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星月齐辉。
武大会提着刀来到了客栈外的沙堤上,一个黑影窜出来迎接他,武大会问:“狗儿,情况如何?”
那个名叫狗儿的海盗说道:“大会哥,下午我就过来了,里面一共九个人,其中一个是石壁的手下阿水,我在他那里打听到,里面的八个人是琼州来的客商,我藏在外面的草丛里,看到了几个。
一个半大小子,似乎是头目,另外几个手上有功夫,行囊里鼓鼓囊囊的,怕是有兵刃。”
“没惊着对方吧。”武大会问。
狗儿说道:“当然没有,没一个离开,入夜都在那个房子里睡了,您看,灯还亮着。房子是联排的,后面只有一扇窗户,孩子都钻不出去。”
武大会呵呵一笑,看了看地形,心道对方是一点准备没有,不然不会在这种没退路的房子里歇息。
“你们三个,饶到后面去埋伏,其余的跟我过去,咱们抓活的。”武大会说。
“大会哥,咱们得到的消息不是说这是东方商社的人吗?他们杀了二哥,咱们直接弄死他们,给二哥报仇。”有海盗说道。
武大会说:“这是石壁的地盘,杀光了人,如何证明他们是东方商社的,至少擒拿住一两个,问明了身份,看石壁那条老狗怎么说。”
海盗大队直接冲进了客栈,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唐沐住的房间里的灯火立刻熄灭了,倒是一侧的阿水,听到声音,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抱怨说:“你们搞什么,大半夜的。”
阿水还以为武大会一行是唐沐,抱怨个没完,却忽然看到乌压压的二十多个人在院子里,顿时觉得不对,就要跑回房间,却是被人直接一棍子砸在了地上。
“里面的朋友,出来说话,我们是郑廷球郑大爷的手下。”武大会对着刚才亮灯的房门说道。
“不知诸位好汉找我们什么事?”里面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听声音并不大。
武大会冷冷一笑:“我听人是说是东方商社的朋友住在这里,特来一会。”
“谁说我们是东方商社的人,我们是来自琼州的海商,没听过什么东方商社.......。”里面那个声音急促说着,武大会不想听他胡说,又忌惮对方有什么火器劲弩之类的,不想强闯。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升腾起来一团火,越燃越大。
“冲进去,这群人在烧毁书信。”武大会怒道。
两个强壮的海盗搬起一根条石,直接砸在了房门上,房门大开,一群人冲进去,果然看到桌上有一火盆,里面有东西在燃烧,武大会脱下衣服,罩住了火盆熄灭了里面的火,但房间里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里还有东西在烧,那里也有。”有人举起火把,看到床榻前的尿壶倒扣着,里面在冒烟,房门后的柜子里也在冒烟,几个人纷纷上前打开柜子,踢飞尿壶,却看到了一枚枚正在燃烧的手榴弹。
“大会哥,你瞧这是什么玩意?”狗儿捧着一个手榴弹,问向武大会。
“笨蛋......。”武大会踹开狗儿,转身扑出房门。
轰轰轰,房间里发生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继而就是一阵阵的惨叫,没得来及跑出来的海盗被炸死炸伤大半,武大会也感觉屁股上生疼,伸手一摸,拔出了一块不规则的铁片,上面全是血。
“那群该死的呢,他们跑哪里去了。”武大会拔出刀在满是尸体和伤员的房间里大喊大叫,却看到柜子摆的并不正,正当他要去看个清楚时,一声哨子声音传来,柜子后面的声音尤其清晰。
武大会拨开柜子,发现后面的夯土墙壁被凿开了半人高的大洞,通往一侧的房间,而那房间的后墙也被凿开,房间里全都是散落的泥土,而第二个洞口通往后面的林子。
武大会骂道:“愣着干什么,快追。”
一群人钻出洞,追进了竹林,忽然见前面一个黑影,气急的武大会哇哇大叫两声,飞扑上去的同时,把顺刀狠狠的插进了那黑影的心窝。
当后面人举着火把过来时,武大会才看清了那张脸,是他派到后面的三个手下之一,这人此前已经受伤,手臂被打断,胸骨断裂,若非唐沐等着急逃离,而他又滚入草丛,是活不下来的。
可他倒霉在刚刚爬起来,就被武大会当成敌人,杀死在当场。
环顾四周,竹林里黑压压的一片,只有远处还有越来也远的声音,武大会狂怒,用刀疯狂劈斩着竹子,一直到顺刀拿不下来,才堪堪作罢。
“东方商社,老子发誓,一定要把你们全部杀绝!”武大会怒吼连连,却也只是惊起远处的一片宿鸟罢了。
回到客栈,武大会满脸死灰,清点人数,发现被炸死了五个,还有四个人受伤,武大会怒道:“狗儿呢,那个瞎眼的蠢猪,肯定是他露了行踪,贼子才有了准备。”
很多海盗是不信的,一看那洞便是提前挖好的,人家肯定是长年行走江湖,行事谨慎。
但那名叫狗儿的海盗是不会出来承担责任了,他是被炸死的五个人之一,而且被炸的面目全非。
“大会哥,你看。”有一个海盗搬着火盆走来。
武大会低头一看,里面是一件被烧焦的衣服,皱眉自语:“这群贼子,烧衣服作甚?”
