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轩小心翼翼道:“臣下不敢妄言,此等大事,只能是公主定夺。”
“我没有让你定夺,只是让你说出自己的见解。”麝月道:“你但说无妨。”
叶朝轩想了一想,才道:“按资历来说,兖州军统领胡海彪和豫州军统领白伏自然是最为合适。这两人都是骁勇之将,在军中很有威望,而且归附公主,也算是忠心,能够替代长孙将军的人选,也只能从这两人中选择一人。”
“你觉得他们合适?”
叶朝轩面上却显出犹豫之色。
“你尽管说。”
“公主,这两人不同于长孙将军。”叶朝轩道:“长孙将军年轻时候在边军历练过几年,后来又在京都当差,江南平乱,更是立下不小战功。以他的威望和资历,统领徐州各部兵马,大家也都服气。但胡海彪和白伏的威望远及不上长孙将军,而且这两人的品级相同,无论提拔谁为全军主将,都可能会导致另一人心存不满。将帅失和,那是大忌!”
麝月叹道:“你说的有道理。”
叶朝轩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此外这两人的家眷都已经被敌军控制,如果将兵权交给他们任何一人,臣下只担心.......!”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虽说用人不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麝月低头沉吟,若有所思。
“其实真要说起来,柴宣不但是朗将,也是长孙将军麾下副将,很得长孙将军器重,他若是没受伤,也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叶朝轩感慨道。
麝月俏脸带愁。
她之前就知道长孙元鑫对自己的重要,现在长孙元鑫被害,她更是感觉这位大将的不可或缺。
豫州和兖州两名统领确实存有风险,正如叶朝轩所言,这两人的家眷都被敌军控制,这就会导致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能保证全力与京都军作战,而且这两人品级相同,提拔其中一人,确实会让另一人心存不满。
至于江南三州诸将,扬州营统领萧不畏得到澹台悬夜授意,意图夺取长孙元鑫手中兵权,却被长孙元鑫亲手击杀。
苏州营统领也是在江南之乱后,从京都派人接管,虽然如今也在徐州,但入城之后,长孙元鑫就进行了一番整编,在麝月的支持下,对京都派出的江南诸部将领进行了打压,实际上已经削夺了这些人的实权,只不过担心引起军中动荡,才没有直接清洗。
所以江南军的将领之中,反倒是一直跟随长孙元鑫的朗将柴宣倒勉强是个可靠人选。
不过柴宣只是个朗将,地位比豫州和兖州两位统领要低,破格提拔,恐怕也会引起其他各部兵马不服,而且柴宣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领兵。
“乔冀如何?”麝月沉吟片刻,终于说了一个名字。
叶朝轩一怔,微皱眉道:“公主难道想让乔冀领兵?”
“他是徐州营统领。”麝月道:“当初追随你举旗,对你自然是忠心耿耿。他能忠诚于你,自然也能忠诚于本宫。此人是你一手提拔,你对他当然很了解,是否合适,你的建议很重要。”见叶朝轩躬着身子站了良久,抬手道:“坐下说话吧。”
叶朝轩年过五旬,昨晚一夜未睡,已有疲态,站了半天,也确实有些坚持不住,谢过之后,才坐下道:“公主知道,乔冀早年在川中领过兵,剿匪立功,被调到京都武卫营待了两年。他为人太过刚直,心直口快,在武卫营得罪了上官,被调到了徐州,实际上就是发配过来。臣下倒喜欢他的性情,虽然刚直,但待兵如子,领兵有方,所以臣下对他很是器重,一直提拔他做了徐州营统领。这些年他吃住都是与军士在一起,很得军心,对臣下也确实是忠心耿耿。”
麝月微微点头,道:“上次我见过他,看上去是个实在人。”
“这人认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叶朝轩道:“臣下效忠公主,他也认准了追随公主,定能为公主赴汤蹈火。不瞒公主,当初如果不是有他,臣下未必有胆量举兵!”
麝月道:“如果本宫拜他为将,是否能够服众?”
“臣下直言,比起长孙将军,乔冀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都稍逊一筹。”叶朝轩道:“只是当下也没有其他更好人选。”
麝月叹道:“其实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你。但如果拜你为将,你的精力就将全都用在军务之上,城中的其他事情你就没有时间主持。军务虽然重要,但徐州城内其他的事务也不轻松。”想了一想,才道:“让我考虑考虑,斟酌之后再做定夺。”
叶朝轩起身拱手道:“公主昨夜下令,召集将官们今日议事,臣下被长孙将军的事情耽搁,尚没有通知众人。公主是否还要召集大家过来?”
