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捞刀河畔(七)
“杨副官,你去把岭幕理给我找来,就说我找他有急事。”接完电话,刘建业把自己的副官叫了过来。
“军座,听说你找我有急事?”过了没一会,特务团团长岭幕理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对,我找你的确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告诉我,特务团今天白天的战斗损失有多少?还能不能继续打?”
“今天白天的战斗里,特务团全团2468名作战人员,战死224人,重伤317人,轻伤542人,轻伤人员里有一半左右不影响战斗能力。所以,全团能够继续战斗的人员,差不多还有1600人。”岭幕理迅速地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
“也就是说,特务团还保留有大部分的战斗能力?”刘建业盯着岭幕理的眼睛问道。
“是的。特务团还有继续一战的能力。”岭幕理毫不畏惧的迎着刘建业的目光,大声地回答。
“那好。你现在回去以后,先把部队整编一下,然后隐蔽接近敌人的阵地,在凌晨4点钟,给我狠狠地凑一下小表子。你敢不敢?”
“没说的,只要军座你下命令,我一定去办。”
“那你就回去准备吧。记住,一定要把小表子揍得狠一点。”刘建业最后还不忘叮嘱一遍。
“杨参谋长,你去下命令,新52团全部枪上刺刀,手榴弹足量发放,同时把军部所有的参谋,文书,伙夫,马夫,担架兵还有通信营,工兵营,全都发放武器弹『药』,组织起来,凌晨2点钟开饭。”刘建业转身对杨参谋长说道。
“军座,你这是要做什么?”杨参谋长感到纳闷。刘建业这个时候做出这个架势,俨然就是一副要和鬼子拼命的样子,可是现在的战局,至少在永安市这里,新20军军部还没有落到那样的境地。
“我要和鬼子玩命,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敢让一个联队级别的部队孤军深入来冒险,我们就有胃口一口吃掉它。”刘建业恶狠狠的说道。刘建业没有说出来的是,薛长官要新20军坚守永安市消耗鬼子的锐气,却让出自广东的第4军来围歼这股鬼子,显然是想要家乡的子弟兵摘桃子,这让一直以来在中央军系统里混得顺风顺水的刘建业深感到愤怒和屈辱。这也就是薛长官敢这么干了,就连第五战区的李长官,也不敢这么样做的。谁不知道这些中央军部队的身后,都是一双双大佬的眼睛在盯着。要不是新20军现在是第九战区直属,让刘建业没有地方叫屈,换成在罗总司令,汤总司令或者那位和陈部长如同水火的关总司令手下,也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今天,刘建业是憋着一股气,非要和小表子来个面对面地大开大阖的进攻战,一举击溃面前的敌人,让那位薛长官知道,新20军绝对不比他的那支顶着北伐铁军名号的广东子弟兵差。
漆黑的深夜,新20军的军部里,所有的人员,除了值班人员以外,所有的人都是全副武装的,静静地在等待着。
刘建业独自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端着一杯自己冲泡的咖啡,不时地小饮一口,含在嘴里回味着那种苦苦的味道。在前世的时候,刘建业可没有多少能力去没事喝那种从西洋传来的饮料。在重庆逍遥的那一个半月时间里,刘建业是有了充分的时间和条件去享受一下咖啡的味道了。在品尝了多种咖啡以后,包括后来风靡城市小资阶层的蓝山和卡布奇诺,刘建业独独喜欢三种口味的咖啡,一是纯粹的清咖啡,没有『奶』,也没有糖,只有咖啡的原本味道;二是兑了威士忌的爱尔兰咖啡;三是兑了白兰地的皇帝咖啡。刘建业自认为,清咖啡的味道,是咖啡的本来味道,不加修饰,纯粹的本源,兑了酒的咖啡,则是一种另外的可以让人热血加温的感觉。只有这样的味道,才符合刘建业的脾气。在刘建业的内心里,尽避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中国的政治斗争里,但是他还是认为自己最适合的角『色』,还是一个纯粹的铁血军人。军人不干涉政治,政治是政治家的事情,是刘建业的内心想法。只不过,刘建业也很清楚,他的这种想法,在那个时代的中国,是幼稚的,可笑的。随着抗战胜利,国内的不同政治势力之间对于未来政治利益的争夺,必然会越来越激烈。