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虽然年少,但狠辣之名人尽皆知,他一发怒,吓的几个人噤若寒蝉,田大典甚至没有坐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但唐沐可没有放过的意思,直接走上前,抓起地上的田大典,就往外面拖拽,一边拖拽一边怒斥:“好一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商社养你,给你银钱,你不仅不尽力做事,还有胆子阻挠大掌柜的命令,你当真是蹬鼻子上脸,今日小爷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个老梆子不可!”
田大典的徒弟想要上前阻拦,唐沐抄起棍子就一阵乱打,打的众人嗷嗷惨叫。
何良焘见唐沐如此,心生畏惧,但田大典与他多年好友,他如何肯见田大典被唐沐殴打,要知道那家伙手段狠辣,田大典一把年纪,估计连命都交代在这里。
“大掌柜,田大典就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您饶了他这一回吧。”
李肇基敲了敲桌子,唐沐甩开田大典,收起了棍子,像一根旗杆一样立在了那里。
李肇基说:“我给了你们机会,你们没有想出办法,现在我有了办法,却有人阻挠,当真不该。
但我李肇基是一个讲道理的,不管那些阻挠的人为何如此,我都不怪,只有一点,从今天开始,铸炮车间的所有人手和物料都要投入到铁范铸炮的工作中,不愿意参与的,大可去账房那里领钱离开。
当初大家签了半年的契,今日便可把钱全都领走,可留下来的,就是听从号令,通力协作,要是再让我发现有人阳奉阴违,或偷奸耍滑,就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了。”
李肇基说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相互看看,李肇基说:“不愿意干的,出去。”
田大典从地上起身,拍打了一下屁股上的泥巴,恨恨说道:“我不干了,凭我田大典的这门手艺,在哪里赚不了一碗饭吃。何老大,多谢你照顾我,但什么铁范铸炮,简直就是儿戏,我不能糟践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和我的名声。
你们自己玩吧,走!”
田大典最后对着学徒招呼了一声,他的学徒里,能进入这里的,都是至少三级的炮工,一共四个,但听到田大典的招呼,只有一个被唐沐打过的,捂着脸跟在了田大典的屁股后面,其余三个都是没动。
倒不是他们没挨打,事实上,其中一个还被打的头破血流,刚撕下袖子捂住脑袋。
“你们还愣着干嘛?”田大典瞪大眼睛问道。
那个捂着脑袋的学徒说:“师父,咱们不干了,去哪里做活,一家子如何吃饭?”
跟着田大典的是他养大的儿徒弟,可这三个徒弟个个三十多,个个有家有业,此次来淡水,虽然也发了不少钱,但在淡水置办了产业,手里都没有余钱了,而且离开兵工厂,就是要离开淡水,花钱买的房子和地怎么办?
“你当真以为那铁范铸炮可以铸出大炮来吗?他们要是弄的出来,老子把这桌子吃下去。”三个徒弟不听他的,田大典怒不可遏,用力拍打着桌子,大声说道:“炮铸不出来,这铸炮的车间一样解散,到时候你们一样的没的吃!”
三个徒弟低下头,磨磨蹭蹭的跟着田大典欲走,李肇基却冷哼一声,对唐沐点点头,唐沐抓起挂在胸前的哨子吹响,随即四个护卫冲了进来,个个手提火枪,头前两个,刺刀都上了。
“把田大典抓起来。”李肇基沉声说道。
“为什么抓我,你不是说不想干,可以结清余下的钱走吗?”田大典被人按在了桌子上,绳子已经套在了他的身上,田大典大声嚷嚷着。
李肇基推开要上来说和的何良焘:“这话我确实说过,可是我没有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拉帮结派。
而且你刚才说了,铁范铸炮成了,你就把这桌子吃下去,你若是走了,岂不是会食言。”
田大典已经被捆了起来,李肇基对唐沐说:“把田大典安置到钟楼上,安排两个人看着他,好吃好喝好招待,只要他不跑,干什么都行。”
唐沐咧嘴一笑:“知道了,大掌柜。”
田大典就要被带走,李肇基拍了拍桌子,对唐沐说:“把这桌子带去,田师傅可能用的上。”
田大典被直接捆走了,没有一个徒弟敢跟着他去,李肇基问:“还有人想走吗?”
“不.....不走,不走。”钟诚见所有人都看向他,立刻两只手晃**起来。
钟楼位于兵工厂与船厂之间,内置一大钟,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敲钟一次,饭点是敲钟三次,放工是敲两次。
钟楼位置较高,且以砖石搭建,还担任防火瞭望的职责,因此里面空间是很大的,田大典和那张桌子直接被摆在了这里,而从这里,可以直接看把兵工厂的大半收入眼底。
唐沐亲自看守田大典,每日来给送饭,也总是就着桌子的事调笑他。
“你以为我会输?笑话,铁范铸炮,闻所未闻,祖师爷都不会的东西,大掌柜会?”再一次被唐沐激怒,田大典怒气冲冲的反问。
唐沐笑呵呵的说:“知道吗,大掌柜为了铁范铸炮,新搭了冶铁炉,调了各种材料,何大匠说,往少了算,也要花费六百两银子,还不算工食费呢,你觉得,大掌柜要是没有把握,会这么做吗?”
