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门外来了好长的队伍,说是来咱董家提亲的。”桓香边替少卿理着衣角边说。
“提亲?”少卿脸色愈发难看了,“这二娘还当真要把季然嫁过去?这冯永康的名声不早就败了嘛,大不了,推掉这门亲事知府家又能怎样?”
“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富不与官斗,何况,冯公子的名声能败到哪去,不还有他爹撑着腰吗?”墨香端着热水进来了,准备伺候少卿洗漱,却也正好听到少卿和桓香的对话。
“墨香,我说你阵子是跑哪去了,回回都出院子办事,这院子外哪有这么多的事,莫不是你也想学了金姨娘去。”少卿打趣道,自个这阵子着实是见墨香见得少了,这自个房里的事原来是桓香和墨香两个贴身丫鬟亲自打理的,这会,倒是见桓香见得多,可惜桓香就爱和自个斗嘴,久了,还是觉得墨香伺候舒适些。
“哪里的话,”墨香脸一下就窜得通红,“如今不是刚过完年又赶上元宵节了嘛,外边的事也是不少的。”墨香哪里能说自个的心思,难道说,少爷,我在你身边呆得越久就会越情不自禁的。
“罢了,瞧你的样,我随口说说的,倒是这提亲的事,二哥又不在家,这该如何是好。”少卿接过热毛巾,往脸上一耷拉,蒙着毛巾仰坐在椅子上。
“我看这门亲事是好着呢。”墨香随口说道。
“好着。”少卿突然一坐直,也不管毛巾就顺着掉了地上,“哪里好了,将我的好妹妹嫁给那般视人命如草芥的知府家的纨绔子弟,哪里好了。”
“哪里说是知府家的了。”墨香看着少卿正襟危坐的样子,捡起毛巾,郑重其事的说,“少爷,这来提亲的可是京城恭亲王家的小王爷。”
待少卿急冲冲的往前厅里赶,董老爷已是早早的出门恭迎了贵客进门,二夫人今日一早身子有些不适,只是养在晚霞院休息呢,金姨娘又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只得呆在海棠苑,京城里的人来外地都是三分香,何况这可是京城里的恭亲王,皇上的叔叔,而这来求亲的可就正是这恭亲王的嫡长子,也就是世子,能文能武,仪表堂堂自不用多说,更有言这小王爷一直不喜家里自小指腹为婚的尚书家的女儿,虽是有婚约在身,可是这打着小王爷的主意,想把自家女儿嫁去王府的人可是不少,这心仪小王爷的大家闺秀更如牛毛,可前有逃婚之事,后又来董家亲自提亲,有人说,这是姻缘早定,天生一对,也有人说,这王爷是风流倜傥,四处留情,这且不说,这董家老爷也自不会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只知道,这董家一百多年的基业,这给京城里的贵人供酒送酒的事有过,这见也姑且见过,可这结亲的事,自个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
“董老爷?”这贵客一声唤才将这还做着春秋白日大梦的董老爷唤了过来。
“王爷,真是失敬失敬。”董老爷对着那一身富丽堂皇,身着麒麟报喜黄夹袄,下配凤来琉璃玉的中年男子一礼又礼,实在觉得人家的鞋子都是香的。
“爹,可是这小王爷来向小妹提亲来了。”少卿的大嗓门一在这厅外喊起来,还真是有些惊天动地。
董老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平常这小兔崽子没了规矩也就罢了,闹来闹去都还是家里人,可如今是谁,这可是董府祖宗八代都得罪不起的人,对着这刚进门的少卿就是一顿呵斥,“如何这般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客,可是你担当得起的。”
