独他,始终是难以割舍的一块伤疤,一颗毒瘤,随着她生命的开始和延续,慢慢滋生,一点叶,一条枝,一朵花,最后结出宿命的果,一口咬下,泛出鲜红的血浆,苦涩难咽。

而她却偏偏要伸手去摘下,还要逼着自己一口口全部吞进肚里。

“为什么要拿来给我?谁叫你拿来的?”怒气已经不再是隐隐,而是彻底爆发,她颤抖着的手更加苍白,和着她此时苍白如雪的脸孔,有着难以表述的可怕,手指指在蓝烬的眼前,只差点在她的脸上,“拿出去,拿出去烧了!”

蓝烬咬着唇,不避让她冲动的举动,似乎不忍,但还是如实回答,“是三小姐。三小姐说,您一定要去。”

“去?去什么?”乔言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蓝烬,这个漂亮的女人,她的脑袋一定是坏掉了,她居然敢骗她说是山晓的命令,一把抓住她的白衣,毫不客气的死死揪住,“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

越来越失控的乔言让小印子一下子手足无措,他试图按住她的肩膀,而此刻她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无助和渺小,她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如此失态。

这种近乎暴躁的狂怒,从未出现在她的身上。

果然,那个人是她的死穴,因为在意,所以才会痛苦,因为痛苦,所以才会发狂。

但,那是要怎样的痛苦才能将一个人折磨到不可自制,不能自已?

越是平静的人,爆发起来,就越是可怕。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山晓没有选择自己来送信的缘故,蓝烬在心里暗暗叫苦,担心的看着失控的乔言,她身子不好,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怕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揪住衣服的手慢慢平稳,发怒的人似乎已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乔言比蓝烬要矮上一块,她低垂着头,发丝挡在她的眼前,遮住了半边的脸颊。

窗外有朦胧的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昏昏暗暗,明明灭灭,和那些树枝的阴影重叠起来,透出诡异和苍凉。

月已升,半夜凉初透。

人半痴,为爱而狂。

“小姐。”担心胜过所有,蓝烬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向自己,有风卷进屋里,吹起她裙角的一稍,那稍纵即逝的美丽弧线,似乎在预示着她的主人,心里痛下的决心。

拿起那张红的灼目的喜帖,缓缓从她的怀里直起身子,乔言走到窗边,撑起的窗户里不断地吹进寒风,而她毫不在意,还有什么,比现在的她的心还要冷,还要冻?

指尖描摹着字帖上的字,一遍又一遍,感受着那突兀的触感,又像是一次一次的扎着自己的心,即便千疮百孔,也不会停下。

直到它不再有血可流,有痛可知。

“你们出去吧,我安静一会儿。”

小印子和蓝烬对视一眼,无奈只好退下。

不由自主的捏紧袖子里的东西,轻轻的抽出来看,是把精致的匕首,她一直随身携带的小武器。柄端乌黑发亮,借着月光,依稀可以辨清它上面描绘的图案。

一朵祥云,线条流畅无比,仿佛是从天虹之中飘飞而来。一颗明珠,似月般皎洁。它被祥云包裹着,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泽。银色的祥云,白色的明珠。相伴起来,无比美好。

那些温柔的话语,也回荡在她的耳边。

“这是碧落,师傅最喜爱的宝贝,削铁如泥,吹发立断。哎,你看,这颗明珠就是夕儿,这朵祥云就是我,乐飞哥哥呢就这样围在夕儿的身边,时时刻刻的保护夕儿。”

“恩,那夕儿就一直能和乐飞哥哥在一起了。”她甜甜一笑,如花绽放。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有这样感觉,这种随时可能分离的危机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浸入了她的骨髓?让她在潜意识里,陷进忧思?

“哇,碧落,好漂亮啊!乐飞哥哥,以后夕儿就可以用这个砍瓜切菜,给乐飞哥哥做好吃的喽!”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捏着这把充满爱意的碧落,想一件自己不敢想的事。

此刻,这把华美的匕首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回忆,它身上泛着的清辉,像一面镜子,折射着她的无知。那些美丽如烟的过往,每一件,每一桩,都是嘲笑她的嘴脸。

邵乐飞成亲啦,他不要你了呀。

这是彻底的背叛,是对那些海誓山盟的最大诋毁。

脑袋里有一个人一直在说,一直在笑,还有好多好多曾经的断章,那些美好又纯粹的画面浮出眼前,再像一颗颗泡泡,纷纷破裂。

“你若无心我便休,乐飞哥哥,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死心么?”乔言忽然呢喃出声,胸口已是冰凉一片,连呼吸都变得不再重要。

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人,都变得开始渺小,开始渺茫,是啊,一直以来,她不是以邵乐飞为全部的核心么?他要离开她了,是彻底的背叛,彻底的离开。

也或许,是从开始就没有得到过一点的真心。

那样真的浓情密语,怎么会是假的?

她始终不懂,要有多少耐心才能陪她做一场将近八年的戏?他的一动一语,一言一行,难道都只是为了那个目的而特意的表演?

那乐飞哥哥,你演的真是好极了,能够叫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被骗八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时而相思,时而怨恨,时而痛苦。或许,他真的是她前世的孽缘。

“我得不到的,谁能得到呢?乐飞哥哥,你的喜宴,我一定要它轰轰烈烈。”

反手拔出碧落,刷的挥出一道清辉的光晕,清亮碧绿的刀身在夜幕下放出一片幽冷的光芒。

屋外静默的两人同时一愣,小印子飞快的一个闪身,翻进窗楞,闪到她的身旁,钳住她执刀的右手腕,巨大的力量和突然的举动,让乔言不由晃神,一声痛呼之后,碧落坠落在地。

“你做什么?”小印子邪魅的眉眼此时也染上浓浓的怒意,他抓着她的手腕,将她钳制牢固,她居然还在挣扎,似乎要摆脱他禁锢的手掌。

心里莫名的开始暴躁,开什么玩笑,他会让她带着这种危险品已经是失策,怎么还可能让她再做傻事?

哗的一声,他索性将她反身压到墙壁上,手被钉在头的两边,他直视着她的眼。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这份情我还没还,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当真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