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钱谦益与史可法都不敢发作,现如今福王和潞王都在吴家父子手里,想要拥立谁,都是人家说了算,此时都仰仗这二人。
随着细密的脚步声来,两个婢女掀开了帘子,就见两位长身丽人走了出来,这两位皮肤白皙,姿容不俗,双手交叠于腰间,膝盖弯曲,行了礼,说:“三位老爷万福,恕奴家失迎了。”
吴襄仔细打量,发现这两女子气质姿容都是不凡,已经是花信少妇,别有一番滋味。那名为卞玉京的,淡妆打扮,清冷孤高,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征服欲来,李香君雍容华贵,颇有媚态,勾人魂魄,二人站在一起,如同并蒂莲,说不出哪个好,哪个差。
“好,好,很好!”吴襄击掌称赞。
“二位,还不为吴大人祝酒?”钱谦益说道。
婢女送来了暖好的桂花酒浆,二人斟酒招待,而且自饮一杯,各是仪态不俗。
之后,婢女送上酒菜,三人坐下吃饭,与两女说了一会子闲话,吴襄就出言让二女退下了。
钱谦益和史可法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吴襄一来就要女人,女人到了,却没有好色的模样,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吴大人,这二位可是江南有名的奇女子,您让她们就此退下,可是轻慢了些。”钱谦益说。
吴襄出身商贾,后来做了官,因此没有那许多道道,只是说:“女人就是女人,我们谈大事,自然让她们退下。钱先生,请您出面,为这二女赎身,一切花销,我来承担,这二女我有大用呀。”
“赎身?吴大人说笑了,人家又不是勾栏里的人,谈不上赎身。人家此次出面来陪,是卖了钱夫人的面子,并非是拿钱办事。”史可法说道。
接下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这二女生平故事。
李香君本姓吴,出身官宦人家,遭阉党迫害,才沦落风尘,在这媚香楼做了歌女,尤其擅长南曲,而这媚香楼往来客人都是文人雅士,亦或者官宦大臣,由此李香君结识了复社四公子的侯方域,定情结亲,还因阮大铖赠金,有了血溅桃花扇的故事。
后因为阮大铖报复,侯方域躲避隐居,李香君才又出现在了媚香楼。
而卞玉京则与江左三大家的吴梅村相好,但因误会分开,后嫁给世家子弟,因不如意,把侍女奉于夫婿,自己离去。
史可法与钱谦益说出二女故事,是希望吴襄知晓她二人的才情性格,不要以歌妓视之,但吴襄听闻,更是啧啧称奇,心道,这二女不仅漂亮,而且颇有故事,更是有用了。
“这么说,二位也无法决定这二女所属了?”吴襄问。
“那是自然。”钱谦益说。
吴襄点头,高声对外唤到:“哈斯奴儿,进来。”
一个矮壮粗豪的汉子进来,跪在地上,其辫发细眼与寻常人大不一样,吴家的蒙古亲兵,吴襄当着二人的面,就交代哈斯奴儿去把所有护卫叫来,把两个女人抓到船上去。
“吴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史可法直接站起身来,他还是南京兵部尚书,怎能容吴襄做这等不法之事。
吴襄说道:“你们莫要以为是我好女色,实在这两女我有大用。是要作为礼物来送人的,不讨那人欢喜,如何拥立潞王为新君呢?”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钱谦益问道。
吴襄淡淡说道:“想来钱先生在松江时见过,便是那东方商社李肇基。”
“是他,他不是沈犹龙的人吗?”钱谦益可忘不了当日在松江时,李肇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让自己丢尽颜面,却不曾想,李肇基竟然卷了这件事里来。
吴襄说:“那位李先生可不是什么人的人,他是商人,求的是财,是利。沈犹龙虽然有恩于他,但对他的商社,颇有限制。而我吴家与他交好,才有这一次的合作。
不妨告诉二位,潞王与福王都在他的手上。”
“一个南洋土蛮,竟然敢.......。”时刻范也听说过李肇基,惊呼出声,却是被钱谦益按住了。
钱谦益说:“吴大人,你做的没错,就算李肇基不是控制福王和潞王的人,咱们也该拉拢于他。”
钱谦益很清楚,李肇基拥有一支很强的海上力量,而现在拥立福王的关键是要把辽镇精锐从辽西送到江南来,李肇基控制海上,若他从中作梗,怕是此事难办了。
“史大人,别忘了,李肇基可是沈犹龙的人。”钱谦益又对史可法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无论是史可法还是钱谦益,对李肇基的了解都很少,而且对他商贾的身份非常不屑,他们二人可不会认为李肇基单独做出如此大事来,二人认为,肯定是沈犹龙在北上之后,知道京城的消息,立刻派遣李肇基南下淮安,劫夺了福王等人。
沈犹龙不自己做,是怕事败之后牵扯自身,让李肇基当了回白手套,而李肇基是个商人,事成之后,把这几个亲王在辽镇那里卖了高价。
如果李肇基知道这二人轻视自己,他肯定不会在意,相反会非常欢喜。