海盗取来火把,照亮了,才说:“大会哥,这衣服有古怪,您看,这是夹层。”
说着,海盗撕了衣服,露出了里面的信件,武大会一看,竟然是李肇基写给石壁的书信,他又是搜检,发现只有这一封信,而衣服下全是灰烬,似乎是被烧掉的其他信件。
“真是可惜,就这么一封了,但也够了,石壁!石壁!你竟然与东方商社勾连,好哇!”武大会挥舞着拳头,发出了狂放的笑容。
第二天中午,海盗们再一次聚集在酒馆里,四姓海盗有规矩,每个月聚一次,但如果有两个人同时同意,而四个人恰巧在的话,可以再聚一次。
石壁坐在主位上,袖子已经卷起来,全身心的对付着放在铁盘上的猪肘子,而配合他吞咽的,则是熬煮到合适的豆腐汤,他的脑袋几乎埋在了那金黄酥脆的肘子上,茂密的胡须上都多了很多的油脂。
而在他的面前,武大会高举着一封信,控诉着他与东方商社的来往。
“这封信上说,在上个月,石掌柜与东方商社做了两笔买卖,卖给了他们一百七十四个猪仔,有零有整啊。这也就罢了,似乎李肇基那个贼子,还要取某个重要人物的性命,咱们石掌柜嫌两千两少,要到了三千五百两。
敢问,是什么样的重要人物,值得这个价格,我武大会在广州衙门那边,才卖五百两啊。”武大会大声说道,却似乎没有改变石壁的好胃口。
“渴吗,这豆腐汤很鲜!”在武大会说完,石壁举起自己的豆腐汤,递给武大会,笑吟吟的问道。
石壁在珠江口混了十几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是见过,对于眼前的境况,并没有过多的担忧,相反,他却知道,担忧更让自己显得可疑。
“石掌柜,请你当真大家伙的面,说说,这封信是个什么意思?”武大会虽然蛮横,但在石壁跟前还不敢耍,只能向其他人拱手,寻求他们的帮助。
徐贵相伸出手,武大会把信递过去,他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石大哥的笔迹,也不是他身边两个文书的笔迹。”他又细细看了一眼内容,说道:“原来这是李肇基写的,这就难以印证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当郑廷球把这件事告知徐贵相的时候,徐贵相是同意召集会议,并且不提前通知石壁。若没有他的支持,仅凭郑廷球一家,是没办法把所有人召集来的。
石壁呵呵一笑,问:“武大会,这信便是你从我那新开的客栈里搜来的么?”
“正是,那些贼子还烧烧毁,却被我提前识破,他们烧了几封,这一封在衣服夹层里,被我拿到了。”武大会说。
“听阿水说,有八个人,你抓住了几个?”石壁又问。
“这......贼子狡猾,让他们全逃了。”武大会扭过头,说道。
石壁微微点头:“既然贼子全跑了,为何不把信带走,反而让你拿到呢?”
“这......自然是他们怕逃不走,所以才提前毁坏。”武大会又说。
石壁理了理自己的胡子,笑着问:“若是提前毁了信,又怎么被你识破呢?”
“这......。”武大会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壁看向其他三家:“诸位兄弟,怎么看?”
徐贵相摇摇头,似乎不想说什么,石壁看向马玄生,马玄生呵呵一笑,说道:“豆腐汤不错,鲜美的很。”
这两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石壁只能看向郑廷球,郑廷球嘿嘿一笑,对武大会说:“大会,你莽撞了,怎么能和石老哥这么说话,快些退下。”
待武大会退下,郑廷球才是说道:“我觉得这是个阴谋,事实如何,暂不好说,但有一样,码头在咱们手里,贼人有八个,咱们四家合伙搜查,这岛才多大,定然能找到。
待搜检到了人,实情如何,也就大白了。”
“确实不错,各家出些人吧。”马玄生第一个赞成,转而又说道:“非得要抓住那些人,才能还石老哥一个清白。”
石壁点头:“我没意见,若你们觉得我要避嫌,我可以不让我的人参与。”
郑廷球哈哈一笑:“那倒是不用,反正是各家的人混在一起搜。”
石壁笑了笑,端起豆腐汤,品尝着,眼里的光却变得阴狠起来。
这次搜查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唐沐一行直接分开,八个人分成两批,而且费雷拉以公开身份露面,海盗们都知道这位澳门捕盗,也完全想不到他会和东方商社联合在一起,毕竟海盗们不知道澳门议事会与东方商社之间的合作。
但搜查很快出现了鸡飞狗跳,大家都是海盗,来往的商人也是黑白不明,每个人都有点秘密,纵然是搜查,又岂是哪里都能搜的呢,越是搜不到,越是有人怀疑,是某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把那八人藏匿起来了。
“徐兄怎么看这件事?”四姓海盗中的马玄生和徐贵相单独见了面,马玄生问道。
“不像是郑廷球诬陷石壁,若是诬陷,他不会在我们面前拿出那封信来,太拙劣了。”徐贵相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