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一次失败的旅行(1 / 1)

就做白日梦 阿毛归来 5301 字 9个月前

2002年7月13日至8月

前些天我和燕儿在电话里偷偷密谋着逃跑的计划。这天等我爸妈上班之后,我们按照事先说好的狗子过来接我帮我把东西弄出去,然后就跟燕儿约在车站见面,然后我们再坐车去火车站。在我们的计划中本来没有狗子,她是硬被我们拉出来壮胆的。我们大约五点钟上了火车,一切行动非常顺利。可是比较不顺利的是,我们坐的是从北京开往广州的过路车,所以没座位,也就是说整整七个小时我们只能站着。

上车下车的人很多,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很不方便,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别说是能不能找个空闲地坐坐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被人卡在半空中几乎不能呼吸。正在我们觉得非常无助的时候几个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人的家伙挂着虚伪的笑脸向我们走来,问我们想不想要座位,我们当然想了,然后他们就叫我们跟他们走,我还以为他们是觉得我们几个小女生可怜要让座位给我们呢,谁知道他们把我们带到座位跟前之后说要八十块钱一张座位,听周围的人说他们是专门做这个事的,那两条座位已经被他们包下了,在我们努力还价之后最终八十块钱买下了三张座位。

几分钟后火车“呜”的开动了。我们的心情也与窗外移动的景物相同的速度开始奔跑。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没有家长的陪同下远行,第一次坐火车,甚至是第一次跨出省,虽然在刚才的一阵你拥我挤之后心情难免有些失落但我们依然兴奋。

狗子感叹道:“好多人啊!”

我说:“不多,这只是中国人里的一少部分!”

燕儿问道:“你们说,如果呆会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我们让不让座?”

我说:“呃——这个问题么,值得研究!”

狗子说:“还研究个屁啊,当然不让了!我们的位子是花钱买的。不过,如果是个帅哥的话呢,我就……”

我跟燕儿异口同声道:“好色女!”

燕儿问:“如果有个老人跟帅哥站在一起,你好意思给帅哥让不给老人让!”

狗子反驳道:“谁说我要给他让座,我是邀请他和我一起坐。”

“啊——”我跟燕儿同时发出“佩服”的尖叫。

其实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孩有狗子这样想法的绝不只她一个,说不定还有人真那么做过,这很正常。但狗子比较让人受不了的是,她的审美能力实在是有点问题,只要是个男的,比较年轻,五官和四肢都健全,在她眼里都算帅哥。

这时坐在我们对面的抱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的中年男人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与我们搭起了腔,“你们去那里啊?”

虽然我没出过门但我知道不要随便与陌生人说话这个常识,我和燕儿都没有理那个人,所以狗子可能觉得把人家这样凉在一旁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回了那人的话,“我们到长沙。”

那人又问:“你们第一次出门啊?就你们几个小女孩?”

为了安全起见,狗子吹牛道:“不是,我亲戚在那,我去过好几次了,我们下了火车有好多人接呢!”

那人说:“哦,有人接就好,不会遇到坏人!”

那人跟我们说起了他是在广州打工的,本来是回家探亲的因为小侄女想爸爸妈妈所以没在家呆几天就又带着她回广州去,他指着他抱着的这个小女孩说:“带着小孩子就是麻烦,一会怕她饿着一会又怕他冻着!”

我忍不住插上一句。“现在这天气不会冻着的。”

那人笑道:“呵呵,是啊!”

听起来那人好象很关心他的侄女,但我们注意道那小女孩似乎不怎么喜欢他,始终板着个脸一句话都不说。于是我跟燕儿就偷偷讨论着这人是不是人贩子,这小孩是不是他骗来的。

可是狗子却跟他越聊越起劲,从他的言语中感觉他的出门经验似乎蛮丰富。他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坐的这种火车是最烂的,一般的都有空调,窗子是关着的,比这个安全很多,要我们坐这种车的时候千万别把东西放在靠窗口,因为常常有人守在火车外面枪东西,当火车一开动你就只能干瞪眼了,到了春运的时候人就更多了,还有好多买不起票的就从窗子爬,有的甚至野蛮的砸破玻璃,他就曾经这样被人弄伤过。