“花的越多,损失越大。”
唐沐又是笑了:“错,花的越多,信心越大。原本大家还以为大掌柜纸上谈兵,看他调集了那些物料,安排了那么多的人手,才知道,是要动真格的,所有人都多了些信心,你知道,现在谁人在其中出力最大吗?”
“万贵?”田大典当即说道。
唐沐说:“又错,是钟诚。”
“钟诚!”田大典眼睛瞪大,完全不敢相信,因为钟诚与他同气连枝,在澳门时就交好,这次没有共进退,他还以为是受李肇基**威逼迫所致。
唐沐介绍说:“现在大家正在做铁范,大掌柜把人手分别交给了钟诚和万贵,二人各自做五个铁范,每成功一个,奖励一百两银子,二人单奖三十两。
若是五个里能成功四个,再给一根金条,现在钟诚恨不得睡在铁范旁边,我去了那么多次,他都没问过你。”
“这个.....这个混账!”田大典怒道:“他是把我推到前面闹,自己独吞好处,等我出去,非得要好好收拾他。”
唐沐笑嘻嘻的拍了拍那张被他擦的干干净净的桌子,说道:“我说田师傅,你还是想想这桌子你怎么吃吧,我可听说,铁范制造的还是挺顺利的,钟诚胸脯拍的震天响,有的是信心。”
“钟诚?他那两下子,能成功?笑话!”田大典执拗说道,气呼呼的,连饭都不吃,直接把自己摔在了**。
就在和衣要睡的时候,咚咚的敲钟声从楼上响起,田大典吓的从**跳下来,差点摔在地上,骂咧咧个没完。
三声钟响,兵工厂的人涌入食堂吃午饭,铁范铸炮既有李肇基的重赏,又在稳步推进,铸炮车间的师傅们精气神比以往好了不少,李肇基坐在椅子上,借着吃饭的光景前来,与万贵、钟诚、何良焘坐了一桌,与他们讨论进度和一些技术细节的时候,唐沐忽然悄然进来,在李肇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他吃饭了吗?”
“应该是没有,从码头一路跑过来的。”
“打一份饭,去何良焘的办公室。”李肇基吩咐了一句,拿起了自己的饭盒,对何良焘说:“老何,借你办公室一用。”
“哦,好,钥匙......。”何良焘把系在腰间的钥匙递给了李肇基。
眼见李肇基和唐沐神神秘秘的,万贵问:“何老大,这是什么情况?”
钟诚直接说:“老万,不该问的可别问。”
“什么叫不该问,李大掌柜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万贵不以为意。
钟诚搅动着碗里的米,随口说道:“秘密大掌柜有的是,你当真以为商社就是做买卖的?你见过哪个做买卖的弄这么大的作坊,不织布不缫丝的,专门造枪炮。
李大掌柜,那是人中龙凤,魄力大的很,干的都是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万贵心想也是,连忙低头,全身心干饭,不再多问。
何良焘的办公室里,郭旭擦着汗,见李肇基进来,立刻行礼,然后说道:“大掌柜,我从福建回来,带来了.........。”
李肇基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了椅子上,把装满米饭和排骨的饭盒放在他的面前,筷子塞进手里,又把一个装满淡盐水的竹筒放在旁边,说道:“郭旭,先吃,吃完了再说。”
郭旭闻言,眼睛一热,重重点头。
李肇基慢条斯理的吃着,但郭旭吃的极快,吃完喝完,他才被允许汇报福建的事。
“金银岛.....。”李肇基听到这个词,放下筷子,说道:“这算不得什么大事,红毛不知道金银岛在哪里,反倒是我知道。”
“啊。”郭旭一直把这当成一件大事来看,却不曾想在李肇基这里得到如此评价。
李肇基说:“不过郑家大公子发现红毛意图与满清通商,倒是件大事,看这信里的意思,似乎他想把这件事扼杀在萌芽状态。”
李肇基放下了郑森的亲笔信,问郭旭:“郭旭,你觉得郑森想要收拾弗里斯船队,是真还是假。”
“我觉得很真。”郭旭说。
李肇基敲打着那封信:“若只是听他说话,可未必当真。”
郭旭点点头,说道:“确实有几分真,自从知道红毛要和满清勾连,郑家公子很生气,对他们态度坏了很多。不许东椗岛上的菜农卖新鲜菜给他们,还算起了旧账。
有个小商人说红毛拿了他两口铁锅没给钱,郑森原本直接把钱补给了商人,但我来的时候,郑森又借题发挥,把强索铁锅的那两个红毛鬼子找出来,吊起来一人打了二十鞭子,打的是血肉模糊。
红毛头目来求情,都是不管,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李肇基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郑森的态度可信了。可他要求我率船队前去伏击,则是万万不可。”
郑森提出了一个计划,就是拖延时间,由李肇基带船队埋伏在东椗一带,郑森那边放了弗里斯船队,李肇基立刻伏击红毛一网打尽。
“确实,我也觉得不妥当。还是要防备这郑公子一手,谁知他是一心报效朝廷,想着借刀杀人,还是想着故意制造事端,让商社和红毛翻脸呢。”郭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