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臭虫!离姑奶奶远点!”
“哎,小嫣儿,你就是这么接待远道而来的为师么?”白川一张俊秀得不像话的大脸紧挨着她,若溪睁眼一瞧,吓得差点从**滚下去,摸着床边坐起上半身,揉着眼睛,诧异的说道,“先生!”
“怎么,见到为师不开心么?”白川乜斜着眼睛扫了她一眼,顺势依靠在她床榻的一边,“星夜赶路,可累死为师了。”
“我可没让你那么着急的赶路来的。”若溪嘟囔了一声,也没管今天的白川的奇怪举动,“我困死了啊,今天卫英摆宴席饯别卫烈,搞得我们这些下人累得要吐血。你快自己去耍,我睡了。”
“嘿?”白川惊疑的看她,“不是你发了信号弹叫我来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脸?”
“你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话么?”若溪又翻了个身,被身边的人折腾的不行,勉强睁开了点眼皮,“先生,我只是叫你来,却没说你必须在人家睡觉的时候来嘛。”
她说完,又继续昏昏欲睡起来,白川吸了口气,看了看身边毫无戒备的若溪,真是,仗着自己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就可以这么不防备么?白川无奈的替她盖好被子,看她脸上流露出的倦怠,心里有些不愉,明明是他一直守候着的珍宝,却在这里被别人使唤来使唤去!他怎么能平衡!
趁着若溪睡熟的这个时间,他打量着屋里的格局,简陋的摆设让人看了就觉得牙酸,木头打成的床头柜即便是在冬天也散发着浓重的霉气,这南国的冬天真是透骨的寒冷,潮湿中带着零星的冷寒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再看屋里几乎全靠这么一个小火盆取暖,白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想起杏林山上的金兽香炉,紫铜暖手炉,他就更对这个小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放着那么好的东西不享用,偏要跑到这里来伏低做小!
在看她凌乱的头发,发髻是宫女的样式,两团发髻上还丢了一只小花,狼狈中又有着那么点的小慵懒和娇弱,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怜。
“小嫣儿。”这个外表柔弱脆弱的小女子在十几年前毅然的放弃了自己的姓氏,她那时坚毅的小脸对着他镇定的说道,“名字乃是血亲所赐,不能丢弃,从今天起,我便叫做白嫣吧。”
她竟用了他的姓氏。也许是年少不更事的她还不大清楚,跟随了一个男人的姓氏,是一种什么概念吧?
孩子是可怕的,因为年幼,因为对善恶的不在乎与不明确,在他们恨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比任何成年人都要恶毒。当年的若溪如果没有他一步步的扶持教诲,很难知道她如今会沦落到如何的地步,但从她现在依旧存放在心中的那份滔天的恨意和决心来看,若不是白川,只怕这安稳的大祁国山河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到底是有多恨!那夜的琉璃大火烧得不是他的家国,他不能感同身受,那夜屠刀下躺倒的具具尸体不是他的亲属子民,他不能彻底明白,那夜,眼睁睁看着被大卸八块,支离破碎的人不是他的血亲,他不能理解除了恐惧之外的概念。但是她却每一样都懂的,懂得的,深深埋在心里,她不说,不问,不哭,不闹的就那样过了一个晚上。生命力最灰暗如同来自地狱恶魔呼啸的那个夜晚,她在平静中度过。
太过平静,以至于到了不寻常的地步,白川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已经十分惶恐,他的惶恐不是因为大祁国和远国的联合军队兵临城下,而是……他的小公主异于常人的淡定和冷酷,那一夜她一直都嘴边带笑,像一只来自修罗场中的白衣仙子,眼眸中的血丝便是她嗜血的征兆。
“到底……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你从仇恨的深渊中拉出来呢?我的嫣儿。”一向无所不能的白川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力和软弱,他能文能武,能看得懂天象,晓得地理,一身武艺能走天下,却不知道该如何救赎他眼前的这个女子。
他深深的望着她的眉眼,吻接二连三的落下……她身上穿着碍事的宫装,他耐心的一件件替她解开脱下,手指摩挲着她细致如瓷的肌肤,心中喟叹不已。
某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的翻身,一翻身可不得了,摸到身边有一个软乎乎热乎乎的大东西,上下一划拉,忽然摸到一处咯手的地方,硬硬的,滚热的烫手,她迷迷糊糊用力捏了两下,就听见有人惊呼的声音,有点闷,有点低沉,不像是凝香平时的声音倒像是个男人。
诶?男人?等会儿,等会儿!天啊,怎么她的房间里会出现个男人?还是个正处于发.情期的男人!
一翻身坐了起来,若溪瞪大双眼,看着一脸不爽表情的白川,吓得说不出话来。确切的说,不是说不出话来,而是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先生……你咋还在这儿呢?”
