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立刻对手下新加入的军队分配任务,在打仗这方面,阿济格拥有相当高的水准,他把汉军八旗的火炮前压,做出攻占胸墙的架势,让鳌拜和遏必隆各率所部,支援突破和胸墙方向,在抵达前沿之后,再立刻进攻大沙丘,尽可能给顺军突然一击。
而突破之后的绕后任务,他则是交给了两白旗的心腹何洛会,在交代了之后,各队进行准备去了。
鳌拜披挂着铠甲,不断的龇牙咧嘴,在攻占杨各庄的任务之中,他受了伤,却依旧顶在前线上,就在这个时候,遏必隆来到了鳌拜的身边。鳌拜立刻说道:“遏必隆,你不去带自己的兵,来我这里做什么。”
“鳌拜,你发现没有,阿济格和多尔衮一唱一和,把攻坚的任务交给我们,让两白旗和蒙古八旗去绕后抢功劳和战果。”遏必隆说道。
鳌拜听了这话,立刻暴怒,直接抓着遏必隆的双臂,差点把他提起来,鳌拜说道:“或许你说的对,遏必隆,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藩下军队和两蓝旗顶在前面,数千人已经死在了脊线上。
这些人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必须按照阿济格的命令进攻,这一攻,是为了大清,不是为了多尔衮兄弟。
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如果你敢拆台,就是在拆大清的台,拆主子的台,等到了地底下,你认为先帝会放过你?”
遏必隆吓的不敢再说,他躲避着鳌拜的眼神,低声说道:“好吧,鳌拜,我会冲在你前面的。”
“只要我们冲的够快,够猛,或许斩将夺旗的就是我们。”鳌拜见遏必隆不再纠结私利,在他耳边说道。
阿济格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他派遣的军队向前压的时候,张鼐立刻把手中的预备队派遣到土坡和胸墙的方向,但随即,两黄旗的转向却让张鼐措手不及,两千精锐的满洲甲兵冲上了大杀丘,酣战一场,尚且在休息的顺军无法抵挡这汹涌而至的狂潮,节节败退,而何洛会率领的五千骑兵随即发起了冲锋。
他的速度非常快,骑兵们打着呼哨冲上了大沙丘,一些两黄旗的甲兵躲闪不及被他们撞在一边,两黄旗立刻怒骂起来,但何洛会手下的人却哈哈大笑,跃马扬鞭,继续冲击,何洛会经过遏必隆身边的时候,手里的鞭子抽的响亮,他高呼说道:“遏必隆,谢谢你为我打开缺口,等我抓了张鼐,得到封赏,请你吃饭。
我吃肉,你喝汤......。”
何洛会狂妄的笑声渐渐远去,遏必隆气的哇哇大叫,他举起拳头:“两黄旗男人,你们若是还有胆子的话,就随我冲下去。”
两黄旗经历了一些血战,不少人受伤,而拼杀之后,疲惫感涌上心头,但他们听到两白旗骑兵的羞辱,也是义愤填膺,纷纷起身,但鳌拜却是立刻跑来,抓住了遏必隆的拳头,鳌拜说道:“遏必隆,不要冲动........。”
“是你告诉我,只要我们冲击的够快够猛,可以斩将夺旗!”遏必隆怒目而视。
鳌拜指着大沙丘后的顺军大营,说道:“你自己看看,遏必隆,你不是蠢货,不要被冲动压制了理性,你自己看看,这可不是溃退的模样。”
脊线之后就是已经被改造为农田的旧河道,这里原本种植的麦子在前两天就被收割了,作为顺军骑兵的饲草,把顺军的战马喂的膘肥体壮。而在旧河道的后面,则是一排栅栏,栅栏后则是大营。
栅栏很高,但却并不坚固,骑兵们把套索扔出去,利用马匹的冲力就可以拽倒,栅栏里的大营已经一片混乱,帐篷里,车马间,溃兵与壮丁四散而逃,清军骑兵一通乱杀,但在这种混乱之中,安静下来的遏必隆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脊线上的顺军随着大沙丘被突破,已经开始后撤,他们并未溃逃,而是摆开了厚重的方阵,让长牌手或者长矛手顶在外面,把弓箭手、铳手、炮手和一些能动的伤员护在里面。
这些方阵很多,很杂,大小不一,有些索性就是三五十个人组成的圆阵,但也足够证明顺军高水平的战斗素养。方阵之中,以大沙丘下的那一个最大,至少六百甲兵围成一团,长矛如林,简直像是一个刺猬。
这是第一批抵达大沙丘的援军,但依旧没来得及,当沙丘之顶出现骑兵的时候,他们就结阵固守,随即缓缓向后撤退,占据了一处稍高的地点,就地防御。
而栅栏外的顺军还不是让鳌拜惧怕的地方,只要汉军旗的火炮越过沙丘,这些方阵都可以轰开杀散,真正让鳌拜和遏必隆感觉有些不对的是顺军大营。
栅栏里很杂乱,分布着各式大大小小的帐篷、草堆和器械,壮丁和溃兵在骑兵的冲击下一哄而散,当帐篷被撞倒后,鳌拜等人惊奇的发现,顺军大营里竟然结成了六七个大大小小的车营。