当这种争夺通过政治方式无法解决的时候,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内战了。那个时候,作为高级军官,必然要做出自己的政治选择。这会让无数的昔日同袍,转眼之间反目成仇,势不两立,刀兵相见。作为知道后来历史的人,刘建业认为那场战争里的双方,都不是战争的最后赢家,双方的行动其实都是在自己的祖国本来就嬴弱无比的身上有增加了无数的伤痕,更使得自己的祖国只能在两个大国之间做出选择,而不能像南斯拉夫的铁托一样,坚定地走自己的道路。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一大壶的咖啡,也一点点地被刘建业喝得差不多了。刘建业驱赶了自己头脑中的各种烦『乱』复杂的思绪,看了一眼手表表盘,时间已经接近了攻击发起的时刻。刘建业戴上钢盔,走出房间,来到作战室。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刘建业,依旧是往常那个精力充沛,打仗时候神情严肃的刘建业。
“各位都已经准备好了?”刘建业环顾了一下作战室里的众人,问道。
“都准备好了,就等军座的命令了。”杨参谋长代表众人回答道。
“好,各就各位,等待我的命令。”刘建业冷冷得说道。
表盘上的指针,终于走到了凌晨四点。
“攻击行动开始。”刘建业发布了命令。
随着刘建业的命令,早就做好准备的部队开始了对前线日军的进攻。
新20军的直属炮兵营,在接到命令以后,丝毫不顾弹『药』的消耗,拼命的向日军的阵地开炮。一发发炮弹划破夜空,向日军阵地飞去,炸起一团团火光。
伴随着炮弹的落下,特务团全部还能作战的人员,都领着冲锋枪,背着大刀,向着日军的阵地发起冲锋。
前线阵地上,双方的机枪『射』手们都不顾对方的压制,拼命的『射』出子弹。日军阵地上的喊杀声震天动地,两军士兵都已经杀红了眼。特务团一营长崔连斌冲锋在全营的最前面,连着劈倒了三名日本兵,浑身溅满了鲜血,嗓子也喊哑了,瞪着眼睛,抡着大刀,迎着冲上来的日本兵狠命拼杀。特务团一营的士兵怒吼着、奔跑着、拼杀着,子弹打光了,就用大刀砍,大刀折断了了,就搬起石头砸,没有石头可搬,就抱住日本兵用牙咬,被日本兵刺倒了,就掏出手榴弹,滚到日本兵脚下,拉响手榴弹和日本兵同归于尽。
特务团2营,3营的官兵们也在各自营长的带领下,冒着敌人疯狂的炮火,拼命地向前冲击,冲击,再冲击。
遇到特务团的突然夜袭,坪岛大佐瞪圆了眼睛,挥舞着指挥刀,命令日军步兵第十三联队两个大队的官兵不计伤亡,务必击退特务团对日军阵地的进攻。
看着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嗷嗷”怪叫着冲上来的日本兵,特务团官兵端着冲锋枪,拼命向日军队列扫『射』,日军队列象被死神的镰刀收割一样,成片地倒下。可是所有的日本兵都知道今日身陷险境,凶多吉少,端着枪,怪叫着,拼了命往特务团的人群里冲。
三营长刘桂中也急红了眼,拔出背在身后的大刀,跳起来,迎着一名日本兵就冲过去。这名日本兵瞪着眼睛,怪叫着,挺枪就刺。刘桂中闪过日本兵三八大盖前的刺刀,圆睁双眼,大喊一声,挥刀劈下。日本兵举起枪托,想要架格刘桂中劈下的大刀,却被刘桂中伸手抓住枪杆往下一压,大刀闪着寒光,已劈到日本兵的脖子上。这一刀刘桂中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刀削颈而过,一颗日本兵的脑袋滚落地上,身躯竟然没有跌倒,脖颈里的鲜血却似喷泉般喷溅出来,溅得刘桂中满脸都是鲜血。刘桂中抹了把脸上的鲜血,举起大刀,怒吼着扑向另一名日本兵。
特务团三营的士兵看见营长冲了出去,一个个从地上爬了起来,有的端着随手在地上捡起来的日军步枪,有的举着寒光闪闪的大刀,大喊着冲向涌过来的日本兵。
日本兵在特务团官兵气势如虹的拼死冲杀下,终于退却了。
“命令新52团,军部直属部队,全体出击,给我紧紧地咬着鬼子的屁股猛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停下来。”刘建业看到鬼子的阵脚已经开始松动了,果断的下令把手上所有的能够拿起枪的人员都撒出去,给鬼子以最后一击。成功与否,就在这最后一把了。
说完以后,刘建业抄起桌子上的一把冲锋枪,对着作战室里的人喊道:“还是爷们的,就跟我一起冲出去,打鬼子去!”