二人知道吴襄劫夺李香君和卞玉京是为了拉拢李肇基,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为了权力,他们不在于牺牲两个和自己不想关的女人,钱谦益思索之后,对吴襄说道:“吴大人,既然二女如此重要,你劫夺了去,老夫也就不过问了。只一样,不能让这鞑子护卫去做,你做事还是要干净些。”
吴襄不解,史可法替钱谦益解释说道:“吴大人,钱先生的夫人与这二女相熟,今日这饭局一见,也是钱家夫人从中撮合。虽说日后这二女归李肇基,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倒也不亏待她们,但那是将来,你若是办事不牢靠,钱先生最近这段时间,在家里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吴襄这才想起,似乎李肇基说过,这江南艳名最盛的女子名叫柳如是,就是已经嫁给了钱谦益。
“好,那我重新安排。哈斯奴儿,你出去吧。”吴襄对手下人吩咐说。
史可法微微摇头:“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吴大人,你不用安排了,今天晚上,会有一些人去你住的宅院找你,他们都是能办事的人,你出些银钱,他们替你操办。”
吴襄一听史可法这话,就知道,这是要让本地的黑道出面办事,自己只出钱,因此也很满意,于是应下了。
“我接到的最新的消息,辽镇的精兵已经朝济州运动了,随时准备着,只要咱们这边确定下来,潞王就会被辽镇精兵护送来南京。只是有些事,咱们事前要定下。”吴襄说道。
钱谦益微微一笑,说道:“吴大人,潞王殿下答应了您什么?”
其实钱谦益也知道,吴三桂八成是没见过潞王的,他这么说真实目的是要问,他吴襄在拥立新君这件事上要得到什么好处,如此问,是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毕竟这样问,吴家的那些好处就是新君的恩典了。
吴襄说:“先帝已经封我儿为伯,此次拥立新君,自然更进一步。潞王殿下慷慨,以我吴家为柱石,答应事成之后,封我父子为公爵,世袭罔替。”
钱谦益和史可法的脸色都是一变,心道吴家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就要两个公爵。
“其余的呢?”史可法在桌下踩踏了一下钱谦益的脚,示意他不要发作,须得听明了吴家的全部野心,再进行商讨。
吴襄又说:“辽镇内派系复杂,比如高第等将领,亦需要封爵,伯爵也好,侯爵也罢,总归大家一片至诚,新君当有回报才是。
其二便是,此次拥立新君,须得以精兵护送天子来南京,二位须得答应,除了史大人所部,其余实权将领、勋贵都不可以参与。当然,事成之后,新君也可以封爵作为安抚,但不许他们直接参与。
勋贵之中,天子的恩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吴家。”
钱谦益再也忍不住了,说:“吴大人,你的要求太过分了。虽然江北诸镇支持福王,但仍有福建郑家可以......。”
“郑芝龙也支持福王。”吴襄直接打断了钱谦益,他说道:“你应该知道,郑森就在沈犹龙那里,沈犹龙拥立福王。郑芝龙是个什么人,钱先生更应该清楚,你认为他会冒着和江北诸镇、沈犹龙对抗的风险,支持你拥立潞王殿下吗?
你若坚持郑芝龙拥立潞王,请钱先生拿出证据来,哪怕只是郑芝龙一封书信,我也就信了。”
钱谦益面色大变,这些时日,他与郑芝龙来往密信不断,他不断劝说,可郑芝龙就是一个准信都不给,现在让他拿出证据来,他是当真拿不出来的,而且吴襄说的很对,郑芝龙守户之犬,他哪怕不参与,也不会冒风险。
史可法轻咳一声:“哪怕福建这边不确定,吴大人的要求也过分了些,咱大明可是素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若是胡来,恐怕士绅们会有反复。”
吴襄嘿嘿一笑,拍拍手掌说道:“史大人和钱先生是担心我父子会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吧。嘿嘿,到底您饱读诗书,说话都这么好听,意思是这个意思,但却让人不恼。”
吴襄直接把话说透彻了,让史可法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吴襄说:“我吴家知道,虽说拥立新君要靠刀兵,可朝廷日后行事,用兵可不行,还是仰仗二位。
因此,两位放心,我吴家断然没有要当曹孟德的打算。接下来的条件,你们听完也就明白了。”
“哦,请吴大人详说。”
吴襄说:“这第一,便是日后我留在京城,以勋贵身份参与朝廷事务,先帝让我提督京营诸事,日后我自然也该在南京提督京营,而我带来的辽兵三千,会成为新君禁卫。
其二嘛,我们辽镇可是不撤的,虽说闯贼占了北方,但我辽镇兵马都是辽民,光兵马就是五万,加上家眷,不下三十万,若再算上牵扯的人,更多了。我们可没办法把辽镇全体迁到南京来呀。
所以,日后我儿扔在宁远主持关宁军务,而新君登基后,要为我辽镇每年供饷银两百万,米八十万石,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虽说吴襄要的价码很高,但史可法和钱谦益却没有觉得多过分,光是辽镇不撤,就说明了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