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温暖如春,让人凭生出几分慵懒来。
萧允站起身,道:“妾如今不怎么喝茶,因殿下回来,特意让他们备了些,却是母后赏的贡茶,妾给殿下倒一碗来。”
萧允说完,就从一旁炉上的茶壶中倒了一碗茶,递给建元。
建元接过茶碗,却不喝茶,只是拿碗盖轻撇茶水上的浮沫,眸光似有似无的落在萧允身上。
金亮和疏影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也悄悄退了出去。
一时,屋内只剩下建元和萧允两个人。
建元仔细打量了萧允一番,见萧允的脸颊丰腴了些,目光不由朝萧允的小腹看去。
萧允觉察到了建元的目光,不由横了建元一眼。
建元见萧允满脸娇嗔,不由情动,放下手中的茶碗,伸手握住萧允的手,低声道:“怎么还瞧不出来?”
萧允登时红了脸,嗔道:“如今才三个多月,自然瞧不出来,哪有你这样性急的人?”
建元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掩饰的咳嗽了一声。
建元虽然也曾娶妻生子,只是那时建元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尚且懵懵懂懂,且一切都由宫内的老嬷嬷照料,自然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建元又问道:“我听说一般这个时候都吐得厉害,你——”
萧允听出建元话中的关心,就笑着说道:“还好,妾却不怎么吐过,不过是饮食略减了些。这些日子胃口又好了,一日要吃四、五顿。前段时间母亲过来照料妾,还说这腹中的孩子是个省事的。”
两人只管低声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可两人心中都觉得满是暖意,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一阵脚步声传来,建元听见了,忙放开萧允的手。
金亮隔着帘子禀道:“殿下,太子妃,世子来了。”
原来,承明下了学,听说父亲回来了,忙匆匆赶回东宫。金亮见了承明,怕惊扰了建元,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建元道:“让他进来。”
承明迈步进了屋子,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儿子请父亲安。”承明虽然举止规规矩矩,可眸中却满是再见父亲的喜悦。
建元许久不见承明,如今乍见爱子,自然高兴,忙招手道:“免礼,过来坐吧。”
承明笑着走到建元身边,在建元身旁的绣墩上坐了。
建元仔细打量了承明一番,道:“承明长高了些,只是在家这些日子可曾认真读书?”
承明忙站起身,答道:“儿子一直很用功读书,今天师父还夸赞儿子了呢。”
建元笑道:“你不要只是这般说,我闲了定要考较你的功课。”
萧允见他父子和乐融融,脸上也满是笑容。
恰在这时,疏影进来禀道:“殿下,太子妃,午膳已经备好。”
建元站起身,拉着承明的手,道:“今天就在父亲这里一起用膳吧。”
承明笑道:“儿子这些日子一直在母亲这里吃饭。”
建元听了,不由感激的看了萧允一眼。萧允只是微微一笑。
一时,建元洗了手,就在桌旁坐下,本想招呼承明在自己身边坐下,却见承明已在萧允身边坐下,不由笑道:“为父走了这几日,承明就把为父忘了不成?”
承明嘟着嘴,道:“母亲有了小弟弟,儿子要照顾母亲吃饭。”
萧允听了,不由笑着搂住承明道:“承明真是个好孩子。”
建元听萧允对承明的称呼变了,也知他母子相处得甚是融洽。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间,承明只觉得温暖,不由仰头看着萧允,道:“母亲,你有了小弟弟,还能像这般疼儿子吗?”
承明虽然早熟,可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不自觉的就问出了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萧允看着承明那满含期望的小脸,心中一酸,忙说道:“承明放心,承明永远是母亲心中最疼的好孩子。”
承明心中一暖,眼中几欲流下泪来,忙低下头。
建元拿起镶银的象牙箸,端起碗来,心中也觉得有些发酸:承明自幼丧母,虽有乳母嬷嬷照料,可终究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建元怕承明伤心,因此借着吃饭岔了过去。
“食不言,寝不语。”承明见了这般,自然不敢说话,忙拿起筷子吃饭。
一时,只闻细微的碗箸声响,此外没有一丝声音。
待建元吃过午膳,就去了萧允的小书房考较承明的功课。
萧允在屋中做针线。疏影吃了饭,进来服侍,因见左右无人,就悄声对萧允说道:“太子妃可曾瞧见吴良娥今日的打扮吗?”
