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盖州城部署很快就制定下来,以双方的实力对比来说,攻克这座城市并不难。
盖州城还是洪武年间建设时的模样,全城几乎就是一个正方形,周长超过了三千米,但城墙只有一丈五尺高,云梯即可攀登而上。
城墙采用的是标准的明代砌筑方法,大条青石作为基础,上砌筑青砖,为内外青砖中间黄土、碎砖、白灰等三合土充填。城足够大,却只有三个城门,东顺清、南广恩、西宁海,没有北门,盖州城经历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和战火摧残,年久失修,不少地方已经倾颓,守军只能拆了部分房屋用栅栏阻塞起来。
而十八磅重炮连日的炮击,在西面炮击出了一个宽三十多米的大缺口,缺口处的城墙不足六尺高。
清军只有三百多人,即便这三百多兵里,也不乏十几岁的少年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更多的守城兵力则是包衣奴,但他们几乎没有护具,武器也是杂七杂八的。
杨彦迪部署的进攻兵力却很充足,五百人的先锋队齐装满员不说,还有一支跳**队,跳**队都是到了北地之后招募的悍勇之辈,其中很多是流散关内多年的辽人后裔,亦或者明军溃兵、卫所兵,这些人多与东虏有仇。
跳**队原只有一百四十来人,但登陆盖州之后,不少受尽欺凌的包衣选择加入,还有一些逃奴,让规模已经超过了四百人,东方旅的严格军纪让这些跳**兵在前期的战斗中没有报仇的机会,当要攻城时,他们第一时间站出来要求参战。
跳**队成为了破城的第一波力量,在打开缺口后则是披甲的先锋大队进入,杨彦迪还抽调了一个猎兵连和四个步兵连压制城头火力。
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辅兵们用盾车和藤牌掩护,靠近缺口填充了早就干涸的护城河,然后是步兵连对缺口进行了射击,一边射击一边靠近,在吸引清军的少量的火器反击之后,立刻投入了披甲的跳**兵。
这些跳**兵全都身披棉甲,甲胄多是从庄屯里缴获来的,前排更是披两层甲,戴铁盔,迎着清军残存的火力冲击,直接攀登上残垣断壁,与缺口处的清军厮杀在一起,随即是披甲长矛兵掩护辅兵用木板制造了更容易进入缺口的梯子,然后冲入进去,扩大缺口,向纵深发展。
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原定的另一队以云梯登墙的队伍在缺口打开后并未继续按照计划执行,而是选择在披甲长矛兵打开的宁海门进入。
进城后,有过一阵骚乱,跳**队在杀散清军后,对城内一些看起来衣着不凡的两白旗贵人进行了屠杀,等到杨彦迪带着骑兵入城,控制局势的时候,至少有两百人死于屠杀之中,其中大部分是老弱妇孺。
原定冲击官衙的计划被迫暂停,杨彦迪集结兵马,对参与屠杀的跳**兵进行了缴械,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和铠甲之后,对这些人进行了全身搜查,将泄愤屠杀与趁机抢掠的人分开。
按照李肇基的命令,身上有劫掠所得财物的跳**兵军官,也就是伍长以上的全部处死,普通士兵受四十军棍。
而并非借机抢掠,只是泄愤屠杀的人,只受十军棍,但所有参与的人手臂上都会用烙铁留下一个烙印,若有第二次,不分军官和士兵,一律处死。
跳**兵承担了最危险的任务,却也只有四个人直接阵亡,但因为违反军纪被处死的军官就有七个人,但由此也在东方旅新兵里确立了军纪的权威。
清军守将趁着杨彦迪处理纪律事务,纠结残余力量,困守衙署,但也并未抵抗太久。虽然跳**队参与屠杀的士兵获准通过进攻衙署的方式免除军棍处罚,但杨彦迪并未过分使用这些不怕死的士兵,而是从把两门野战炮调进城,近距离用六磅炮发射实心弹轰破了衙署的围墙。
跳**手掩护炮兵,几乎是把火炮塞进房门,往里面打霰弹的方式,清扫了衙署内抵抗的房屋。
盖州是辽南第一城,虽然在满清军国体制下,财富大部分汇聚到了盛京,但盖州仍然足够的富饶,粮食、牲口、金银贵金属,缴获之丰让整个东方旅都忙活了起来。
而也就是在李肇基安排攻打盖州的时候,赵大河也带领一个步兵营快速穿过盖州北面丘陵孔道,进入了辽河套,但他没有贸然暴露自己的实力,而是让士兵下车,进入丘陵地带的山林里,避开了一群一群北上的难民。
在博罗堡废弃的堡垒里,赵大河见到了北上骑兵的主要将领,他拿出了李肇基亲笔手书的命令,顺利接过了指挥权。
唐沐的伤并不严重,爆炸的火焰灼伤了他的额头和手臂,伤口处理的很及时,也有感染,因此赵大河允许他留下继续参与战斗。
在赵大河北上支援的这一天时间里,唐沐派人发动了对清军的反突袭,抓到了两个科尔沁骑兵,从其口中审问得知了清军主帅是废宗室勒克德浑,只不过,因为在牛庄以南就接敌,勒克德浑一改抽调大城守军南下的策略,只给海城、牛庄两地留下必要人手,把兵力全部抽调出来,让麾下兵马数量超过了一千人。
