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沂飞这一番笑,彻底笑醒了秦钟。
笑醒了他幻想房沂飞承认事实的梦,笑醒了他幻想房沂飞摆平此事的梦。
这里是武德司。
直接听命于陛下的部门,除了皇帝,谁能插得上手。
自己已经供出房沂飞,现在希期他承认罪行,简直是痴人说梦。
有人背锅,换做自己也要顽抗到底。
秦钟凄惨地笑了。
可怜,他还感恩戴德,以为遇到了今生的贵人。
赠银票,归卖身契,这是多大的恩情。
到头来却是个大坑。
他突然明白了。
这些年来替房沂飞干了好多恶事,都是这样无凭无据,如果说出来,只能增加自己的罪行而已。
而房沂飞早就脱身事外。
这个老狐狸!
“房大人,你亲口告诉我,和老麻联手把孟家狠狠整一顿,最好让延坝滩去的人都断腿,孔莹流产才罢休,银票和卖身契是报酬!”
“什么?”
房沂飞瞪大惊讶的眼睛喝斥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贼酋,不但偷盗主子钱财,还给主子泼脏水,真是坏事做绝的混蛋!”
“孟翰林多好的人,他为大宇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的人你都要欺辱,还有什么恶事是你干不出来的?”
“石提举,孟翰林是我敬佩的人,而且我与他无冤无仇,何必用这种方式和他结仇?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请提举明鉴,此事我一概不知!”
“我强烈要求彻查此案,延坝滩之事都是这个恶奴联合泼皮所为,他们的背后肯定有人指示,不然就凭他们两人,也想不出这样的毒计······”
这事有点乱。
让我捋一捋。
石大丙挠着头发沉思。
谁说的是实情?
似乎谁说的都有道理。
不对!
房沂飞在撒谎。
秦钟偷了钱和卖身契,为什么不跑路,反而留下来栽赃陷害?
这一点都不合常规。
嗯,还是有问题。
也有可能是受尽了房沂飞的窝囊气,跑路之前想出一口恶气,和老麻合谋,栽赃房沂飞也有可能。
等等,还是有问题。
干完这票,秦钟跑路了。
老麻呢?
他可是京城的混子,离开京城狗屁都不是。
若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他绝对不会做这么弱智的事。
······
石大丙越捋越乱,索性闭着眼听房沂飞和秦钟狗咬狗。
越是这种繁乱的场景,石大丙的思路越清晰。
良久,他睁开眼睛喝道:“都住口!”
审讯室内顿时静悄悄。
“本官已经明白,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在撒谎!”
石大丙紧紧盯着房沂飞道,“房大人,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石提举,你仅凭两个恶徒几句诬陷的话,就要给我上刑?你这是知法犯法!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石大丙冷冷挥挥手道:“拉下去,招供为止!”
“石提举,我要控告你······”
房沂飞歇斯底里的吼叫渐渐小了,石大丙再次闭目沉思。
以他的判断,这事是房沂飞指示的无疑,少顷就会有结果。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延坝滩的田是陛下赐给孟青云的,他要和陛下作对么?
······
“什么?”
盛祯呼的一下站起来,一脸惊慌道,“你再说一遍!”
“陛下,延坝滩发生了大事,房府管家前来告状,说是孔莹纵仆干下恶事,昨夜趁庄客熟睡,放火烧了延坝滩东庄,全庄六十九人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沈权脸上全是悲戚。
“咚!”
盛祯目光呆滞,自己跌坐在椅子上尚且不知。
惊骇滞留在脸上,盛桢良久没有说话。
“六十九条鲜活的人命,朕的六十九个百姓,突然间就这样不见了······”
盛桢喃喃私语,突然泪流满面。
他想不到这样的惨案会出现在京城附近。
一把火埋葬了六十九个冤魂。
做为皇帝,他有愧于百姓。
他相信这事绝不是孔莹做的。
似乎房沂飞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但他两家的矛盾是导火索。
有人趁机放一把火也有可能。
不管是谁造的孽,查清楚后,朕绝不轻饶。
“此案由龙城府和武德司合力侦破,彻查此案,不得有任何懈怠!”
盛桢说得很轻,心里却在咆哮。
“臣遵旨!臣一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沈权躬身道,“陛下,臣已经派人前去延坝滩,等他们勘查完现场,就会有眉目!”
盛桢点点头,木然道:“下去吧,朕想静静!”
“臣告退!”
