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了董府,少卿似乎就闻到了一股子不寻常的味道,下人们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就连平日里忙前忙后的东来和添福都不见了踪影,少卿有些奇怪,却是先回了藏香阁里,这连唤了好几声,却是每一个丫鬟应门。
“桓香,”少卿索性跑到院子里,这一声却是吼出来的,许久,这偌大的院子里也只有少卿一个人的声音在飘荡,少卿神色不禁凝重了些,这些个下人丫鬟不见了也就算了,可是这桓香都不见了,可见是大事了。
“少爷,少爷。”不一会,这桓香却突然从后院里急忙赶来。
“人都到哪去了?”少卿一把抓住桓香的手腕,今个的气氛真是太不寻常了。
“少爷。”桓香才喊出两个字却是开始莺莺燕燕的哭起来了,这般景象可是上次墨香出嫁才有的。
“你别急,慢慢说。”少卿知道这般是急不得的,只是一边安慰着桓香坐在这院子里的小石凳上,一边听着桓香说话。
“大少爷被府衙里的人带走了。”桓香总算缓过气来,说出了这而最关键的一句话。
少卿心里一凉,莫不是这大哥拿剑杀人的事被人知道报了官去,这罪名可不小,但又想到这大哥的腿疾未愈,却又是不忍心,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少卿既然认定了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告发了自己大哥,便直接开口恶狠狠的问了句,“是哪个下人嘴巴不干净到处乱说的?”
“我们下人哪里知道这件事,”桓香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是这码头上的运货的老孙头说的,”也不管这少卿有没有听懂,桓香只管继续说下去,“人证物证俱在,大少爷是逃不了的了。”
少卿却是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一阵风起,初冬了,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却是让少卿大了个寒战,却又转头问道,“码头?运货?认证物证?”
桓香眼泪已经干了,可是眼睛还红肿着,看着自家少爷什么都不知道的恍然的模样,叹口气说道,“少爷,你这几日总往外边跑,都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桓香冷静了下来,继续说道,“这前两日就突然有人上门抓人,说这大少爷贩卖私盐,这货物在码头被截了了,这运货的是黑道上的老手老孙头,说得明明白白的,这买盐卖盐的人用的名号和银号就是董家大少爷,老爷起先还不相信,也不准他们随便动手,可是今天,那帮衙差却是明明白白的带了官府的批文,说这就把大少爷抓进去了,如今董府人人自危,这贩卖私盐五斤以上可就是杀头的罪名,可官府截住的可是整整一货船啊,这董府里出了事,老爷只是让下人们放了长假,我本来也想着回老家的,可是想着少爷你,实在舍不得,又怕衙差真来抄家,就躲进了后院的柴房里。”
听着桓香说完,少卿心里愈发沉重了,这比自己想得严重多了,若是单单因为大哥恍惚间杀了唐姥姥的事,如今没有认证没有物证,这也是无从查起,可这贩卖私盐的罪名,铁证如山,何况牵连的是整个董府,少卿头有些疼了,使劲的敲了敲,看着眼眶还红着的桓香,自己这几日实在是错过了太多的事,张口只问了句,“二哥呢?他那边有什么办法?”
“二少爷如今和老爷也是想破了法子,明着的暗着的都试了,哪知道这知府大人是柴米油盐一概不进,想着是要依法公办了。”桓香有些绝望了,这董府在扬州何尝不是大户,可是遇到了官府,照样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看不是要公办,这是要报私仇罢了。”少卿感慨了一句,这季然和知府公子的婚事是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的,可后来季然却突然嫁给了小王爷,而知府公子却落得只娶到董家一个下人丫鬟的下场,这口气,这桀骜记仇的冯永康自然是不会忘的,只怕娶墨香这一招,少卿想到这,叹了口气,只怕墨香在冯府里过得也是不好的。
“那可如何是好。”桓香听着少卿的话,愈发紧张了,却是如病急乱投医般的说道,“要不我们去找小王爷帮忙。”
“使不得,”少卿摆摆手,若是这冯家公子要办了董府,找董府麻烦早就下手了,如何不是忌惮这董府和小王爷家的亲家关系,可如今不一样了,贩卖私盐,还是铁证如山,这般严加查办,定然也是知道这事小王爷即便是插手也是无事于补的,与其要将小王爷拉下水,倒不如划清界限,好歹能够保住季然周全。
“那董家这回岂不是。”桓香说道这却是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瞄了眼自家少爷,却硬生生的将后边的猜想咽了回去。
“如今二哥和爹在那?”少卿无心管桓香,只是直接问了句。
“今个早上在少爷你出门前二少爷和老爷就出去张罗了。”桓香回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少卿在院子里踱了两步,又站立着不动,思考了许久,才张口对桓香说道,“这事定又蹊跷,桓香你留在董府里,若是又消息立刻来报。”说这却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少爷这要是去哪?”桓香在后面跟着,对啊,这少爷说自己有消息来报,却不说去哪,这消息该是报到哪去。
“挽月楼。”少卿回过头,却是抛下了这三个字。
挽月楼,这种烟花之地,如今董家大难临头的时候,少爷却还有心思去那风尘之地寻欢作乐。
少卿看看桓香的样子,知道这丫头又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加了句,“这副表情做什么,我是去找春儿帮忙的。”
