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二章 和我臭味相投的朋友们(1 / 1)

就做白日梦 阿毛归来 3345 字 9个月前

黎威是我一个很谈得来的朋友。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因为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是很深。那时侯的他斯斯文文的一副书生样,我一向不喜欢与这类人交往。

在跟他接触多了之后我才知道,这小子简直就是败类中的极品。

他有很多个女朋友,常常约会就像赶场一样,他倒也不嫌累。其实他并不相信爱情,只是很喜欢交女朋友。他说,女朋友的数量是衡量一个男人魅力值的刻度。所以为了准确的测量自己的魅力对于某些投怀送抱自己找上门的,他便来着不拒。我不介意要常常要在他的女朋友们面前替他圆谎,虽然那样很是辛苦,可是谁叫他给我的好处那么诱人呢,我只是担心他这样不计数量的交往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果然,在某一天的一个下午,他冲进我的教室拉着我就往外跑,当时还在上课,幸好是自习课。我知道那天值日生跟在我们后面追了很久,肯定很恼火,我当时真怕她以为我被人绑架跑去报警。

对于他如此粗暴的行为作为朋友的我很能谅解,他准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可是他好象没有考虑过他这么做会给我带来多大一个麻烦。

我们在西饼屋里坐了一个下午,他一声不吭的只顾着喝酒,他不说我也什么都不问,反正点了好多吃的我嘴巴一时半会还闲不下来。

最终还是他按奈不住,一把夺过我正啃的津津有味的鸡腿,怒道:“你怎么就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我佯装莫名其妙道:“那你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蔚丹给我打电话,我以为是小蓝来着,我也不记得我跟她说了些什么,总之是她知道了我有别的女朋友,我们大吵了一架。”

“哈哈,你终于翻船了!”

“笑吧,笑吧,就知道你会幸灾乐祸!”

“你不像是那种会为了一两个女朋友而喝闷酒的人啊。”

“只是这样我当然不会啦!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割脉自杀! ”

“啊?死了?”

“那倒没,这会在医院呢。”

“没出人命啊?”

“怎么没出人命你很失望吗?”

“那就是没事了!没事搞那么大排场,有毛病啊!”

“什么没事,我爸知道这事了,今天早上还去看了她呢。你猜她怎么着?她居然求我爸劝我别甩她,有没搞错!”

“那你这次不仅翻船而且还撞到了冰山,船没毁,人先亡了。”

他猛灌一口啤酒,“烦呐。”

黎威的爸爸有着像军人一样的刚烈性格,对儿子的教育向来是简单粗暴。

所以,对于他的遭遇,我只有同情。

我知道他这会心里肯定很不舒服,于是我安慰道:“兄弟,没关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找你出来是要你安慰我的,禽兽尚有半点怜悯之心,你半点的半点都没有。”

“所以我不是禽兽啊!”

于是,我们都笑了。

我一个很务正业的朋友说得对,只要我们两个一混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笑得出来。我们笑是因为我们真的开心,哪怕是像这样的苦中作乐,反正无论任何过火的玩笑,我们彼此都不会介意,所以在他面前我向来是口无遮拦。我想,那种不参任何杂质的笑容也许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

当天晚上我去医院看望了那个自杀的女孩,她憔悴的样子的确令人心疼。

“小妹,你来了?”

“恩。”

“坐啊!”

“好啊!”

黎威的女朋友们在我面前总喜欢以嫂子的身份自居,其实我比他大。

蔚丹跟我说起好多关于她和黎威以前的事情,看得出来她对那小子真的用情很深。我也为她不值,但我知道这并不能怪黎威,黎威说过,在他跟每个女朋友交往之前他都会坦白的告诉对方自己不是认真的,大家只是玩玩而已。所以这个基本上是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现在我不可以再刺激这个意志这么脆弱病人。

她哭着问我她该怎么办还该不该爱黎威,我就怕她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爱情,我是陌生的,我不能够在对某个事物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给别人提供什么意见。

整个晚上我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打电话给黎威,电话响好久之后传来的是黎威那小子有气无力的一声“喂”,我简直可以想象他昨晚“享受”的非人的待遇。

“你没事吧?”