少卿也是知道今个是一时失了分寸,少有了连忙低下头,“少卿莽撞,这是听到小妹的喜事近了,一时失了分寸。”
“无妨,”这声音好是熟悉,“董兄,你我之间哪里有这么多的礼数。”
少卿抬头一看,这哪里是什么人们口中神乎其神的京城小王爷,分明就是前阵子还和自个打闹说笑的陶十三,“陶十三?”少卿一失声,便是喊了出来。
“董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陶十三倒是一点子的惊讶都没有,微笑着看着少卿,倒真的只是像来看望自个多年没见的好友罢了。
“怎么,小王爷认识犬子?”董老爷见形势一转,这闹事的少卿倒可成了拉关系的桥梁了。
“我与董兄,可谓是一见如故,”陶十三,或者更应该叫做小王爷倒是随了董老爷的心愿,“董兄牵线,由此才会与季然相识。”
少卿挑挑眉,这话说得真真假假,不过由此和可以看出,这小王爷的谎话说得还真是不赖。嘴里自然也是应和着,“没想到倒是成就了一对佳偶。”
“董老爷,今个来的意思你也已经明了,这不如??????。”这一旁的恭亲王倒是真会见缝插针,顺水推舟的事最好做了。
“不急不急,恭亲王您一路南下,必定旅途劳顿,承蒙不弃,不如先在寒舍暂住几日,这能和王爷您家的小王爷攀上亲事,实在是我们董家的荣耀啊。”这董老爷刚才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可这马上,官场如商场,这些客套话,自个自然也是会的,见到这恭亲王没有推拒,直接吩咐道,“添福,将那斋月楼马上派人再打扫打扫,在将那床苏州锦绣被和八鼎香炉搬过去,好生伺候着恭亲王和小王爷。”
这董老爷到底是生意人,这算盘打得可是精了,这若是立马答应下来,开始采办婚事,人家最多不过知道这董家和京城的恭亲王攀上了亲事,可这若是让王爷在自个府上多留个几日的,这可是千岁爷沾过的地,其中利害关系,董老爷自然知晓。
之后应承了几句,这恭亲王也没有推脱,盛情难却,董老爷看着这小王爷竟和少卿是故友,也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让少卿带路去斋月楼。
这董老爷到底是眼尖的人,送了这一行人出了院子,这便开始寻思着,寻思的却不是这恭亲王,而是之前寒暄客套谈论婚事一言不发心不在焉,只待少卿出现才肯张了金口的小王爷,重金来提请可是自个的婚事却是这般心不在焉,这小王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爷觉得有些不妥?”添福到底是董老爷身边的老人了,看着老爷这一副拧着眉头的样子,就大概猜到了。
“没什么不妥的,”添福这话里的意思,是担心这一老一小是来骗亲的,可这王爷的名号可不是说冒充就冒充的,何况,这扬州城里早就相传,这小王爷逃婚就来了这扬州城里,董老爷眉心一舒,“吩咐下去,这小王爷在董府里,行动自如,不准多加阻拦,包括,”董老爷眼一眯,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包括这四小姐的梧桐苑。”自个倒要看看,这小王爷和自个的宝贝闺女是怎样一对佳偶。
“好你个小子,这转眼一变,倒成了王爷,陶十三,陶十三,陶王,逃王,可不就是个逃婚的小王爷么,我竟没发现。”这斋月楼的院门一关,看爹一走远,这少卿骨子里的痞子模样倒是挥洒得十足。
“见笑了。”小王爷也是嘿嘿的笑着,自个也不是喜欢那般礼教的人,不然又如何会逃婚,少卿这般却是正对自己的胃口。
“大胆,竟敢对小王爷无礼。”方前还是恭亲王打扮的中年男子竟说起了忠仆的段子。
“方统领,你还是先下去吧。”小王爷直接挥了挥手,让这假扮自己爹爹的被称作方统领的人退下了,又转头看着少卿,饶有趣味的问道,“你如何知道他不是我爹?”