沈权躬身退下,刚要出殿,就见一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跪在地上道:“陛下,大事不好,房夫人带人围住孟府,说要血债血偿,让孟夫人赔她六十九条人命······”
“荒谬!”
盛桢拍案道,“查案自有衙门,在案情还不明朗之前,她有什么资格堵门!”
“关键是有些泼皮也混在里面,双方剑拔弩张,怕是要出大事!”
嗯?
盛桢突然觉得不对。
这是安排好的节目,层层推进,就为让矛盾升级。
起了冲突,武德司保护孔莹的暗卫肯定要出手。
若是再杀人,舆论导向就会走偏,直接把火引向武德司。
好算盘!
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打这个算盘。
“沈爱卿,你亲自率兵去孟府,不能让双方起任何冲突,若是房家母老虎发飙,就把她带走,交给武德司!”
“臣这就去!”
沈权担心孔莹有难,不再啰嗦,转身退下。
“传御医!”
不知道这么一折腾,孔莹腹中胎儿受不受影响。
派个御医去看看,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不然朕如何去面对孟青云。
孟府大门紧闭,门前人声鼎沸。
“孔莹,你给老娘出来,老娘让你血债血偿!”
“你这个狠心的毒妇,你一把火烧死我六十九个庄客,这可是六十九条人命,不是六十九条麻雀,你怎么下得去手!”
“孔莹,你这恶婆娘,不就是发生了点小摩擦么,让你公爹擦破了点皮,至于干这丧尽天良的事么?”
“报仇找老娘,老娘就在你门外,出来啊!”
······
房夫人魏红霞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她声嗓大,加上随从助威,身边一下子聚了好多人。
好多百姓不明事理,问旁边的人道:“这是怎么了?”
“说是孟夫人指示随从,烧死了房家延坝滩东庄六十九人!”
“放屁!人是活的,不会跑啊!哪能一个庄子的人都烧死!”
“也有可能!听说是房家庄客把孟老爷的腿打折了,你想想,孟家是什么样的人,能受的了这样的欺辱么?肯定要还回去!”
“还回去就要烧死这么多人?”
“或许是吓唬,不小心失手也有可能!”
······
孔莹不在乎门外的喧闹,量他们也不敢砸开门冲进府,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有下令烧东庄,庄内六十九人的性命与她无关,没必要害怕。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干如此毒手?
为何目标直指孟家?
不对!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孟家和房家没有任何纠纷,闹成现在局面,就说明背后有一只手在操控。
从一开始让公爹受伤就是一个阴谋。
她率众延坝滩,可房府就有相应的对策,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说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监视。
不怪自己冲动。
就算自己一直忍着,他们也还有后手。
总有一天会逼得自己发疯,然后他们再进行下一步。
自己的冲动只是把过程紧缩,结果提前而已。
可以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针对孟家,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针对孟青云。
他们趁郎君动手。
可郎君远在千里,他们这样做似乎伤不到分毫,最多把他搞臭。
可搞臭的话,用得着烧死这么多人?
其中还有什么大阴谋?
孟家人人严阵以待,拿着棍棒,躲在大门后。
就连旺财都竖起耳朵,盯着外面。
只要房家人破门,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冲过去。
徐杰更是坐在大门上方的屋顶,观察外面情况。
“房夫人不要冲动,衙门会还原真相,此事与孟家无关,都是宵小之辈造谣生事······”
“放你娘的狗屁,孔莹口口声声要烧了东庄,如果不是她做的,为什么不敢出来对质?你让孔莹出来,老娘倒要看看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孔莹出来!”
“孔莹滚出来!”
“孔莹还命!”
······
房家仆从仗势高呼,门前更加杂乱。
“房夫人,夫人身体不便,不能出门,你先回去,咱们到龙城府去说个清楚!”
“放屁,老娘看她就是心虚,想让她当大官的爹从中打点······不对,这厮在拖延时间,儿郎们,打这狗腿子!”
立刻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门顶,徐杰早有准备,拿起一块木板护住。
立刻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
人群中,三人紧盯着房夫人。
乞丐已经变成农夫,道士成为书生,和尚则变成络腮壮汉。
如果冲突升级,变成攻门。
他们便瞬间控制房夫人。
“不得聚众闹事!统统散了!”
巡逻军士听到赶过来,领头军官上前阻止。
魏红霞翻眼吼道:“杀了老娘六十九人,难道就此罢休?你这军汉是不是也是同谋,竟然替杀人犯说话······”
巡逻军官顿时愣住。
我来维持秩序,这就成同谋了?
娘希匹!
你要不是官娘子,老子把你嘴打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