“没死 。”

“你还好吧?”

“好,好得不得了!你们女人呐,怎么追到手那么容易甩掉就那么难呢?还动不动就拿死来威胁人。”

“这不正好验证了你有无穷的魅力么!”

“是啊,比没人要的好,起码有人肯为我死啊,有些人啊羡慕不来的。”

“恩,说的对,我这个没人要的真的好羡慕你啊!下次你其他三个女朋友集体徇情的时候我更羡慕啊!”

“哇你这么狠毒的啊!”

“我只是给你预个警,你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有这么一天。”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啊,也别那么麻烦了,干脆找个代表来直接往我身上捅一刀得了。”

“哈哈”

“呵呵”

……

高考在即,我们开始做无数的题目。老师说做得多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押到原题,我觉得这就像买体育彩票一样,命中的机会千万分之一。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在买体彩,尽管大家都知道中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谁也不愿意把自己排除在可能性之外。面临高考的学生也是一样的,班上有很多人每次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低着头而且神情紧张像极了那些买彩票买疯了的彩民。

你说数学押押题吧,那还说得过去,因为就算押不到原题押到题型对考试也是有帮助的,但语文作文还要来押题目,那简直是瞎搅和。新华字典那么厚,你随便翻几个字出来能组成一个词或者一句话的就可以是一个作文题目。写过作文的都知道,作文的题型就那么几个但分解开来有成千上万个题目成千上万个立意成千上万个中心思想,除非能押对原题,否则就是白搭。特别有些材料题,也不知道是出题人水平太高了还是太低了,研究半天始终弄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个什么东西,总觉得那几行字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说的。当然,出题人可能很聪明,这就需要你也至少和他同样聪明才能体会到那几段简短的文字所包含的深意;但如果出题人真是个疯子或者弱智,那就需要你格外聪明把那些疯言疯语组装成一个完整的意思并且还要有深刻向上的意义。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我只能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一段话,因为作者不是在我面前说话,我无法把他的语气跟神情结合起来去体会他这段话是正意还是反意或者还有什么言外之意。

但如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写的话我还是可以凑出几个字来的。

燕儿就更离谱,她字面意义都懒得去理解,通常是随便拽本作文过来直接往本子上抄。

有好几次我跟燕儿的作文是一模一样的,我们的语文老师居然没看出来,还给了我们不同的分数。

因为前几届高考的作文都是材料题所以今年我们的语文老师把押题的重点放在了材料作文上,这就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训练会很辛苦。

说起我们的这位语文老师,他是我刚到这个学校时候的班主任,曾经因为第一次月考我们班的成绩位居全年级榜首而着实火了一阵子,而我们之所以考得那么好主要的功劳还是要归功于他,因为是他监的考。而到了第二次月考,单人单坐再也不是他监考的时候,居然我们班的前十名在全年级只能排个三百多名,这样的差距令校领导们跌破眼镜,他也因此再次火了一把。后来文理分班,全年级十个班变九个班,他就是唯一一个被刷下来的班主任。班主任干不成之后他就代我们班跟四班的语文课,那时候我们两个班都强烈要求换掉这个语文老师,可是因为人家四班人多示众又有个教务处主任的班主任做后台所以最终把他留给了我们。跟他相处三年,我印象中的他就是蓄着两撇小胡子,梳着中分头,常常内衣当作外衣穿,典型的传统汉奸的形象。我们班一个大姐级人物给他取了个外号——刘老鼠,仔细看看,还真挺像的。众所皆知,他很差劲,可是他就是不承认,我们说他差他就说我们再学十年也赶不上他的水平。我记得最丢人的就是有一次他写着写着板书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们,“你们看,我们这字写得怎么样啊?”全班齐答曰:“不怎么样。”然后他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去写板书了,我当时很想看看他什么表情,可是座位角度不好所以没看清楚。说实在的班上没几个尊重他的,谁都可以跟他吵架;在打了下课铃之后如果他没宣布下课,就有人从教室前门大摇大摆的出去;无论是他的课还是晚自习翘课的总比上课的多;所有的老师都有手机,并且所有的老师上课都常常接电话,只有他的手机一响全班起哄。因为大家都觉得听他的课实在是没意思,他就是照着课本念都会念错的那种人,可以想象,这样的人教我们能要求我们的语文水平强到什么地方去。