他的话让我们目瞪口呆了足足半个小时,在没有坐火车以前我们把它想象得至少比汽车要好,虽然上来之后是挺失望的但还没有觉得可怕。

于是我们马上把大包小包塞到了桌子底下。

其实我们的一切言谈举止都在告诉别人我们是第一次出门。

当那人说他在湖南呆过一段时间之后狗子赶忙问那人湖南是不是有很多坏人。

那人说反正什么地方都有坏人要我们小心点。

狗子又问下了火车应该怎么办找什么样的地方住比较安全又比较便宜湖南有什么特色小吃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甚至还问出了长沙在湖南什么地方这样的愚蠢问题。

我跟燕儿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我看那人的表情似乎很想问“你不是说你来过很多次了吗?”。

但他只是说,“反正你们不是有亲戚吗?就住在亲戚家里,才是最安全的,要你亲戚带着你们玩你们吃,免得被人骗。”

“是啊,呵呵!”我们笑得很尴尬。

这破车几乎是遇站停,而且这一路上都只见上不见下,车厢内的人越来越多,把我们挤得真是够呛。看着车票上铅印的“特快”的字样我们始终怀疑是不是上错了车,这怀疑一直延续到乘务员查完票之后。我们终于知道特快火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之后上来的人都跟我们一样是坐的过路车,所以也没有座位。我知道这样站着会很辛苦,但是总不能问都不问一声就往我旁边挤吧,虽然我的体积是比较小,占不满一个座位,但那不表示我就愿意把多花了几十快钱买来的座位让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一半,那样我心里会很不舒服,更何况这样挤得我身体也很不舒服。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把那个霸占我一半位子的人赶走,因为我挤不过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赶人家滚,还因为我觉得我自己还可以忍受。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我们都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正好这时候有个推盒饭的过来,因为我和燕儿在小的时候都坐过火车,在我们的印象中火车上的盒饭是不要钱的,所以我们就叫了三碗,正准备吃呢,那乘务员用非常响亮和清晰的声音叫道:“三十块钱谢谢!”

我们同时条件反射似的把盒饭递还给她,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那女的白了我们一眼,就推着车继续叫卖着走了。

过了好一会狗子才吃惊的叫道:“什么盒饭十块钱一碗,就两片青菜叶子!”

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人说:“是这样的,你们多坐几次火车就知道了,以后在上车之前就把吃的喝的都买好了!”

我们非常不好意思的说:“是吗,我们以前都是坐的汽车,所以不知道原来坐火车是这样的,呵呵!”

那人露出了一脸不信任的笑。

大约晚上十一点钟到达长沙火车站。我们拎着大包小包拥拥挤挤的下了火车,此时,映入眼球是一个人与皮箱的世界。

走出火车站,灯火通明的广场空空如也。我们几个像游魂一样从东头荡到西头,又饿又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有个胖老太婆朝我们走了过来,问我们要不要住店还说她那里又便宜又舒服,我们问她多少钱一晚上,她说一百。

天啦,一百块钱还便宜?!

于是我们没有理她,继续漫无目的的游荡,可是她缠得我们连游荡的心情都没有了,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用火车上的那一套,对她说我们是在等亲戚来接的。也许我们的表情太接近其实我们是举目无亲的这个事实,胖大妈一句话就点破了我们的心思,她说:“哎呀,小妹妹,你别骗我啊,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当时真的很想接一句“你是不是坏人我哪知道。”可是那样做不好,所以我没有说出口。

胖老太跟着我们在广场周围晃了好几圈,她累了我们也累了,都那么晚了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吧。我们想反正今天是给人窄定了,索性就跟她去了。

那是一个外表看上去不怎么样的小招待所,但房间的环境还行。当我夸这里条件不错的时候,燕儿显得很激动,“一百块就睡这么一个晚上,能不像点样子吗?”我仔细想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打点好之后我们就出去吃东西,这是我们一整天来的第一顿饭。

我们找到一家写着“正宗湘菜”的餐馆。走进店里,有个服务员极不情愿的接待了我们,可能是我们耽误了他们下班吧,其实我们也很不好意思,只是我们实在太饿了。

我们每人点了一份他们所说的“湖南最具特色的炒饭”和一份臭豆腐。被他们吹得天花乱坠的“佳肴”的味道到底如何呢?我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宁愿饿着。

我们平均每人吃了三点五口之后就给钱走人了,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出来之后我们觉得跟没吃以前没什么两样,当时已经十二点多了,好多餐馆都关了门,但我们又忍受不了饥饿的煎熬,最后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终于想出了一个既不用花很多钱又能吃得很好的方法,那就是花十块钱买了三盒方便面带回宾馆。