萧允为人心细,怎么会没看出今日吴良娥特意打扮过,但只是微微一笑。
疏影见了,又接着说道:“后宅是非多,太子妃不可不防。”
萧允并没有答话,只是拿起绣剪,剪断了丝线,纤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刚刚绣好的祥云。
萧允出身世家,自然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她深知自己如今有了身孕,姬妾们定然会借机博得建元的宠爱。
想到这里,萧允嘴角边露出了一丝苦笑来:如今是因东宫已有侧室,所以窦皇后才没有想着替建元纳宠。这吴良娥不正是先太子妃有孕之时,窦皇后送给建元的吗?虽然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常情,可不知为何,心中只觉得发堵。
萧允放下手中的活计,淡淡的说道:“疏影,这件事休得再提。”
疏影只得答应了。
建元考较完了承明的功课,就去外书房召见了留在京中的詹事府诸人,又召见了刘德海,问了问家中诸事。
到了晚间,建元回到房中,用了晚膳,就换了衣裳,倚坐在**看书。
萧允犹豫了片刻,道:“殿下,如今妾有了身子,不能侍寝——”
建元不等萧允说完,就道:“今日累了,早些歇着吧。”
萧允自然不好再说,就坐在妆台前卸妆。
建元起身走到妆台前,伸手替萧允拿下头上的一支金簪,凑到萧允耳边,低声道:“允卿如今身子不便,为夫服侍你卸妆。”
萧允登时羞红了脸颊,低声道:“这般不尊重,让下人们看见成何体统?”
建元因萧允要撵自己走,所以故意逗弄萧允,自然不好当着下人失了分寸,也就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金簪,吩咐金亮来替自己更衣。
两人梳洗了,放下绣帐,上床歇下。
绣帐低垂,蜡烛的微光射入帐内。
建元握住萧允的手,心中满是欣喜:自己终于回家了。领兵在外,种种思念,种种牵挂,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萧允感受到了建元掌心的温暖,不由扭头看向建元,就见建元也正看着自己,他的眸中满是笑意。
萧允别开眼睛,可心中也满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不知是谁吹灭了蜡烛,帐内一下子漆黑一片。
建元低沉的声音传来:“早些睡吧,你明早不是还要进宫给母后请安吗?”
萧允突然觉得心安,心中莫名的烦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疏影的提醒,吴良娥的用心,自己不是不放在心上,只是自己无能为力。如今听到建元低沉的声音,一切似乎都已经烟消云散。
萧允慢慢的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就沉沉睡去。
建元听到耳畔细微的呼吸声,慢慢的支起身子,看向萧允,眸中闪过一抹心痛:自己召见刘德海的时候,刘德海就将自己离京后,府中发生事情告诉给了自己。这样纤弱的女子,究竟有着怎样坚毅的性格,才能独自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与蓄意陷害?
建元想到这里,眸光不由冷了几分,究竟是谁要这样苦苦相逼?这样做又究竟有什么目的?自己一定要设法查出幕后主使之人,建元的拳头下意思的握紧。
建元因是储君,平日里格外的谦恭谨慎。可他是宇文渊的儿子,骨子里也像宇文渊一般冷酷无情。如今有人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绝不会手软。
“允卿。”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萧允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建元含笑看着自己,忙要坐起身子。
建元道:“你且不要急着起来,我叫你就是怕你一会儿忙忙的起来,慌慌张张的倒不好。”
建元说着,就下了床,吩咐金亮替自己更衣,又吩咐疏影道:“太子妃喝的酥酪备好了吗?”
疏影见建元这般关心萧允,心中自是高兴,忙答道:“酥酪放在炉子上呢,怕太子妃起身的时候凉了。”
萧允闻言,忙坐起身,道:“我起来了。”
疏影忙带着几个侍女上前服侍萧允起身。
一时,萧允梳洗好了,扭头见建元已经穿戴整齐,就起身走到建元身前,伸手替建元理了理腰间的荷包,道:“殿下今日去上早朝?”
建元“恩”了一声,叮嘱道:“你去母后那里坐暖轿去,如今天冷,别受了风寒才是。”
建元又絮絮的叮嘱了几句,萧允只得一一答了。
建元见时候不早了,就去上早朝去了。
萧允望着建元的背影,心中却有几分担心:自己虽然不知外事,可却也隐约听说了建元此次领兵平乱是无功而返。虽然宇文渊并没有责怪建元,可建元是储君,这朝中盯着太子之位的人,难免会借机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