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转眼已是除夕。宇文渊因建元和秦王都已经纳妃,特意令两人在自己府中守岁。
除夕夜,建元带着众人在萧允的正房守岁。建元和萧允在首位坐了,承明自己坐了右边的一席,梁昭训和吴良娥坐了左边的一席。
屋内,华灯高照,暖意融人。席上,珍馐毕陈,水陆齐备。众人坐着,不过是家常说笑而已。
吴良娥虽然一心邀宠,可却碰了几次壁,因此倒灰了心。她虽然知道今晚能见到建元,可已是断了念想,因此只是寻常打扮。
建元因见萧允身子日沉,怕她劳累着了,因此早早的就散了席。
梁昭训和吴良娥不好再待,行了礼,就带着侍女回房去了。
承明却不肯走,赖在萧允身边,只管厮磨着。建元板起脸,就要训斥承明。
萧允笑道:“大节下的,哪有训孩子的道理?”
建元只得罢了,不过恶狠狠的瞪了承明一眼。
承明脸上挂着笑,依偎到萧允身边,低声说道:“母亲,父亲吓着儿子了。”
萧允见承明这般撒娇,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揽过承明,抚摩承明的脖颈。
承明宛如一只小狗一般,眯着眼睛,只管用头蹭着萧允的胳膊。
建元见了承明的情形,也不由微微一笑,又对萧允说道:“你坐了这半日,只怕累了,不如小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叫你起来。”
萧允也觉得有些疲累,就和衣在榻上躺了。建元亲自抱过一床锦被,替萧允盖在身上。萧允合上双目,闭目养神,不过片刻,就朦胧睡去。
承明又坐了一会儿,见萧允已经睡了,就下了软榻,直说要出去放鞭炮。
建元点了点头,又扭头吩咐金亮好生照顾着。
承明穿上了斗篷,就带着金亮和几个小太监出去放鞭炮。
建元侧身在软榻上坐了,凝望着萧允的睡颜,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自围猎后,自己与秦王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如旧日,只是彼此心中早已明白,那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之情已经出现了裂痕。如今已是新年,新年一过,开了春,就要派人领兵剿灭苏信。父皇究竟会派谁去?自己,亦或秦王?如果父皇派了自己去,自己万一不能剿灭苏信,那么太子之位就会被动摇。可父皇一旦派了秦王去,只怕秦王在军中的势力会越强,如果自己想要剪除秦王的话,只怕会越加困难。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
萧允微微动了动。建元收起思绪,伸手替萧允掖了掖被角,不由想起自己离京萧允被诬一事,眉峰慢慢皱起:那件事自己一直在暗中访查,已经访查出些眉目,知道谣言最初是从胡淑妃宫中传出来的。胡淑妃母家与秦王亲厚,那么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想到这里,建元的眸光瞬时冰冷下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碰触的柔软,萧允就是建元心中那块柔软。一想到有人想要陷害萧允,建元心中满是深深的恨意。
两件事叠加在一起,此时的建元对秦王只有怀恨。
烛泪一滴滴滴落在烛台上,凝结成了一团团。
承明放了鞭炮,高高兴兴的从外面回来,小脸冻得通红。
建元见他进来,示意他轻声些。承明蹑手蹑脚走到建元身边,道:“父亲,儿子适才放炮仗,那炮仗爆了双响,定是要有喜事。”
建元笑着看向承明,道:“承明说说会有什么喜事?”
承明转了转眼珠,笑道:“一定是母亲生下一个小弟弟。”
建元听了,伸手摸了摸承明的头,心中却只是长叹一声:承明年纪尚幼,也许还不知道皇室兄弟相争的惨烈,因此才会这般一心盼着有个弟弟。
萧允已经悠悠醒转,建元见了,含笑问道:“吵到你了?”
萧允微微摇了摇头,坐起身道:“妾睡了好一会儿了。”
建元因道:“你适才没吃什么,不如让他们做几样点心来,你有什么想吃的?”