安顿好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打电话回家抱平安,爸妈没有说我什么只是要我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家,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满口答应了他们的叮嘱。我知道他们永远不会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那并不重要。

第二天我们一觉睡到十点多,收拾好该收拾的东西之后我们就开始耐心的等待十二点的来临,因为狗子说要住到最后一秒才比较对得起那一百块钱。

我们准点退了房。

我们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在大街上溜达了很久,可是好象怎么走也走不出那火车站,只是围着火车站绕了一圈。

火车站周围的人真是特别多,又加上几条比较宽的马路正在修建当中,马路上还横着一块铁皮上面用红字写着什么此处正在修路给您带来不便请原谅什么的,所以马路两旁就显得特别拥挤。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城市的样子。或者不能那么说,因为我们转来转去都只是在火车站附近,但是就这块地方都和我们想象中的差很远,楼房又矮又破,马路虽然够宽可惜人跟车都不能走,路上横块铁皮就说是在修路,又没看到修路的人,仅仅能走的那么一点点地方这里一堆钉子那里几块木头而且到处是垃圾。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叫道:“什么破地方啊!”

又走了很久,我们在一个很旧的楼房上看到“房屋中介”的牌子,于是我们决定上去看看,走进那楼房,那里面阴暗得让我想起了我们高中的女生宿舍。我们找到那间房屋中介的办公室,办公室的摆设简单得只有一个桌子跟两把椅子。有一个应该是中介人的男人正坐着看报纸,我们进去之后他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当他知道我们是要租房子的时候那热情就更进了一筹,他向我们介绍了很多关于长沙的风土人情然后就问我们要了十块钱的介绍费,他说如果要他带我们去看房子那就还要另外再给他一百块。我打开钱包准备取钱给他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已经没多少钱了,于是他就让我们去取钱他在这里等我们。

我们走了几条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工行,怎料到,当我们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把卡递给工作人员之后她却告诉我现在湖南的工行正在网络升级外地的卡都取不了。我的天啦,我才发现人生最痛苦的不是没钱,而是有钱没法花。

我们不死心,于是又跑了几条街找到另外一家工行,结果却还是一样。

我们垂头丧气的只好往回走,先解决今天吃住的问题再想办法。当走到先前那个破楼房跟前的时候我们出于责任所以想上去告诉那个人别等我们了,可是当我们再次走进那间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个男人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女人,正在给几个年轻人介绍工作。

燕儿问:“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我怀疑是,可是那家伙就骗我们十块钱啦?那也太那个了吧!

出门之前我们可没想过第一天就过得这么不顺心,真是懊恼极了。天色渐晚,不知不觉的我们已经荡了一整天了,一无所获却弄得身心俱疲。我们找到一家最便宜的旅馆租了那里最便宜的房间,那房间不足十平米而且没窗,我真怀疑如果关上门一晚上睡下来第二天还有没有人在。打开了吊扇还稍微能喘口气,可是那扇子哐当哐当的看着就危险,大热天的这样的房子怎么住人呐?但是才三十块钱一晚上我们能要求人家什么呢?

我们买了些零食坐在**看电视,电视节目无聊得让我们想睡觉,可是屋里的空气又不允许我们睡觉,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夜熬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我们实在受不了了,反正也是睡不着,就出去透透气。

火车站门口还是有些人进进出出,但相较白天而言静了许多。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我估计是和我们差不多的无所事事的人在游荡着,我们远远的看到马路对面有家网吧还亮着灯,我们为我们终于找到了目标而兴奋。我们穿过地下通道来到马路对面,刚一出地下通道就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朝我们走来,我们吓得一身冷汗几乎已经做好了拔刀的姿势,可是他们只是瞥了我们一眼就进了地下通道。

此时狗子说了句让我们差点晕倒的话:“我们很差吗?”

在网吧待到三点多的时候就开始半梦半醒,在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直到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男生“轰轰轰”用猛力捶打电脑,我才清醒了些。老板娘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那男生跟前心疼的摸着电脑,问:“怎么了?”男生十分生气的说:“什么破机子啊,老死机,网速又慢,这叫人怎么玩啊!”老板娘解释道:“人多了是这样的啦,你要看电影是吧,你可以边玩俄罗斯方块边下载啊!”

