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已是崇祯二年十一月初四，己巳年冬。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若是往年，鞑子绝不会在凛冬来犯，但后金清兵比鞑子凶猛多了。

玄清还要去准备些东西，以备远行。林羽则带着他的首席大弟子小威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溜达，这里南来北往的人最多，真的假的消息一蒌蒌的。

皇太极率数十万清兵绕道蒙古，以避开劲敌袁崇焕的防区。10月27日突破大安口，至11月初连陷遵化、三屯营，巡抚王元雅、赵将军战死，总兵朱彦国自尽。京师震动而戒 严，同时诏令各路兵马勤王。

此时酒楼里、街巷上的气氛透着阵阵萧杀！大街小巷都有锦衣卫在巡逻着。

看他们的锦袍制式，应该是东厂东镇抚司的人。他们眼睛就像鹰目一标盯着酒楼摊口与街巷间来往的江湖汉子。

皇上已经下令了，严防满人渗入京城，进出的人要严查身份。这当口上还有这么多江湖人士涌入，东西两厂也不敢有丝毫疏忽。

若换了过去，东西两厂的做法就是直接将血腥手段将这些江湖叫化子赶出京城。但现在不行，因为他们是打着勤王的旗口，还成立了一个天地同盟。

现在正是兵力吃紧时，要是把这些叫化子赶走了，皇了有可能会把锦衣卫调到战场上去。

一巷子茶楼里传来二胡声，一说书先生在戏说着前方战事，一拍桌子说道：“蓟辽督师袁崇焕对后金此举，早已有所料，连日上疏两奏，蓟门比较薄弱，应当设重兵把守。可惜顺天等处的重臣认为督师仅是一个督抚，在朝上弹劾袁督越俎而议。结果……”

说书先生还想继续说下去，茶铺子门口就出现几个锦衣卫，直盯着这说书先生，斥喝道：“身为市井之民，休得胡言议论朝中之事，若再犯，当全家流放前线充军。”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而市井间的百姓更为愤言，稍懂一点行军之道的都能从中看出道道来。

宁锦防线坚固，皇太极打不破，结果顺天等处的大人却将袁师死死地钉在山海关，充为长线防线牢固无类袁帅指手划脚。岂料满清与鞑子勾结在一起了，以蒙古为向导，突破长城，来威胁京师。

现在京师危危可及，霄禁禁人还要禁言。听说已经有几十人被锦衣卫当庭砍杀曝尸街头了。

茶铺里老爷子们全都噤声了，倒是那些江湖汉子们瞪着锦衣卫，都这当口上了，还禁这禁哪，耍什么官威？

也就只有这些江湖汉子门敢与锦衣卫对瞪，瞪归瞪，他们也不敢对锦衣卫出言不逊。这是个规矩，皇庭要禁言就禁言，这当口上，锦衣卫没抓到辨子敢动手的话，天地同盟第一时间杀上东厂问罪。

锦衣卫们哼的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时，林羽正好带着小威走进茶铺子。

林羽大冬天里赤铺上阵，的确招人嫌疑。再加上他一头散发遮住了半边脸，立即被锦衣卫拦住了，说道：“慢着，把户籍拿出来看看。”

林羽侧目看着锦衣卫，说道：“大人，小的是外来的，户籍证明在逃难时被一场大火烧毁了。没有户籍证明了。”

“没有？看你形迹可疑的，麻烦你跟我到衙门走一趟。”一锦衣卫说道。

此人见林羽上身赤膊，下身一条黄麻裤子，形如乞丐一般，完全是要寻他解解气。

活人跟锦衣卫到衙门走一趟的就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林羽目光冰冷地侧视着锦衣卫，说道：“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过是和弟子来喝个茶而已。你又何苦为难？”

若是换了过去，林羽翻手间一剑封喉，哪来这么多废话！时过境迁已洗尽铅华。

那锦衣卫眉头一凝，目如寒霜，他瞄了一眼此人拉着的一个孩童。

小威跟着玄清练了几天功夫，几天没洗过脸了，就像一个脏猫儿，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满是尘土。

此时师徒两整一对乞丐似的。

所以这些狗皮子也不怎么客气了，这几天受这些江湖混混的气还少么？看不顺眼又杀不得，更不能胡乱栽罪名。

现在想逮个乞丐儿出出气还跟老子吱吱歪歪的？

铮的一声，几个锦衣卫拨出刀来了，冷哼道：“但凡有嫌疑者，不想跟我们走的，一律当奸细斩立决！”

眼看这些锦衣卫就要动手了，茶铺子里传来一声冷喝：“且慢！”

一个八尺高的大汉走了过来，塞了几两碎银给其中一位锦衣卫，然后拱了拱手道：“几大人，我观此人与普通人无疑，身体又被火烧至残缺，户籍证明不过是一纸而已，人都被烧成这样了，就别提纸了。所以也不劳大人往衙门跑一躺了，何不找个地儿喝个早茶更省心。”