“太简单了,”少卿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苹果狠狠的啃了一口,这自个到早上一听到消息就往前厅赶,可是还没用早饭呢,“他是挽月楼里的常客,我常去听春儿唱曲,自然也是见过的。”
“原来是这样,”小王爷也安心坐下来,“只要,你爹没见过就好。路途遥远,我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而且,若是他知道,也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除非我带着季然回京,生米煮成熟饭,他不想应予也难。”
“所以你只得来个先斩后奏?”少卿又咬了一大口苹果。
“不然呢?”小王爷耸耸肩,一脸的无奈。
“我看呐,你还是早些把他打发走才对,我爹天天忙着酒庄的事,自然是没见过,今个是你运气好,我那二娘身子不舒服,她若是觉得又丝毫的不妥,你别说娶不到我那知书达理的好妹妹,只怕连我们董府的门都不让你进。”少卿这话说得好是欢喜,仿佛这二夫人还真能制得住这堂堂小王爷一般,可看着这小王爷听完这番话,脸色似乎凝重了些,还以为这小王爷当真了,连忙转过话题,“要不咱讲些风花雪月的事,比如,你和小妹,是如何私定终生的,竟能瞒着我和二哥,高,实在是高啊。”
可说完这些,小王爷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只是说,“我也该是看看四小姐去了。”
梧桐苑里,护院只增未减,可是见到这位小王爷来了,却是恭恭敬敬未加阻拦,实话说来,就是这老爷不吩咐,自个也不敢拦这随便就能要了自个脑袋的主啊。
“董姑娘。”小王爷省了丫鬟的通报,但也只是站在季然的房外,唤了一声。
“陶公子?”季然日日夜夜都被关在这房里,不知是关得麻木了还是早已料到,对着突如其来的男人的声音,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讶,“还是,我该叫您小王爷了?”
“都好,”小王爷接着说,“我已经向你爹提亲了,”这话说得十分淡然,就似这是别人家的婚事不干自个事一般,“我们一定要这样隔着房门说话么?”
“镜岚,请小王爷进来。”季然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镜岚一直在一旁候着,看着却是好生疑惑,这实在不像私定终生约定上门提亲的眷侣,倒像是黑市里交易的头头,两个人虽然语气从始自终都是那般平淡,但自个看得是大气都不敢喘,听着小姐的吩咐连忙开了门。
小王爷徐徐步入房中,这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自个虽是提亲而来,可是这其中的事由,自个和季然也都是清清楚楚的,不敢多看,只坐在正在绣塌上细心绣着花样的季然的对面,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这是季然给自个绣的嫁衣,”季然还是先开口说了话,“小王爷看,可是喜欢。”语气却好是凄凉。
“很好看。”小王爷抿了抿嘴,有些话是不得不说的,“董姑娘所求之事我已经办到了。”
“季然知道,那王爷的要求,季然也会照办,成婚之后,季然和小王爷各不相干,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除此之外,季然还会尽快帮小王爷让小王爷的心上人进门。”
小王爷点点头,没有多说,想起当日,着实是被这董家四小姐的话惊了一惊。
“民女见过小王爷。”
“董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早有听闻京城恭亲王家的小王爷逃婚至扬州城,想必,定是陶公子了。”
“王爷虽好,可不是人人都喜欢当的。”
“所以,小王爷不忍受王爷的束缚,逃婚了?”
“董姑娘既然认定了我是小王爷,我就是了吧,不过,我依旧是陶十三。”
季然咚的一声跪下,“民女只求小王爷一件事。”
“董姑娘先起来说话,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这件事对小王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董姑娘请说。”
“还请小王爷在知府家前向我爹娘提亲,娶了我。”
“董姑娘这??????。”
“季然知道小王爷必定为难,只是,如今娘亲逼着季然嫁与那混账公子,季然便是宁死也不肯托付与他,小王爷放心,若是小王爷应予,季然与小王爷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决不叨扰小王爷的私事。”
“董姑娘,你若说其他的,我定当尽心尽力,只是这婚姻大事。”
“季然还答应,两年内,帮小王爷迎娶京城花魁莫夕颜。”
回想到这些当日在石桥上的话,想到心里的莫夕颜,那日不过跟着别人去花舫里看个新鲜,却是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可惜,一个是王爷,一个是花魁,婚约将近,自己既不能娶那尚书之女,也不能娶到心上人,堂堂七尺男儿,却干出了逃婚的事码,又看了看正在专心绣这花样的季然,看来,自己今生,注定是要对不起一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