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君臣相互看看,个个耷拉着脑袋,颇有些惭愧的模样,他们不是能不能信,而是敢不信吗?
东虏兵强,辽镇是明军精锐,两者联合起来,大顺这三分之一的兵马能抵挡的住吗?
李自成击掌称赞,说道:“军师这话说的,振聋发聩。大家与朕一样,都是草莽出身,前半辈子都是拿锄头的,吃个白面馍馍就当过年了,咱们现在进京了,一下成了国家元勋,不免有些飘飘然,你们这样,朕也这样。
但是军师警醒了许多,替咱们想的长远。
诸位,咱们打这江山,就跟娶媳妇一样,订礼下聘,拜堂宴请,各种糟心事都过来了,入洞房着急什么,这山海关这一遭,咱们同心协力,一定要办好。”
“是,皇上!”众将齐声应和。
李过皱眉说道:“皇上,军师,微臣听了军师刚才说的话,觉得有些后怕。咱们兵发山海关,会不会是中了吴三桂的圈套,他已经投降了东虏,把咱们引出京城,到了关城之下歼灭?”
众将一听,纷纷讨论起来,而宋献策微微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亳侯刚才也见了吴三桂,觉得这人胆识如何?”
李过想了想,说:“这厮野心不小,但说胆大无畏,我却不以为然。”
宋献策说:“我也是这般看的。
若吴三桂联合东虏对付我们,那他是胜券在握,能看到胜利的人,就想享受胜利,怎么会到阵前来冒险呢?”
“可要是咱们两个看错了呢?吴三桂就是一个做事果决,不怕死的人呢?”李过问。
宋献策呵呵一笑:“亳侯忧心朝堂,过虑了,若吴三桂就是那样一个人,刚才就该让那些铳手直接射击皇上,有什么皇上出事对咱们大顺伤害大呢?所以,吴三桂现在断然没有和东虏合力。
刚才我所言种种,就是想说,咱们对吴三桂招抚,既要软硬兼施,同时也要注意姿态和方法。
若真有东虏入寇这件事,让吴三桂归附大顺,极为重要,哪怕是没有,咱们也不过是多花些银钱,在官职爵位上让吴三桂占些便宜罢了。”
李自成点头:“军师说的是,亳侯,你速速与蓟镇各隘口守将联络,动用一切手段,弄明白东虏到底有没有寇边的迹象。”
宋献策闻言,脸色微变,心中感慨,李自成到底是草莽出身,还是过于的小气了些,先弄清楚东虏有没有寇边,肯定是做着东虏没有寇边,就少给吴三桂好处的心思。
可在他看来,山海关是中原的咽喉,哪怕是为了赌那一点可能,也该尽快满足吴三桂的条件,迅速掌握山海关才是。
可这种话,他怎好当众说出口,只想着军议之后,私下再给李自成谏言。
显然,宋献策看破了招抚吴三桂的关键,而李自成也明白其中道理,但人的性格总是影响他的行事方式,而人的出身与经历也会影响他的性格。李自成出身低,经历更是惨淡养成了小气的性格做派,导致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拿捏不定,完全没有一个雄主圣君的魄力。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直接导致了满清入关和大顺的覆灭,但这一次不同,因为李肇基来了。
他给了走投无路的吴三桂一个希望,巨大而美好的希望。
他让一步迟则步步迟的李自成有了改变决策的时间和冗余度。
他也给了这片饱受战火和天灾苦难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一段全新的命运。
而他,此时在山海关的关城里,看到了陈圆圆,却是呼吸粗重,狂咽唾沫,一副猪哥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古今中外,人们常常把那些做出大事的描写成性格刚毅,不受**的冷血强者,仿佛那些人把世间的一切**都视若无物。但实际上,英雄、伟人、君王,他们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性格上的弱点缺陷。
李肇基也有很多缺点,好色就是其中一个,但这并非是不可挽救的缺点,因为他好色而不**,色。
女人的美,美在骨相而不在皮相,或许说的就是气质,对李肇基来说,当一个女人的美丽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比较的就是气质了。
显然,陈圆圆有那种勾魂摄魄的气质,而李肇基恰恰一时不察,为此女迷惑,他在见到陈圆圆的那一刻,虽然仍不能接受冲冠一怒为红颜,但也明白为什么吴三桂、刘宗敏这类在明末赫赫有名的人物,对她那么着迷了。
“咳咳。”吴三桂送走了陈圆圆,见李肇基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咳嗽了几声。
李肇基被惊醒,尴尬一笑,不由的带着羡慕称赞:“平西伯,好大的艳福呀。”
吴三桂却不以为意,到底陈圆圆也只是一个妾室,一个玩物罢了。吴三桂说:“若其他妾室,先生喜欢,可赠予先生,侍奉先生。可圆圆是我所爱,君子可不夺人所爱呀。
先生,等咱们成就大业,江南的花花江山都唯你我所有,那里有的是才情相貌不下圆圆的女子,先生但凡喜欢的,本伯都为你夺来。”