林羽认识这个人，江南绿林四雄之一的‘鬼当雄’！此人和鬼见愁有过命的交情。照此人的气机上判断，他已经修练至至尊二层了。

这几个锦衣卫虽不认识鬼当雄，却不是瞎子。大的可以放过，小的呢？说什么也要再讹回些茶点银子。

锦衣卫正想叼难小威时，小威却在门口抓起一把雪，在脸上抹了一把，露出一张喜庆的小白脸，仰头看着锦衣卫自报了家门。

那几个锦衣卫顿惊，这不是京城第一大药房‘宝芝堂’的三少爷么。

宝芝堂的大老板张满芳曾是先帝的首席御医，红丸事件后就辞官了，不过有小道消息说朝庭不允许他离开京城半步，张满芳果然十几年没有离开过京城半步。据说他和朝中诸位大人关系颇好，不少大员病了都找他。

这几个锦衣卫连忙点头哈腰的一顿认错，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林羽向鬼当雄拱了拱手，说道：“谢谢！”

鬼当雄总感觉林羽似曾相识，正要问林羽的名讳时，小威也有模有样的拱手作揖，说道：“谢谢大侠拨刀相助！”

鬼当雄哈哈一笑道：“小鬼好有趣，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初上道的。不错，好有礼貌。”

鬼当雄摸了摸小威的脑袋，这一摸不得了，鬼当雄咦的一声，看了小威一眼，又看着林羽说道：“兄弟，不得了啊，这孩子的头骨整个金刚罩似的啊，要不你把这弟子让给我，我准给你带出一个天下无敌来。”

林羽摸了摸鼻子，心道：就怕你带出一个天下第一混世魔王来。

鬼当雄嗯的一声道：“兄弟，你不愿意？”

林羽还没答话，小威却说道：“我师父能把龙王爷打趴，你能行么？”

鬼当雄权当这小鬼听他师父吹大牛，端下来对这小威说道：“小鬼，你告诉叔叔，龙王爷长啥样的。是不是八只眼睛十条腿的。”

小威想了一下，说道：“你乱说，百锦湖的龙王爷只有两只眼睛，鱼头蛇身，一尾巴能打沉半个湖的冰面。”

鬼当雄哈哈一笑道：“小鬼，一定是听你师父吹的大牛，这世上跟本就没有龙。要是有，叔叔就是龙王爷，我能一拳打碎一座大铁墩，厉害吧！”

可以看得出鬼当雄见猎心喜，很想将这小胖子拐到自己门下。

岂然茶铺子里一位抽着烟斗的大爷说道：“哥们，你是外地的吧，你不知道，百锦湖还真有这么一条鲟龙王，据说在百锦湖里活了千把年了。”

另一个老大爷也插话道：“对对，听说前几天有一对爷俩在钓龙鱼爷洞口钓它的子孙，冒犯了龙王爷，还跟龙王爷斗了一天一爷，后来那爷俩被龙王爷一尾巴打下沉了，十有八九是没活命了。”

这老大爷突然看着林羽有点眼熟，林羽冲着这老大爷笑。这不正是那天在百锦湖上提醒过他的那位大爷么？

这大爷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得下两鸡蛋。随后就低头抽他的烟去。他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这一幕落在鬼当雄眼里，他当然听说过百锦湖鲟龙王的事，刚进京时还特意打听过鲟龙王的事，没想到跟鲟龙王斗的那对爷俩就在眼前。

小威得意地说道：“斗龙王的是我师父和师公，我负责在岸上加油。”

“失敬失敬！”鬼当雄立即抱拳说道，然后请林羽师徒俩入座。

鬼当雄也是个酒肚子，英雄相惜，一上来就是一大桌子酒。

林羽许久没有沾酒了，此时不禁见酒心喜，抓起一坛酒仰头一饮而尽，哈哈一笑道：“痛快，痛快，就是没有济宁七里铺的烧刀子那股劲儿！”

鬼当雄也怀念七里铺的烧刀子，如此听来，这位兄弟应该是位跑过江湖的侠士，又有一身能与鲟龙王斗的本事，便好奇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大侠在江湖上怎么称呼。”

过去随风。林羽微微一笑，说道：“我乃世上一无名小辈，若真要一个称呼，那就称我一声林小弟吧。”

林小弟？鬼当雄轻喝一声道：好，林小弟，为我们相识一场干 了。

鬼当雄在绿林之中是号讲道义的人物，有三杀三不杀，所以在正道上也有诸多名门朋友。林羽最是佩服这种盗亦有道的绿林好汉，从比孔雀山庄强。

林羽和鬼当雄聊得很投契，向他套了不少话，得知孔雀山庄的神雀军已经攻占了宜昌了，又和闯军干了一仗，和闻香教连手干掉了高迎祥，本以为闯军会被神雀军收拾掉，没想到又掘起了一个叫李自成的将才！现在两军正打得一塌糊涂。而闻香教，笑弥佛竟然没有死！

他受了重创，消失了半年又回到闻香教，将新上位的接引佛佗给吸成了空壳！

笑弥佛竟然没有死？林羽双目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林羽没有再问下去，鬼当雄对林羽的身份也有些猜测，却摸不准他是谁，又不好意思去试探他的根腿。

看他被烧成这个样子，估计也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鬼当雄隐隐看见被头发遮住的半边脸下还有半张面具，他猜到这半边脸应该烧得很严重。

鬼当雄也有点心疼他。

就在此时，一行十人走进了茶铺子，林羽听到了一把久违熟悉的声音：老板，给我们弄点吃的，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