因为我们的语文老师水平不怎么样所以他也不怎么明白写材料的作者想说的是个啥意思,弄到最后常常是一个材料要写几篇不同的作文,说的是要训练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这样一来我们班的工作量明显多出别班好几倍。

我印象最深的是零一年的一道高考题:有一个年轻人,背着七个背囊远行,这七个背囊分别是金钱,智慧,美貌,健康,荣誉,才华,诚信{好象是这七个),在行程中他遇到一条河拦住了去路,这时有一条船划过来年轻人很高兴,但是船的载重有限,年轻人要过河必须舍弃其中一个背囊,考虑之后年轻人放弃了诚信。要求我们以“诚信”为话题写一篇文章,800字以上。那题目大致好象是这个意思。时间太久我记不清楚了。

老实说我不觉得那人的选择有什么问题。我相信,如无意外,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当然,我说的是“如无意外”,而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突发状况是我们所不能够预料的,比如,那划船的老汉用枪指着你的头说:“你要敢丢诚信,老子就毙了你!”

而我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这篇作文我们写了不下三遍。我们的语文老师为了我们能够写得更好,还特地收集了一大叠在那年高考中获得满分的作文来供我们学习兼欣赏。我抱着非常崇敬的心情看完了那些作文之后只有一个感想:放这种屁都可以得满分,我完全可以回家睡觉了。可我们的语文老师不那样认为,他花了整整四节语文正课的时间来为这几篇他精挑细选的垃圾无中生有出这样那样的优点。其中有一篇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我们那老师逐字逐句恨不得逐笔画的琢磨了差不多半节课,最后只好说:“你们看,人家字写得多好!”……我晕!!这就是他所说的必须精读精读再精读的让我们读了半节课喉咙快都读哑的优秀“巨著”的过人之处?!我想,这些个什么什么的就算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但把时间花费在明知道不可能会考又对考试没任何帮助的几篇作文上算不算是一种浪费的行为?老师们总是以高考将近要抓紧学习为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不留给我们,尤其我们的班主任,一开口就是:大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怎么样怎么样的。所以我很不服气的是,许你浪费我的时间,就不许我浪费我——自己的时间?

我很庆幸这么糟糕的题目不是我的高考作文,但没有人可以保证我们的高考作文出得不会比这个更糟 。

燕儿问我,你写不写?

我说,写吧,总得交差吧,

于是,我们就按照那语文老师的指点开始了作文。可是当写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间神经错乱,不想这样写了。因为我发觉自己其实很不诚实,那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虚伪恶心得我自己都没办法看下去。哼,这真是绝妙的讽刺,用虚假的语言来歌颂诚信。

接下来,我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撕掉了我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凑出来的那几百个字。

燕儿看着我,觉得莫名其妙。

我问燕儿,你说如果我写实话的话会怎么样?

燕儿犹豫了片刻说,有四种可能,第一,他认真看了你的作文,然后你会被他狠狠的教育一顿;第二,他根本就不会看你写了些什么,只是随便给你打个等级……

我插嘴道,就像以前我们两的作文一模一样他也没看出来?

燕儿道,那是因为他没看我的作文,第三,他认真看了你的作文,觉得像你这种败类已经无药可救,所以随便给了个等级敷衍你顺便证明他是很负责的;第四,不过可能性不大,他对于你的诚实给予高度的评价并且号召大家向你学习。

为了验证燕儿说的这几种可能性,我决定冒险试一试,但出于对老师的尊重,我的实话还是有所保留的。最后,实验的结果是在燕儿那几种可能性之外却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他看了我的作文,并在作文的最后写了一段很长的评语,没有给我等级。

那评语的意思是说我这个人思想有问题。

是啊,我的思想有问题,居然跟老师讲真话,问题还真是不小。

从此以后我跟燕儿就再也没有写过作文。

2002年元旦,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黎威被打得浑身是伤,那天我正在逛街,亲眼看着他被一群流氓围着拳打脚踢,我没有能力去救他,只能站在旁边大叫。

“那些人是谁?”