这些车营里的车辆大大小小,靠后的是用运粮食的辎重车构成的,而靠前的则是顺军制造的盾车,围绕在一起,前四后三,错落有致。
营中的溃兵和壮丁逃入其中,但随着清军骑兵靠近,出入的地方立刻被关闭,但这没有关系,那些人依旧可以从车底钻进去,而到清军靠的够近了,随即里面就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炮声。
张鼐翻身下马,进入最中央的车营之中,立刻说道:“把我的大纛取下来,过一刻钟,再挂上去。”
随即就有亲兵去办理了,而随着车营关闭,但凡进来的甲兵,扔了手里的大刀、骨朵等短柄武器,或操起十二尺长的长矛,或拿起了三眼铳,站在盾车上,冲着经过的清军一阵乱放,一些虎蹲炮和小型佛朗机也在开火。
车营是张鼐亲自设计的,他请教了很多的明军军官,把佛朗机等小型火炮布置在所有车营对外的方向,这样可以任意开火,不怕打到旁边车营的友军,而内侧方向,则是布置了各式三眼铳、快枪等火器,这主要是精良的鸟铳被张鼐挑选交给了铳手使用,而类似三眼铳这类玩意,别说士兵,就连壮丁都能打响。
所有的战车都有实木护板,厚的超过五寸,薄的也有两寸,都不怕三眼铳等火器的打击,护板上有射击孔,所以士兵们只要看到清军经过就可以一阵乱打,除了一些意外打进射击孔的铳子,几乎也不会造成误伤。
虽然冲击的汉军旗和两白旗骑兵多披甲,但他们的战马却没有厚重的铠甲,不论是铳炮发射的铅弹还是发出的硝烟和声响,都会给战马造成损伤。
那些没有看清状况,冲入车营的清军骑兵,被铳炮打死的并不多,但铳炮开火,战马受惊,被扔下马来的却是不少,若是靠的近了,长矛手直接就是捅刺,杀死在当场,还有人在长矛上栓上铁钩,见清军摔在阵前,从车底探出去,直接勾住衣甲,把人拽进车营,交给壮丁,一阵老拳,就可以俘虏一人。
如果说脊线防御是以张鼐为首的顺军将领奇思妙想,那车营就完完全全是个陷阱。
在第一时间,刘宗敏派遣的五千骑兵就已经到了,这里面包含了所有的披甲骑兵,而在东面的林子里,隶属张鼐的一千骑兵也随即驰突而出,率领骑兵的将领第一时间找到了刘宗敏派来的援军主帅。
两名将领都是顺军中的猛将,一个是田虎,一个是罗戴恩。田虎找到罗戴恩,说道:“罗将军,咱们不能冲进车营,义侯命援军从左右两侧,不要乱战,逼迫清军骑兵后撤为上。”
“忒也怪了,现在冲杀,能多杀一千人。”罗戴恩说,他哇哇大叫一番,想起汝侯的叮嘱,命他到了右翼,必须无条件听张鼐指挥,因此也只是哇哇大呼,却最终还是说道:“好,我给你一千铁甲,我从西面,你去东面。”
田虎没有意见,因为西面更宽,需要的兵马也就更多。
顺军骑兵绕圈而行,并未接近车营,幸好如此,当他们在车营二百步外经过的时候,还是遭遇了友军的一通攻击,好在远在射程之外,除了造成一些混乱,并未出大问题,随即,铁甲骑兵在前,列阵缓步前进,弓箭手在后不断吊射清军。
而清军被车营攻击的本就混乱,何洛会都不小心被打下马来,被人拽进了车营打成了猪头,清军已经没了指挥,越发混乱,被顺军骑兵赶羊一样的驱赶,而车营此时也打开,里面的甲兵持长矛结阵冲杀,把不少清军骑兵逼到了栅栏附近,此时没有空间转圜,无法拉倒栅栏,不少人被捅死,有骑兵攀爬上栅栏想要逃跑,被投掷的长矛插死在了栅栏上。
更多清军骑兵逃出大营,经过前沿的步兵方阵时,又被一轮袭杀,清军彻底没了秩序,只顾着向北逃跑,但脊线多有工事,骑马难以越过,大部分下马奔跑,也有人不顾拦阻,骑马驰骋的。
田虎和罗戴恩一轮掩杀,与张鼐率领的步兵一起登上了沙丘,重新树立起了大纛。这个时候,罗戴恩才知道,为什么张鼐不让骑兵冲散敌人了,一路掩杀,逃亡的清军把脊线上的重整旗鼓的清军冲的混乱,还把战败的消息带了回去,让刚刚取胜,还想扩大战果的两黄旗、两蓝旗和藩下军队立刻溃散。
这个时候,罗戴恩和田虎才冲杀下去,一直到多尔衮派遣的中军就甲骑杀到,才是回来,顺路把残存的盾车烧毁,至于那些炮车,轻便的拖拽回营,沉重的用钉子钉死了火门,至于佛朗机,骑兵们拉拽不懂佛朗机炮,却可以把子铳带走,没了子铳,清军有炮也是无用。
这场战斗从早晨打到了下午,从一开始顺军占优,到清军取得突破,再到大败而归,最终还是顺军取得了胜利,刘宗敏亲自赶到了右翼,见到张鼐,给了他大大的拥抱,根本不顾张鼐身上全是血污。
“此战得胜,义侯首功。”刘宗敏当着众人面说道。
张鼐确实单膝跪在地上,说道:“若非汝侯信我,必无法取胜。”
刘宗敏对张鼐无条件的信任,确实是取胜的关键,张鼐的谋划虽然巧妙,但却是建立在右翼被突破的前提下,危险是必然的。
“义侯起身,来,坐下说话。”刘宗敏搀扶起张鼐,而与众人不同,张鼐脸上没有取胜后的喜悦,反而脸色并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