我被吵醒之后睡意全无,就开始掰弄起了电脑。可是弄着弄着瞌睡虫又来了,一首歌能下载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可以听了吧,唱到一半它居然死机,要不是旁边那个男生一直猛摔鼠标我可能又睡着了。我想,像这种网速,如果在我们那里开网吧,早就关门大吉了。当我回头看燕儿和狗子的时候,她们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好容易熬到了早上,终于可以见到阳光了。我以前也玩过通宵,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盼着天亮的。

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旅馆,也顾不上危不危险,大开着门就睡着了。庆幸的是,一觉醒来我们都安然无恙。

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我们手上只剩下不到两百块钱,以我们目前这个花钱的频率来看根本撑不了几天。怎么办呢?我们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倒是把肚子想饿了。于是我们就出去吃饭。

走在大街上半天也找不出一个适合我们进的餐馆,门面太豪华的我们不敢进,门面太破旧的看一眼就倒胃口,最后我们进了一家看起来还比较卫生的餐厅。已经饿得开始发昏的我们看着菜单上的鸡子火锅手指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可是一看后面的价钱,五十元!我们便犹豫了,但最后还是禁不住**点了一个鸡火锅。

我们总是这样,说要省着点花结果每一顿饭下来都不少于几十块,住三十块钱的房子因为受不了屋里空间太小空气不流通最后还是换了八十块一间的。老天爷好象是有意在告诉我们,我们根本就吃不了苦,哪怕是一点点。

几分钟后菜上来了,原来长沙人眼中的鸡子火锅就是一锅油里面漂着几块鸡骨头。我们考虑了很久要不要提点意见可是服务员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最终让我们取消了这个念头,人在异乡又没有可以撑腰的后台,既然已经上当了那就只能当是买了个教训了。

就一顿饭的工夫我们的钱已经花去了四分之一而且还没吃饱,我们决定以后还是吃方便面来得划算。

我们在一个小贩手里买了张长沙市区地图,在地图上找到了湖南电视台,这是我们来长沙的目的地。说到这里我好象还没说我们来湖南的目的吧,有点难以启齿,我想说出来之后很多人都会说我们太天真了,这是好听的,更多的人会骂我们白痴。做梦的时候想什么都可以,但是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痴心妄想的东西与真正的现实生活结合起来然后化脑力劳动为体力劳动撇开自己原本的舒适生活去自讨苦吃,这种追寻无疑是盲目的,而真正那么做了的人都是傻瓜,我们就是这样的傻瓜。因为先前寄到出版社的稿子好久都音讯全无我们已经没有抱什么希望了,可是我们不甘心,于是我们又突发奇想,把小说改成了剧本,写剧本似乎比写小说简单,基本上不需要什么文采,只有大篇幅的对话和一些简单的描述。我们不想像上次那样只是有去无回,所以决定亲自给送去顺便还可以旅游,具体我们不知道应该找谁,但是我们想电视台这个方向应该没错,因为我们对本省的电视台不报什么希望,而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湖南电视台。

果然,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来到湖南电视台门口,居然不敢进去。有个保安拿着只枪站在大门口,对所有靠近的人都一一盘问,而此时的我们像三只缩头龟一样躲在一旁盯着电视大楼就是不敢靠近。那一刻我很失望,失望自己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如果不是那天站在那里,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没用到了这样的地步。

结果我们什么也没做就离开了。

回到住的地方,洗了个澡,连晚饭都没吃便早早的睡了,其实我们谁都没睡着,疯了那么多天我们需要安静的想想清楚。

第二天醒来,狗子问我们:“怎么办?”

燕儿说:“先想办法取点钱出来再说吧,现在我们连回去的钱都不够了。”

我们退了房,到火车站买了三张去衡山的火车票,原因是,狗子执意说衡山是属于湖北的,我们想到了自己的省先取些钱出来再说。可是当火车开动之后我们才感觉方向不对,再听旁边一个湖南人向我们介绍起衡山,我们终于肯定自己错了,这都多亏了我们如此“丰富”的地理知识,狗子是我们当中地理考试分最高的一个,她能够比较准确的画出银河系各个星球的大致方位却分不清楚地球上的东南西北,这样愚蠢的错误我想也只有我们几个笨蛋才会犯。