“不知道,他们只是打手。”

“那是谁要打你?”

“我们的老师,我认得在那些打我的人当中有一个是我们学校保卫科的。”

“老师?他,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打了他,啊,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我们打了一架,我打赢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事啊?”

“小事情。学生跟老师打架很平常啊,你们学校没有吗?其实弄得动手动脚的大家都有不对,我以为吵过了打过了也就算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

黎威的话让我很震惊,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震惊。老师跟学生之间的这种可以说是近乎对立的关系,解释不了是什么原因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关系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了。所以师生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的。就算是一个没读过书的人,在对付自己的仇人之前也应该知道直接找人把他打一顿是违法的吧,更何况,他素质再差也好歹是个老师啊。

黎威所在的是所私立高中,他说那个老师很有势力,所以报警也没用,再说他也没有证据,就当是被疯狗咬了,只好认栽。

“从我们学校的保卫科室里经常会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惨叫声,他们说是保卫科的人在打违纪的学生,我不相信,直到有一天,技校的一批男声跑到我们学校来闹事,那几个保卫科的人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们学校的学生被打得头破血流,后来那几个被人打的学生以打架的罪名被学校记了大过。这就是保卫科啊,哼!”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要是以前的他肯定会不顾后果的找人把打他的那个家伙给打一顿,可是现在,他回敬这顿毒打的只是浅浅的一笑。从他转学到私立高中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真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这种场合,我不知道他在学校的生活过得怎么样,能够懂得识实务了,也许他真的长大了,只是这样长大对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黎威,我听你女朋友说你以前读书很棒的,为什么……”

“当你对一些人一些事完全失望而对其他的某些东西又有了兴趣的时候你就会像我这样,就算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那你现在对什么有兴趣?”

“女朋友咯!我觉得女朋友比女老师温柔。”

“那倒是。”

“喂,好久不见,你漂亮了?”

“是吗?哈,你少讽刺人了,你会说我漂亮?”

“你听出来了?你知道吗?我多怕你听不出来啊!”

“你去死,王八蛋!”

本来想像以前那样捶他几拳踢他几脚再掐他几下但考虑到他有伤在身还是算了。

“帅哥,被人打了一顿感觉怎么样?”

“爽呆了!”

“既然你这么爽的话那我们庆祝一下吧,你请吃饭!”

“哇啊,你真是黑心,趁我有伤在身想打劫啊?”

“那换你打劫我啊,不过我现在没钱了。”

“我身上的钱还够买一个面包。”

“那还不走!”

于是,我们来到以前常去的那间西饼屋买以前常买的那种肉松面包,可惜运气不太好,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是你吃还是我吃啊?”

他看了看面包再看了看我,二话没说用舌头在面包表皮舔了一圈,然后递给我,“给你吃。”

我气得举起拳头 往他伤口上擂,痛得他跪地求饶,“我才见过你这种人,这种龌龊事亏你做得出来。”

他好象生怕我还要跟他枪一样,将整个面包硬塞到嘴里,哽咽半天,道:“我……真的饿了么,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那你也慢点啊,搞得这么恶心谁要啊。”

“你知道吗,我多怕你要把皮撕掉,吃里面的肉松。”

“…………”

“呵呵……”

我们终于还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一直以来无论发生再不开心的事也好,我们最后总是能够将注意力转移到轻松的事情上面来,以笑收尾。可是今天,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不是发自内心的在笑,因为这件事已经在我和他的心里烙上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是摸不掉的。

晚上回到家里,耳边一直回荡着黎威的一句话,“当你对一些人一些事完全失望而对其他的某写东西又有了兴趣的时候你就会像我这样,就算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