“暂且不必。”麝月道:“你先派乔冀巡视城防,至于长孙的事情,我想一想......!”说到这里,却停住话头,叶朝轩站在一旁待命,见麝月蹙着柳眉,若有所思,也不好打扰。
片刻之后,麝月终是道:“此事还是不宜耽搁,叶大人,你将军中的将领们召集过来,本宫今晚就和大家商议,作出决定。”
叶朝轩躬身称是,正要退下,想到什么,小心翼翼道:“公主,木无名那边是否要让他追查刺客?”
“今夜让他一起过来。”麝月道:“到时候我自有吩咐。”
叶朝轩这才退下。
麝月心事重重,没过多久,却听得长孙媚儿声音在外面响起:“公主,是我!”
麝月立刻过去,打开门,见长孙媚儿脸色兀自憔悴,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悲伤,显然是强打精神过来伺候。
她牵着媚儿手进屋,扶她坐下,柔声道:“让你多休息一阵,怎么过来了?”
“媚儿.....刚刚去见了柴宣。”媚儿道:“和他说了几句话.....!”
麝月叹了口气,知道长孙媚儿是去确认长孙元鑫的生死,只能劝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刺客,将他们碎尸万段,为将军报仇!”
媚儿摇摇头,道:“公主,媚儿不是为此前来。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心中疑惑,所以才想和公主说说。”
“何事?”麝月十分贴心,亲自给媚儿倒了一杯茶,“你想到什么?”
媚儿道:“柴宣告诉媚儿说,他被刺客一拳击中了胸口,打断了一根肋骨之后,那刺客撇下他去围攻兄长。而后他听到刺客对兄长说,他们是受京都所派,刺杀兄长是因为兄长背叛了京都。”
“确实如此。”麝月道:“叶大人安顿好了将军的遗体,致命伤和柴宣说的差不多。”
“可是媚儿觉得不对劲。”媚儿眼圈依然泛红,但俏脸严肃,摇头道:“媚儿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麝月蹙眉道:“你是怀疑柴宣......!”
“公主误会了。”媚儿道:“媚儿只是觉得这其中有疑点。”俏脸凝重,想了一下,才低声道:“兄长一行八人前来,途中遭遇刺客,柴宣说六名随行军士片刻间就被刺客俱都杀死,由此可见,刺客的出手极其凶狠,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麝月微点螓首道:“不错,六人被杀,将军和柴宣二人难以抵挡。”
“柴宣的伤势确实很重。”媚儿道:“对方一拳打断了柴宣的肋骨,内力功夫肯定是极其了得,那一定是武道高手。公主,那刺客的身手既然如此了得,却为何没能将柴宣一击致命?陈逊说柴宣的运气很好,折断的肋骨差一点就刺伤内脏,若是那样,肯定是无法活着赶过来。”她看着麝月眼睛,道:“公主难道不觉得,柴宣的运气好得太过离奇?即使没能一击致命,柴宣受伤之后,无力反抗,那刺客完全可以轻易击杀柴宣,但刺客没有那样做,却撇开柴宣去围攻兄长。当时另外两名刺客正在对兄长动手,兄长根本不敌,那名刺客根本没必要饶过柴宣急着去杀兄长。”
麝月道:“有没有可能他觉得柴宣已经不能动弹,生死已经不重要。他们的目标就是长孙将军,那刺客是为了抢功?”
“自然有这个可能。”媚儿道:“可是明知道柴宣还没有死,他们却对兄长声称是京都所派,看似是对兄长所言,但有没有可能是故意说给柴宣听?”
麝月眉头锁起。
“留下柴宣性命,又让柴宣听到那几句话,甚至柴宣趁机夺马而走他们也没能拦下.....,公主,媚儿觉得他们不杀柴宣,是否就是有意让柴宣将那几句话带给您?”媚儿道:“我先前想到这里,琢磨刺客是否以此示威,故意威吓公主?但细细一想,如果兄长被刺,不用他们花心思传话,我们也能怀疑到京都,他们那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他们精心设计陷阱,却又做出多此一举的事情,是否内有蹊跷?”
麝月闭上眼睛,似乎在琢磨什么,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轻声道:“媚儿,你是否想说,刺客不是京都差遣,但有人却想让我们认定是京都所派?有人想将这次行刺事件栽赃到京都那边?”
媚儿点点头,道:“是,公主,媚儿觉得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