朝阳初升,刘建业站在山坡上,望着天边出现的一抹血红,看着新52团的士兵们打扫战场,救护伤员,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刘建业走到杨参谋长身旁,坐下,从衣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两根,一根自己抽着,一根递给了杨参谋长。杨参谋长的右臂被鬼子的刺刀戳伤了,警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杨参谋长看着闷头吸烟的刘建业,问:“军座,你怎么好像没什么精神啊?”刘建业沉声说:“参谋长,不知道为啥,我们打退了小表子,我心里反倒有点堵得慌。”杨参谋长问:“是不是因为部队的伤亡?”刘建业微微摇头,说:“不全是。”杨参谋长问:“那是为什么嘛?军座你不是吞吞吐吐的人。有什么想法,就快说出来嘛。”刘建业沉声说:“参谋长,我觉得我们要打赢小表子,很难。”杨参谋长瞪起眼睛,转过头看了看身周的士兵,低声说:“军座,你是不是有怯敌心理?鬼子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要打赢他们确实很难,但咱们连罗店那种场面都闯『荡』过来了,还怕什么呢?咱们就是不信邪,就是要和小表子较量到底!你不也是经常这么说吗?”
刘建业说:“参谋长,我不是怯敌,我的意思是说,小表子很难对付。你看,小表子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打起仗来能抱成团,同样不要命……同样为了抗日打鬼子,我们的军政部,却又不给……就连战区长官也……唉,我说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杨参谋长点点头,冷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小表子是我们的劲敌,而且是不易战胜的劲敌。小表子要是不厉害,怎么就能够占领了半个中国呦?军政部不给咱们补充武器装备,咱们就自己从小表子手里去抢、去夺!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不信邪,咱们这么大的中国,居然会被个小小的岛国给灭喽!”刘建业抬起头,望着天边血样的朝霞,异常坚定地说:“我也不信,除非是咱们这些扛枪当兵的都死绝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
刘建业命令特务团和新52团的士兵拿好缴获的日本兵的枪支弹『药』,随同各参战部队,以刺刀班、投弹班,向被包围在山谷中的日军发起攻击。整个上午,山谷中到处都是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惊天动地,山谷回鸣。
随着天亮,捞刀河北岸的新14师部队也通过浮桥,全体过了河。日军的各支部队现在已经全部陷入了中**队的围攻,无力救援陷入危险境地的坪岛支队。所以,刘建业也就大胆地命令放弃春华山阵地,新14师全体过河,加入对坪岛支队的围攻。
中午的时候,日军开始向山谷两侧发起冲击。日本兵扔掉了身上装有备用衣物、定量配给和工具的包裹和军用饭盒,负责携带补充弹『药』的辎重兵也扔掉了弹『药』箱,有的机枪手甚至丢掉了轻、重机枪,至于车辆和马匹更是丢弃不顾。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弯着腰,“嗷嗷”怪叫着拼命冲上山顶。
刘建业指挥新20军直属部队的士兵跟在日本兵的身后往上冲,命令士兵们不用吝惜子弹,要将披在身上布袋子里装的子弹全打出去。士兵们满心欢喜,往山上爬几步就停下来打几枪,有的士兵还在『射』击的间隙,转过头,笑着对刘建业说:“咋了,军座,我们把家底用没了,打完这仗不过了?”刘建业指着往山上爬的日本兵,说:“这就是咱们的运输大队。消灭了鬼子,枪支弹『药』就全是咱们的了。”
新14师的部队也都围冲过来,枪炮齐响,杀声震天,向爬到山顶的日军发起猛攻。
三架日军飞机尖叫着掠过鲁柏山的上空,又盘旋而回,“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日军飞机的子弹雨点一样扫向仰攻的新52团士兵。子弹打在山坡的泥土上,“噗”、“噗”、“噗”的轻响,打到山石上,崩溅起灼热的火星。十几名新52团士兵被子弹打中,仰面摔倒,大头朝下滑落山坡。
三架日军飞机回掠过来,炸弹呼啸着被投掷下来,在山坡上爆炸,扬溅起碎石和泥土。新52团的两名士兵被巨大的爆炸抛起来,躯体在爆炸中被撕裂成碎块,断胳膊断腿混和着鲜血泥土散落在山坡上。
山坡上涌『荡』着炙热的气息,炸弹爆炸后的硝烟呛得人的喉咙里苦涩涩的。在弥漫的硝烟中,刘建业瞪着血红的眼睛,沙哑着嗓子大喊:“注意防空,注意防空!”
新20军各参战部队迅速集中所有的轻、重机枪,向天空上掠过的日军飞机扫『射』。
占据山顶的日本兵乘着飞机的扫『射』轰炸,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嗷嗷嗷”怪叫着冲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