这趟火车比来的时候坐得要舒服,有空调并且座位上垫了垫子。以后我们所坐的每一趟火车都是像这样的,有空调并且座位上垫了垫子的,而像我们第一次坐的那种古董车想找也找不到了。坐空调车呢,是比较舒服一点的,可是有个问题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过,那就是列车员们本着是公家出钱不浪费白不浪费的精神(也有可能是为了尽量让每一位乘客都感受到自己多出的那部分空调钱是物有所值)把车厢内的温度调得太低,本来是夏天才需要开冷气的可是那样的温度穿着短衣短袖的根本就受不了,大热天的我想也不至于为了坐那么几个小时的火车而随身携带几件过冬的衣服吧,所以只有先冻着,而最要命的就是刚下火车那会,就像刚从冰库里出来就被扔进了考箱,这样的温差身体素质差点的搞不好会晕倒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车厢里突然多了好多乞讨的小孩,那些小孩大多五六岁的样子,见男人就叫叔叔见女人就叫阿姨,各种拍马屁的顺口溜更是脱口即出,如果不给钱就缠到你给为止。要饭的我见得多了可是用这种方法乞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所以还挺新鲜的。他们成了车厢内的焦点,没被纠缠到的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嘻嘻哈哈,而当那小孩正要走向他们还没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就恨不得一脚把人家踹老远,而一旦被缠上了也就是眼望窗外或者看书或者聊天总之就是把旁边的当作是一团空气假装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多半那小孩见久久没有反应也就会自动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不一会儿有个小孩就来到了我们跟前,狗子因为坐在最外面所以不幸被他纠缠,那小孩拉住狗子说什么阿姨阿姨真漂亮阿姨越长越漂亮还有什么祝她磅个大款什么的,这种话出自于一个小孩子的嘴我真的觉得很那个,我们问他是不是一个人,他说还有他奶奶,我们问他奶奶在哪里,他说他奶奶在别的车厢要饭,我们又问他上火车的目的是不是只是为了要饭,那小孩没有回答,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人说他经常在火车上见到他们这些人,是专门上来要饭的,我就很想接着问一句,他们上火车有没有买票的,可惜那小孩被我们对面那人揭了底之后就跑开了。

然后狗子就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说:“他要是叫我姐姐我就给他了!”

我们又是晚上十一点多才下火车,并且还下着大雨,我们又背又提还要撑伞,就够难受的了,再加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溅得一身泥,我们只想找个地方洗澡睡觉,可是连问了几家旅馆都太贵了,最后我们还是选择在网吧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了家工行去取钱,结果还是一样。

于是,我们对湖南感到非常失望。

这时狗子提出要回家,我想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其实早在我们站在湖南电视台门口而不敢进去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回家,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想回家,我不想回家,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家,虽然在外面的生活是不比家里舒坦可是却过得很开心,以前我从来没有试过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这一切都由我做主,这段时间是我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的自由,说真的,我不愿意结束这样的生活。可是……这都怪我们在出门之前没有估清楚自己的能力,没有想到自己是这样失败,所以一时之间我们真的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可能是从小就依赖惯了,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才会显得这样的不成熟,可能在别人看来是很简单的而我们都不能解决,其他的还有什么好谈的呢?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我很瞧不起那种一遇到困难就轻言放弃的人,可是原来自己就是这种人。

因为在衡山只有通往省内的火车所以我们转车到了衡阳,这样一折腾下来我们身上的钱只够买到岳阳的票,我们只好买了三张到岳阳的火车票而直接坐到武昌,然后打电话叫我爸妈来接我们然后替我们补票。爸妈知道我要回来很高兴,马上答应了,他们对我很好,总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我最好的,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是导致我逃跑的主要原因。我们几乎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到了一个地方马上就等待下一斑火车再坐回去,天下所有白痴的事都被我们几个在这几天之内干尽了。

上了火车之后我们三个人身上加起来仅剩下十块钱了,只能买一盒盒饭。已经两天一夜没吃没睡的我们此刻已经是饥寒交迫,那种感觉至今难忘。我们实在是等不到下火车,就叫了一盒盒饭,能够想象三个人轮流着吃一盒盒饭是一种什么样的形象吗?花十块钱买来的一盒饭最好的菜就是一个煎鸡蛋,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树上的叶子,如果是大街上摆摊卖的,别说十块钱,两块钱都没人要,坐了这几趟火车我算是明白了,火车上就是仗着别人出门不方便趁火打劫,如果不是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这些菜请我吃我都不吃。不过说这些都是没用的,因为我们真的饿了,只要是能吃的再难吃都吃得下。