李肇基呵呵一笑,说道:“李某在美色上,是缺少些定力,但做大事的人,可不能因小失大。刚才平西伯说的话,却有些没有道理,那江南虽大,美女虽多,但才情相貌都不亚于陈氏的,怕也没有几个,我倒是知道几个,比如钱谦益新娶的夫人柳如是。
难道您也要为我夺来吗?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坏了咱们的大事。”
“说的好,说的好。”吴三桂更是觉得李肇基简单直接,颇有心胸。
这个时候,换了一件衣服,收拾妥当的吴相来到了厅里,看到李肇基,说道:“先生便是李肇基李先生吧,哎呀,三桂在信中几次三番提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想不到你如此年轻。”
“吴老爷谬赞了,谬赞了。”李肇基笑吟吟的应承着。
接下来就是为吴襄准备的压惊宴,吴三桂请李肇基作陪,但姻亲、亲将都没有列席,让吴襄有些诧异,但随着吴三桂把仆役遣走,说出了拥立新君,执掌朝堂的大计,吴襄也就明白了,这等机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吴襄对这个计策进行了一番推导,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李肇基和吴三桂都如实作答,吴襄发现,他根本找不到瑕疵。最终他满饮一杯,说道:“这计划事关天下,按理说来,当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才行。
但如今是南风季,我们却南下,不占天时。新君拥立,权柄在江南,而辽镇兵马却在关宁,因此地利缺乏。因此,人和极为重要。”
说到这里,吴襄对吴三桂说道:“三桂呀,肇基说话直率,在筹谋之中,是把自己想要的事先讲明白了。看起来唐突些,却是有大智慧在里面,他就是知道,只有这样,日后合作才能既有制约,又有互补。
你莫要以为肇基是跋扈霸道,若你二人心不齐,这件事必然不成。
日后行事,辽镇与东方商社之间,必然也会有嫌隙冲突。咱们两家,更是要谨慎处置,合则两利呀。”
吴三桂微微点头,也看向李肇基说:“我与先生互通有无,一定遵从您的吩咐。”
李肇基则是抱拳说道:“平西伯身处高位,又手握雄兵,这种提点的话,我是不能说的,今日吴老爷说了,算是把最后一点瑕疵也抹平了。”
“哈哈哈。”吴三桂大笑三声,举起酒杯,说道:“先生,今日当着家父的面,我先定个调子,日后你有什么事,可当面说我,话再难听,只要合理,我吴三桂定会依从你。”
而李肇基也是举起酒杯:“却也不好,平西伯麾下兵马甚多,又是朝廷的勋贵,要是屡屡被我这么一个外人、商贾阻挠,岂不是很没面子?有损你平西伯的尊严嘛,日后有什么事,咱们面子上要过的去,若是吵闹,私下去吵,反正现在吴老爷回来了,自然有他老人家给咱们评理。”
“哎呀,好,都说的好,你们一个坦**,一个大度,这人和是占定了,大业就算成了一半。”吴襄起身:“来,肇基,三桂,共饮一杯。”
三人共饮之后,吴襄问:“肇基,这计划是你想的。现如今李闯大军压境,东虏又有异动,下一步如何走,你先来说说。”
李肇基说:“吴老爷,平西伯,你们二位觉得,咱们何时南下拥立新君的好?”
吴三桂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吴襄却摇摇头:“三桂此言差了,这件事,开头一定要走的稳当。
现在李闯主力就在关内,却不知道东虏动向,东虏要寇边,到底是不是走蓟镇,也未可知,若两方都冲着辽镇来了,把我们夹在中间,怎么办?
到时候精锐南下拥立新君了,关宁丢了,那将士们的妻小父母都丢了,你就就算掌握了朝堂,能立的稳吗?”
李肇基说:“吴老爷和我是一个心思,我以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最好等东虏和李闯打起来,打个难解难分,到时候,双方都会争取辽镇。
辽镇左右逢源,也就可以抽出兵马资源,去拥立新君,定鼎新朝了。”
“嗯,这样行事,极是妥当。”吴襄点头,他又说:“肇基,那东虏从蓟镇寇边,可是真的?这个消息,你可有把握。
并非老夫不信你,实在是久拖下去,南方恐怕生变,这京城陷落,天子驾崩的事,早早晚晚传到京城,若江南士大夫拥立一位皇上出来,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么。”
吴三桂也说:“这几日,宁远方向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李肇基呵呵一笑:“吴老爷和平西伯放心就是,我敢保证,现在东虏内部已经行动起来了。但从沈阳绕科尔沁进蓟镇边墙,动辄需要一个月,咱们却是等不得那么久。
好在这个消息很好确认,但确认消息,不能只是让你们二位放心,也该让李闯那边认可才是。”
“听肇基说这话的意思,是有把握了。”吴襄笑吟吟说着,他亲自给李肇基斟满酒杯。
李肇基说:“咱们可以筹备一次渡海突袭,辽镇、我海军和李闯共同参与,渡海偷袭辽东半岛,考虑到沈犹龙所部聚兵觉华岛,因此该秘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