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的手中已经紧紧的握着了一个精致的瓷瓶,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这个夜晚总是会发生些什么,而这个什么却绝对不是对她有任何好处的什么。
融嫣凝神静气的在旁边静静的守候,不怕他不来,她走到桌子旁边,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小酒盅也很精致,正好这样诡异的夜晚相配。
一壶酒渐渐见了底,她等着的人,终于来了。
外面的更声正好敲过三巡,此时已经是三更深夜。“邦邦邦”三声更响,夜阑声寂,屋外有啾啾的夜猫子的啧啧叫声,有略微的可怖,但是融嫣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去看看那个夜猫子到底肥不肥,是不是脑袋可以转上一圈,因为这个时候她的床榻底下已经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好像是……老鼠在打洞。融嫣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酒杯里的酒水一杯饮尽,大大方方的抬起袖子来擦了一把脸,来的好。
她都在这里等了他们半天了。眼见得床榻底下开始有一点拱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原来容颜早在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一经发现了这个客栈里的床铺有古怪,床板是一块活动的板子,稍稍在底下用力一推,就能够将上面的木板推开,接着用力一挥手中的兵刃的话,这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上面的睡觉的人,在顷刻之间剁成一团肉泥。
说时迟,那时快,底下顺着通道爬上来一个人,刚刚推开上面的木板床屉,迎头就被浇上一点湿漉漉的水渍,那人微微愣神的时候,只觉得脑门子上一阵酸痛难忍,忍不住叫唤出声,“哎哟,我的妈呀!救命啊!”
融嫣靠着床边的木梁,勾起一条腿,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个人双手里都握着银湛湛的白翩刀,在月光之下一照闪现出亮堂堂的亮光。融嫣从鼻子里轻蔑的“哼”了一声,抬手从怀里掏出火摺帘子在胸前的衣服上一蹭,冒出火花,顿时亮光四射。
她款步走到桌子跟前,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你该感到庆幸,若非我有一刻菩萨心肠的话,你的脑袋已经不在自己的脑袋上了。你知道么?”
那个人“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痛的是双脚乱跳,慌忙跪倒在融嫣的跟前,嘴里一连声的求饶,“姑奶奶,姑奶奶!是小的瞎了狗眼,不是,不是,是小的没长眼,长了狗胆子,竟然敢对姑奶奶动心思,小的!哎哟,哎哟,姑奶奶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融嫣看着他痛苦在地上滚来滚去,眼角里都是冰冷的森然。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见窗外一阵响动,融嫣“唰”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笑了一声,“饶了你?哼,你们竟然还有同党!看我不把你们统统都收拾了的!”
她飞快的闪身来到窗边,在窗户纸被人捅破的一瞬间,她将刚才的那个小瓷瓶子高高举起,泼到了外边。这一泼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泼的相当准确。
但是……
就在融嫣洋洋得意的看着那个小伙计,说,“就凭你们也想打老子的主意,也不打听打听老子的名号。”她学着外面的坏人的嘴脸,一张嘴就是脏话连篇。
小伙计早就痛的快要昏死过去,她一只脚踩上去,“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指示你来的?早点说了实话,省的受皮肉之苦。”
“是是,小的是……小的是……”他还没说得出来个所以然来,就因为太过疼痛,而昏倒了过去。融嫣厌恶的踩了踩他,“嘿嘿,嘿嘿,你倒是说话啊。”
“他说不了了。”背后有人忽然出声,吓了融嫣一跳,想要回过头去看,背后已经被人环抱住,融嫣心里一惊,吓了一跳,“你是谁?”