他不是昨天晚上就走了么?怎么……怎么……啊!难道他是在她这里留了一个晚上?俗称过夜?
不是吧?他可是她的先生……她的先生啊!
看着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若溪,白川好笑的扬起嘴角,索性将坏蛋师傅的角色演绎到极致,斜斜的挑起嘴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怎么了?想赖账?”
“赖账?”若溪脑袋嗡了一声,往床里挪了挪,一脸小媳妇样子的懦濡,“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在你心里为师就是那么不正经的一个人么?”白川有点无奈。
“啊?那就是没有咯?”若溪大大方方的舒了口气,身体也明显放松下来,“我就说先生你也不会那么没人性。”
瞧她怯懦到放松的表情,白川脑袋一热,忍不住凑上她娇羞不已的脸颊,一只手覆在她的肩头,按住她欲要往回缩的架势,“想不承认可不成,嫣儿,你把**给了哪个男人?”
若溪噌得抬头,恼怒在她眼中明显绽放,“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白川!”
她大声的呼喝出他的名字,却忽略了白川眼中那抹深深的痛色,也许能够遮掩住心痛感情的表情只有苦笑和做戏,他欺身上前,吻上她的唇瓣,留恋不已她的甘甜和美好,这样的珍宝居然被别人先得手了么?
“你说呢?”他反问。
靠!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的话,那又怎么会知道她已经……若溪脸上的恼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冷眼看他,“你管不着。”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如何管不着?”白川有点恼怒,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还好意思说!”若溪挪动了下身体,感觉到下.体淡淡的不适,她更是恼怒,气得一把抄起枕头砸了过去!“白川你这个混蛋!有你这样的师傅么?你……你你为老不尊!”
白川默默一偏头躲过她砸来的枕头,“别告诉我,是那个男人。”难道是她处心积虑的要接近的那个男人么?结果还是变成了她自己巴巴的跑到了人家的眼前,把自己喂给了人家?
“你知道么,这些年来,我从来不让你叫我师傅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你一定要我说的话,我就告诉你,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把你当做过自己的徒弟。嫣儿,我也不相信这么多年你会一点都没有察觉?”白川凝望着她的双眸,看那里窜出的火苗和怒气,心中越是清冷,双臂渐渐收拢拥住她颤抖不已的身体,“你走了以后,我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嫣儿,如果我不是你的先生,该有多好。”
猛然听见对方的沉积了十几年的告白,若溪一下惊在当地,她蓦地转过头,不经意的唇瓣蹭上了他的脸颊,感到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动,刚刚退下去的体温忽然上升,若溪警惕的一把想要推开他坚实的臂膀,却不能。
反而被他牢牢的抱住,口鼻在她的颈窝里呼出一股股的热气,让她的身体渐渐产生反应,“嫣儿。”
他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一个尘封了记忆和辛酸的名姓,一个带着血泪过往的名字,若溪忽然湿润了眼眶,这个唯一一个与他有着共同苦难回忆的男人,竟然对她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以后,她该如何面对他?那声包含了深情的先生,她还能叫出口么?
“天亮了,你该回去了。”她闭上眼睛,忍住身体的反应,她不能,更不该和他有那样的亲密。
白川也不强迫她,轻轻在她的颈间留下一吻,虽然他也已经快到极限,但他还是硬生生的忍耐了下来,喉结一动,吞了下口水,目光迷离又**,“嫣儿,随我一起回去吧。”他要把她留在身边,他再也不想看见她在这里忍气吞声,在这里委曲求全,在这里和别的男人……耳鬓厮磨。
如果,真的和那个男人日久生情,那么对她来讲,任何角度来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不,我不回去。”若溪别过头,躲开了他太过炽热的目光,那样的先生,不再云淡风轻,不再洒脱超然,眼中烫人的欲.望和寻常男子的需求没有什么不同。她从心底讨厌这样的白川。
“我说过我要毁了他们,他们的一切,我都要亲手毁掉,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会放手。”若溪猛然抬头,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包括这副身体,如果它可以成为对付敌人的利器,我会毫不犹豫的将它派上用场。”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卫英要派卫烈去边线暗中偷袭西凉王的亲卫防线,这才能让边界的正规军大规模的进入西凉境内,而我想要做的,就是让卫英的阴谋失败,他不能得逞。”若溪吸了口气,解开头发上的另一朵小花,放在白川手里,目光坚定如炬,“先生,如果你还是我的先生,就请不遗余力的帮助我。”
白川哀怜的看着手中凋谢的小花,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用你的力量,在卫烈动手前,杀了他。”在日光倾城的午后,他听见那个女子决绝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