“一个失去爵位的满洲贵人,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刻,又不知我方深浅,必然急于立功赎罪。
而在短时间内,沈阳的清军主力无法抵达,我们可以借这段时间,埋伏一下这支清军前锋。”赵大河面对唐沐、郑森和李来亨三个年轻人,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他们三个与勒克德浑一样,也在急于建功立业的年纪,而勒克德浑一到就突袭他们,让三人又有了复仇的想法。赵大河一来就接手了指挥,一度让他们以为赵大河会勒令骑兵撤退。
郑森点头,他说道:“想要伏击成功,在伏击地点上,我们必须下些功夫。”
在赵大河尚未抵达之前,郑森三人就筹划伏击之事,郑森曾经尝试与勒克德浑保持接触,将其引入博洛铺与盖州之间的大青山里,这里道路崎岖,不适合战马驰骋,清军全员骑马,进入其中,必然挪移不便,而己方则可以近便得到盖州援军。
但很显然是,勒克德浑识破了郑森的计划,双方的骑兵在博罗铺北接触了几个来回,互有损伤,但清军根本就不离开平原地带,诱敌深入也就失败了,才有了唐沐派兵反突袭,而擒获的俘虏也证明了这一点,主帅明令全军追击之中,不得进山。
赵大河看着被阳光照亮的地图,这份地图是从辽镇那里得来的,但骑兵的侦查让很多详细的信息得以标注在上面,赵大河指着博洛铺西面靠海的区域,这片区域被星星点点的图案标注,按照东方旅的地图标记规则,这里是滩涂地。
“这是河流的入海口,滩涂地会有很多沼泽和芦苇**,我们在这里伏击如何?”赵大河问。
唐沐等人都是看向李来亨,当初北上之后过了博罗铺,三家分开,李来亨带的一支骑兵就是前往西北方向的。李来亨摇头:“如果刚登岸的时候或许可以,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做了简单的解释,这是因为李肇基的安民政策,所有被扫掠过的庄屯,那些不被接纳的人都被勒令或驱赶向北逃难,因为盖州以南都是东方旅扫掠的对象,李肇基可不希望一遍一遍的俘虏这些老弱。
而盖州一带的难民离开后,就是沿海北上,进入了这片区域,显然,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埋设的伏兵很容易被难民们发现,更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满洲老弱一定会把自己看到的一切报告清军,而不会替夺走自己财产的入侵者隐瞒。
赵大河微微点头,相信了李来亨的判断,他卷起地图,说道:“走,我们向北探一探,选一个合适的地方。”
博洛铺位于辽河平原的南沿,向西是海,向西北和北则是平原,而东北则散落着大大小小山包,东面就是山峦,在西面和南面都没有机会的情况下,想要伏击敌人,只能向北,在靠近敌人的地方伏击,玩一招灯下黑。
骑兵开拔向北,行走在平原地带,总是遭遇一些清军骑兵的骚扰,看旗色和衣甲,八旗和科尔沁骑兵都有,有些胆子大的,还会在靠近观察,甚至向行进中的骑队射箭。
他们的骑术非常好,配备的马匹也多,因此很难抓到,只有不断的驱赶。
最终,赵大河把伏击地点选定在了五棺山一带。
这座山南北各有一条河流,北面是胜利河,南面是淤泥河,因为本地长期荒废的缘故,两条河都没有桥梁,但大部分时候,都可以涉水渡河,就连车辆都可以过去,只不过最近是多雨季,即便不下雨,也处于阴天状态,导致两条河沿岸地带变成了沼泽,淤泥遍地,马匹根本跑不起来。
而因为本地长期没有开发,五棺山南北分布着密林和灌木丛,几乎与河岸边的蒿草、芦苇连接到一起,步兵在里面行军虽然困难,但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前几次双方接触,马队都是绕五棺山西侧出入南北,此地并未动过兵马。
而从博罗铺到五棺山,沿途都有密林和丘陵遮掩,步营行军也可以做到秘密行动,难以被清军侦知,即便步兵被发现,也可进入密林之中撤离,清军都是骑兵,追击不及。
在选定位置后,赵大河把麾下骑兵分开来,大规模在博罗铺与五棺山之间来回调动,掩护伏击的步兵抵达位置,并且亲自选定了伏击的位置,继而让唐沐率领骑兵各部北上,与敌人接触作战,吸引清军南下,而赵大河则在视野开阔的五棺山上设下观察哨,随时掌控各部位置。
因为前期的作战中,郑森的忠孝营折损不少,因此被赵大河留在了身边,作为预备队,唐沐和李来亨率骑兵北上迎敌。
海城。
“尼堪的骑兵在破坏道路,往水井里投毒,在大路沿途的河流、溪流里扔了很多的牲畜的死尸,尚未收割的麦田被他们点燃,他们再次越过了八里河,袭击了北面的两个庄屯,把庄屯里所有的粮食烧掉了......。”在海城的衙署里,勒克德浑听着手下人汇报着。
这些都是坏消息,但他的脸上却绽放出笑容,纾解了皱了四天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