后面的人不说话,抱着她半天,声音里仿佛都戴上了一点的哀怨,“你听不出我来了么?大祁国的小丫头,我的小若溪。”
“啊!”融嫣忍不住惊呼一声,但是身后的人却不给她惊呼出去的机会,猛地将她的身体扳过来,用手掌罩住了她的嘴。融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但见,眼前的这个男人,个头颇高,眉眼高额,棱角分明,俨然是一个异族的来客。融嫣心头的肉都跟着抖了一抖,这张脸,她是认得的。
“李肆!”她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是我。原来你还认得我。”那个人很高兴的挑了挑嘴角,似乎对于融嫣能够准确的叫上他的名字这件事情,很是开心。
“小若溪,你居然真的来了,我原来还以为,不是你呢。”李肆抱着她,根本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你知道么,你来了,我很高兴。”
融嫣皱了皱眉头,倔强的摇了摇头,“别叫我若溪,白若溪早就死了。”
李肆的双手一僵,“不会的,这世界上不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融嫣冷笑了一声,“我也不认识你。”
“可你知道我的名字,叫做李肆。”他根本不轻言放弃。
融嫣继续冷笑,“那是因为我在李玖的营帐之中,曾经见到过你一次,所以才认识你的缘故。”
“你真不是她?”李肆开始有些动摇。
“你会这样怀疑我,我倒是也能够理解你。因为,白若溪本来就是我的姐姐,我们是一对孪生姐妹,长得极其相似,一般的人是根本不能将我们区分的出来的。”
她一口气说完,用眼角的余光来斜睨着他。
李肆心头一愣,微微松开了牵住她的双手,自言自语似的说,“是了,若溪她是不会有你这样冷冽的形容。”
融嫣眼中,烛火在摇曳,她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喜形于色的男人忽然间如同一只快要燃尽的蜡烛一样的萎顿了下去,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点难过,有点心酸。
她不能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白若溪,因为这样的话,就会给她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若溪。”李肆低着头想了想,再抬起头的时候,却还是这样称呼她。融嫣脸色一变,“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白若溪。”
李肆邪肆一笑,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牢牢地抓住,拽到了自己的跟前,“白若溪,也许你这一招可以骗得过天下人,却实在是骗不到我李肆的头上。我知道,你就是她。”
融嫣的脸上一阵阵的发烧,“你……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是她呢。她……”
“她在大祁国的王宫里过的不快活,是不是。所以,她才要一个人独身来到西凉国。对不对?”李肆凑到她的身前,将双手放到她的腰际,“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你在怕什么?”
融嫣一阵心惊,下意识的避开了脑袋,想要躲避开他那过于灼热的目光注视,但是……李肆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执着的用双手抱紧她,一直拉到自己的面前不到一寸的地方,“若溪,不要告诉我,你是在躲着我。”
“我怎么会……躲着你呢?”她小声的说,毫无察觉,自己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白若溪的事实。李肆呵呵笑了下,心满意足的拥抱着她,贪婪的吸取她身上独有的桐花的香气,“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下自己就知道是你的呢?”
“不知道。”她试着推了推他的胳膊,但是很遗憾的,实力相差悬殊的很,她没有人家的力气大,所以根本推不开他的身体分毫。
“因为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因为这里一直以来想的都是你,自从上一次和你分离之后,我就无时无刻的不再思念着你。怎么样?大祁国里的小丫鬟白若溪,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到西凉的望亭里去?”
他那一对深深的眼睛,凝望着她,那种执着简直可以看得透她的灵魂的颜色,融嫣心里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也不想回王宫。”
“那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难道不是想要躲开什么让帮你不开心的事情的么?”李肆继续苦苦追问,丝毫不肯放手。
融嫣最后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照实说,“因为白若溪在那个宫殿里快要活不下去了,可是她还不想要那么早就挂点自己的这一条小贱命,所以,就只好临阵脱逃,从那个高大的宫殿里跑了出来,结果到了这里,先是遇见了青楼的邀请,然后又遇见了你的那个宝贝弟弟,最后,好不容易的从那里出来,到了黄石小镇,又住进了一家黑店!想想心里都来气啊,你现在还要问我!”
融嫣一口气的说完,才惊讶的发现,李肆一直在盯着她看。她都说完了好半天,他还没有回过神儿来。
“喂,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赶紧走吧。对了,顺便把这个东西也带出去丢了。”
李肆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身上,轻柔的说,“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到了这里之后,就不用在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