萧允摇了摇头,道:“妾不觉得饿,倒是想吃栗子。”
建元听说了,忙吩咐人去拿。
过了一会儿,疏影就拿了一碟子栗子进来。疏影将栗子放在软榻前的条案上,自己站在一旁剥栗子。
建元摆了摆手,疏影放下栗子,福身行了礼,就退到外面去了。
建元拿起栗子,亲手替萧允剥了起来。承明见了,也拿起一颗栗子,剥起栗子来。
建元剥好了一个,送到萧允嘴边。萧允有些羞涩,伸手去拿。建元却避开萧允的手,喂到萧允的唇边。萧允只得张口吃了。
建元只是看着萧允微笑,萧允轻轻的啐了一口。
承明也剥好了一颗,送到萧允嘴边,道:“母亲吃了父亲的,也要吃儿子的。”萧允只得吃下。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建元看了一眼沙漏,见已经交了子时。
萧允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不如早点歇下,明早还要进宫朝贺呢。”
建元听了,点了点头,就唤金亮进来。承明带着自己的嬷嬷、太监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金亮和疏影服侍建元和萧允梳洗了,上床歇下,又剔暗了烛火,这才退了出去。
到了次日一早,建元和萧允绝早的起了身。金亮和疏影早就候在外间屋子了,听见里间屋子有动静,忙带着小太监和侍女进来了。
建元和萧允梳洗了,皆是穿上了礼服。
暗香端过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杏仁茶和几样点心。建元和萧允用了些,就漱了口,到外间屋子坐着。
承明、梁昭训、吴良娥和府中上下早就候在外面,等着给建元和萧允拜年。
众人一拨拨拜了年,建元和萧允均有赏赐。
金亮见时候不早了,提醒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该进宫了。”
建元闻言,带着承明先出了门。萧允则带着梁昭训和吴良娥跟在建元身后。
马车早已备好,众人上了马车,就迳自朝皇宫行去。
待到了皇宫,建元带着承明去大殿给宇文渊行礼,萧允则带着梁昭训和吴良娥去给窦皇后行礼。
萧允下马车时,正好遇到王婉。王婉也带着秦王的妾室李孺人进宫朝贺。两人彼此问了好,就并肩走着,只管说些闲话。梁昭训和吴良娥也同李孺人说几句闲话。
待到了昭信宫的正殿,就见正殿早已装饰一新。萧允和王婉一前一后进了殿门,就见里面已经有不少内外命妇在候着了。
那些命妇见了萧允和王婉,纷纷行礼问好。
萧允一眼就瞧见了萧夫人,只是人多,不便说话,因此只是注目了一会儿,就过去了。
宗室中有几个年老的太妃也来了,见了萧允,就要行礼。萧允忙让人扶住了,问了好,就在自己的位置站了。
一阵巴掌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知道是窦皇后要到了,纷纷整肃了衣裳,静静的候着。
窦皇后身穿皇后礼服,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慢慢走了出来。
众人一齐行礼问好,就听宫女高声说“免”,众人这才站起身子。
窦皇后在宝座上坐了,身后的宫女雁翅两行。
众人这才行朝贺之礼。
待众人礼毕,窦皇后方才赐坐,略略慰问了众人几句,又与几名年老的太妃略谈了几句,就道:“赐宴”。
早有小太监在外面候着了,一听里面说“赐宴”,忙捧着填漆描金的朱红色捧盒鱼贯而入。
席上虽然菜品繁多,不过这些菜皆是早早就做出来了的,此时早已凉了,加上许多菜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因此众人不过是做个样子,略略吃了几口而已。
窦皇后因想着萧允是有身子的人,怕她劳累着了,就低声吩咐了杜妈妈几句。
杜妈妈走到萧允席上,低声道:“皇后娘娘说了,太子妃应以子嗣为重,且进去歇歇,不要劳碌着了。”
萧允听了,也觉得有些疲累,不敢硬撑,也就站起身来,带着侍女,随着杜妈妈去了窦皇后的寝室。
萧允随着杜妈妈来到窦皇后日常起居的屋子,早有几个小宫女、小太监上来问好,萧允含笑答了。疏影忙递给那几个小宫女、小太监每人一个荷包。
杜妈妈请萧允在居中的贵妃椅上坐着,萧允知道那是窦皇后的位置,因此只是在右手边的一张贵妃椅上坐了。
那几个小宫女得了萧允的赏赐,自然想着奉承,忙拿过一个软枕给萧允靠在身后。
萧允又让杜妈妈在脚踏上坐了,两人只管说些闲话。
过了一会儿,窦皇后又让人送了些奇巧的果点来。萧允略用了几块,就将剩下的赏给了服侍的小宫女、小太监。
突然,外面一阵纷乱,萧允忙让一个小太监去打听。
过了一会儿,那小太监尚未回来,就见几个宫女簇拥着王婉进来。
萧允忙站起身,问道:“秦王妃怎么了?”
王婉低声答道:“不知为何,妾只觉得胸闷。”
萧允因问道:“可传了太医没有?”
王婉垂了头,柔声道:“妾歇一会儿就好了,今日宣太医来,只怕多有不便。”
萧允会意,今日是正旦,宣太医来只怕不吉利。
杜妈妈在察言观色,笑道:“太子妃、秦王妃且放心,只怕还是喜事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窦皇后就派昭信宫副总管严华领着王敏中来给王婉诊脉。萧允忙带着一众宫女回避到里间屋子。
王敏中诊了一会儿,就起身对严华说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秦王妃有喜了,如今已经两月有余。且秦王妃身子强健,胎儿甚是安稳。”
严华大喜,送走了王敏中,忙出去回明了窦皇后。
萧允从里间屋子出来,忙向王婉道了喜。
王婉只是低垂了头,含羞不语。
原来,王婉早已觉察出自己有了身孕,却故意隐忍不说,就想着今日借个由头让窦皇后知道。今日是正旦,可谓喜上加喜,窦皇后定会更觉欢心。
果然,窦皇后这边散了席,就带着一众宫女回来了。
萧允和王婉忙迎上来请安问好,窦皇后一把握住王婉的手,道:“你这个孩子真是心粗,自己不舒服,怎么也不宣太医瞧瞧?”
王婉道:“臣妾觉得并无大碍,又临近正旦,也就没放在心上。”
窦皇后一听到这个消息,可谓喜动颜色,如今听王婉这般说,就道:“你腹中这个孩子倒是个有造化的,特意选在今日告诉咱们。”
众人听窦皇后这般说,忙纷纷附和。
王婉垂下头,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