半夜十二点多才到达武昌火车站,我爸妈已经一早就守在那里了,为我们补了一百多块钱的票,然后就带我们去吃东西,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可是我们太累了,差点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再然后我爸就把燕儿和狗子分别送回了家,最后我们也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就直奔**,我太需要补充睡眠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很多人喜欢唱回家的感觉真好,可是为什么我回到家里却只感觉到了失落,并且是非常的失落。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黎威,回来之后我往他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听他爸的口气他应该还没有回家。不知道他在北京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是像流浪狗那样的生活。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够坚持到今天还不回家就已经是个成功了,至少我没有做到。满怀了一年的豪情壮志连一个星期的考验都禁不起,当初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去闯一番大事业,真是可笑。我们在自己编织的那个很精彩的梦里浸泡得太久,所以才接受不了这样平凡枯燥的现实。当一切归零之后,我们的热情也由沸点降至冰点,这样的落差让我明白了要过上自己从前幻想的那种生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如果你要问我甘心吗?我不甘心,甚至还没有死心,谁说我不会成功,我们连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预料你能保证奇迹一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谁说我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了下次上火车之前要买好吃的喝的因为火车上的东西太贵了还有别坐过路车最好提前定票还有出门在外别把钱存在一个银行这不都是收获吗?整整一个暑假我天天这样安慰自己。

不回家还不知道原来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大堆。我妈给我选了个三流大学,原因是那个学校离家近,据说那三流大学沾了另外一个比它高一流的大学的光马上就要飞升成为一流大学,不过不管它是几流我都不想去,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再上学更因为那个学校的名字里有“师范”两个字。我讨厌老师的程度已经到了只要听说某某某是当老师的我就想把他揍一顿。虽然我妈一再告诉我其实我也知道即使我读了师范出来完全可以不当老师,但是我就是不乐意。为这个事我和爸妈闹了很多矛盾,最后实在呦不过只好一人退一步,我去读,但不让另外出钱,也就是读所谓的成教。因为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在里面呆到毕业的,我肯定会再逃跑,所以我不想浪费那么多钱更不想便宜那些冠冕堂皇的人渣。有个同学说我这么说很过分,对天下的好老师们不公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天下还有好老师吗?我怎么没看见。在我的眼里天下乌鸦一般黑,从我上幼儿园开始就被他们压迫,每天吃午饭的时候肥肉分给我们瘦肉留给自己,要是有谁忍不住夹了块瘦肉她们还不高兴。上了正式的学校之后就更是变本加厉,老师打骂学生从来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打骂完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我是在替你父母教训你”。在上初中以前我的理想就是当老师,因为我怕他们,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老师够威风可以随心所欲的打人骂人指挥人。上了初中之后我开始厌恶他们,他们的某些言行让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佩为人表率,在某个时候他们丑态毕露更是让我觉得滑稽极了。

说到这里让我想了起两件事,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听说省里有人来检查工作,为了赢得上级的好感,在来人的那天我们的学校就为我们改善伙食,专门开了个小窗口供应麻辣烫,本来是说以后每天每个班有四张票,全班轮流着吃,虽然我们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这对我们来说毕竟是件好事。可是我们的学校恶心到了什么地步呢?人家来了两天他们就真的只干了两天,第三天大早那窗子就撤了。还有一件事,是上高一的时候,也是上级来检查,那段时间抓减负抓得比较紧,我们学校为了应付检查就把旧的课表取下来换上了新的课表,新的课表一个星期只有五天课并且没有早晚自习另外还加了一节体育课和一节音乐课,看到这样的课表我们爽了半节课,我们想至少别人来检查的这几天我们可以舒服点,可是谁知道班主任却说,还是按照原来的课表上课,贴上去的只是做个样子。还吩咐我们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我们每星期只上五天课休息两天,如果是在周末的时候问起就说我们每个月集中放假六天。而事实上我们是每个月放风两天。看着站在我们面前这位自命不凡的谦谦君子,他是我们的老师吗?这是一个老师应该教学生说的话吗?他就是我们分班之后的语文老师,也就是那位在所有的人都虚伪的赞美诚信而我说了些真话的时候说我思想有问题的人。记得当时我看到那句评语的时候很气愤,我真恨不得把这件事情提出来,然后质问他,究竟是谁的思想有问题。

回来之后我跟燕儿通过几次电话,她说她爸妈也天天念叨着要她去上学,她不想去,问我怎么办。我们商量了很久,最后她跟我的决定一样,去读成教。虽然我们并不想上大学,但我们还是对大学抱有那么一点点好奇,毕竟人家叫大学,也许跟初中高中真的不一样吧。后来事实证明,的确是不一样,跟它比起来我宁愿再回高中读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