挽月楼了,依旧歌舞升平,董家的事消息传得不快也不慢,大家都知道了个大概,这看着忠厚老实的董家大少爷做了些贩卖私盐的勾当,如今董家也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可是这关挽月楼里什么事,这依旧又达官显贵来这寻欢作乐,少了个董家,还有李家张家,富人是数不完的,这豪门大院也是算不尽的。
少卿在这房里等了许久了,这姚妈妈虽然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可是如今人人都是要避疾的,这董家都传着说撑不了多久了,这姚妈妈能让少卿进门已是天大的恩情了,可是少卿在这上房里等了许久,却还没等到春儿来,自然是不好出去问,只能无奈的敲着桌子。
外边已经是明月高悬了,房外还是一番热闹,就在少卿几乎要冲出去的时候,春儿总算是来了,见到是少卿连忙关上了门,拉着少卿就说,“如今董府人人自危,你还这样乱跑做什么。”
少卿没想到春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正是要紧,只拉过春儿说道,“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你帮忙的。”
春儿先是一愣,居然摇摇头说道,“这件事,”又看着少卿百般无奈的说道,“这件事三少爷你管不得的。”
“哪里管不得,”少卿这一下,气焰就上来了,直接喊了出来,“这冯永康公报私仇的,伤的是我大哥,伤的是整个董家,不管也得管了。”
“哎哟,我的爷,”春儿连忙就捂住了少卿的嘴,央求这说,“这话你可只在我这说了,可千万别说出去才是。”
“春儿,”少卿一把扯下春儿的手,一本正经的说,“如今我亲哥哥就这样被人冤枉了,二哥和爹日日在外边忙着,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你就忍心不说吗?”
春儿沉默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风尘女子不过是吃着皮囊饭收人摆布的小角色罢了,哪里有说话的地方,这冤假错案到处都是,哪里是个小女子管得了的。
见着春儿不说话了,少卿却蹲在春儿面前,看着春儿说,“春儿,这个关头我来找你就是相信你,也知道你这挽月楼消息灵通,那冯永康也是爱找你的主,你必定也是知道些什么,你说我利用你打探消息也好,说我咄咄逼人不讲情义也好,我向来糊涂惯了,可是如今事关整个董府,我不能再做那个闲散少爷了,你知不知道。”少卿看着春儿的眼睛,很是真诚。
“我知道,我都知道,”春儿总算是开口说了话,“春儿知道爷你与常人不同,春儿也喜欢喝爷相处,只是如今,这冯永康是铁了心的要董家好看,只怕,”春儿瑟瑟的抬头看了少卿一眼,又连忙低下头说道,“只怕,就算是爷你闹到上头去都没用。”
“那你只管说,是怎么一回事,你尽管说了,我就不闹了好不好?”少卿这半是劝说半是承诺。
春儿有些犹豫,又看着少卿的眼睛里闪现的光,总算是憋不住了,才说道,“昨个冯公子来过了,看着兴致很高,喝多了些,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大底就是说这董家已是囊中之物了,还说自己在董家有个内应,这董家大少爷的银号和名号,都是那内应作假做出来的。”
“他可说了那内应是谁?”这是少卿最关心的事。
“没有听清,”春儿摇了摇头,努力回想着,“当时冯公子喝醉了,糊里糊涂的说了一大通,我听着和董家有关,才留心了些,”看着少卿失落的模样,又说道,“虽然没听清,可既然这大少爷是被冤枉的就一定会有破绽,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这个内应,听着这冯公子的语气,这内应还在董家,爷,你快想想,这董家里有没有和大少爷有过节的人?”
“哪里会有,”少卿挠了挠头,这大哥一向是忠厚老实的人物,从未得罪过人,唐姥姥的事,不可能,流毒如今下落不明,这事嫁祸大哥贩卖私盐的事想来是预谋已久的,流毒没有这个可能,想破了脑袋,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摇了摇头说道,“实在不可能。”
少卿还在冥思苦想着,这是门外却传来一阵女人吵闹的声音。
“我说小姑娘,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这儿,可不是哪个女子都进的来的,若是要找乐子啊,我这可没有兔儿爷供你玩乐。”这是姚妈妈的声音。
“我呸,要不是有急事,我这辈子都不会进你们这破窑子,不干不净的。”这声音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少卿听着好事熟悉,正准备出去看看,却被春儿拦下了,也是,少卿如今是在不宜到处露脸。
“哈哈哈哈,”这时传来姚妈妈一声娇媚多情的笑声,可这笑声里却藏着几分狠毒泼辣,“那便是不识好歹了。”姚妈妈话音刚落,却是传来了一阵打闹声。
少卿再也忍不住了,方才这声音熟悉得很,许是在争吵中有些变声,连忙打开门,却看到这和姚妈妈争吵的正是桓香,这丫头果然不简单,报信都直闯杀进这挽月楼的大堂了,再一看,这桓香身边还站着东来,看来事有些不一般了。
“少爷,”看到自家少爷总算是出来了,桓香连忙奔到少卿身边,也是懂些分寸,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掩饰不住慌张,说道,“方才聚德苑里少夫人想要自尽,幸而被救下了。”
少卿眉头一紧,也不多加虚礼,直接就出了大堂。
“少爷,”桓香跟在后面喊着,东来也连忙跟着,“少爷,你这又要是去哪?”
“还能去哪。”少卿回头一声,拧着眉头说,“回府,去聚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