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天的行军,征番军顺利抵达了大鸡笼社所在的盆地,一路缓行,除了照顾行军较慢的辎重之外,还有警备是否有泰雅人的伏击。
而唯一有利于行军的便是凯达格兰人的支持,经过了时间的发酵,凯达格兰人全都知道赵大河在圣丘挡住了生番,而逆流而上的船队则是去征讨生番的,因此很多村社的凯达格兰人给予了大军帮助。
有人帮助运输物资,也有人给大军提供食物,因此抵达小盆地的时候,大军精神抖擞,充满战意。
在过去的五天里,泰雅人只是对圣丘顶部的守军发起了两次袭击,一次发生在下午,是全面的围攻,只不过攻击的并不坚决,消耗了守军的弹药之后,就选择了撤退,却一直攻击到了黑夜降临。
一次则是在当晚的后半夜,卡劳认为守军已经极度疲惫,在后半夜发起了偷袭,结果被早有准备的守备队坚决抵抗,同样失败。
偷袭取得了唯一的战果,守备队有七个人战死,还有四个人受伤。
在那之后,泰雅人的军队就进驻到了圣丘脚下的大鸡笼社之中,这里有凯达格兰人留下的茅草屋和水井,一应设施的齐全,甚至还有一道用竹子制成的防御设施,前面还有壕沟。
卡劳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等到来自部落的援军抵达后再进行攻击。
早上,卡劳起来的很早,在进行了一段宗教仪式之后,他忽然发现,身后的征帅之中少了一个,是来自同部落的武士穆罗。
穆罗是一个勇敢的人,在军队中很有威望,一直是大征帅的有力竞争者,只不过因为大巫师的支持,卡劳一直掌管着最高的权力。
卡劳走出茅草屋,巡视整个村社,发现军队的守备非常松弛,而这些都应该是穆罗安排的。
走进了穆罗居住的草屋,卡劳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而这类饮料在泰雅人之中是明令禁止的,哪怕是在部落里,因为大巫师将之视为与魔鬼沟通的饮品,喝下后,魔鬼会上身。
草屋里还有吃剩下的烤肉和杂乱的衣服,穆罗躺在一张竹席上,鼾声大作,四仰八叉的,就是一个醉汉,就连人进来都没有让他警觉。
“穆罗,穆罗。”卡劳叫着这个家伙,得到的回应只是穆罗翻了个身。
卡劳端起一个竹筒,把里面的水浇在了他的身上,穆罗这才醒来。
“哎呦,谁尿我一脸。”穆罗哇哇大叫,那竹筒里盛的就是昨晚他的尿液。
卡劳想要把他拽起来,却嗅到了骚臭味,只能作罢,而是问道:“穆罗,你昨天是怎么安排的?”
穆罗揉了揉眼睛,看到卡劳,满不在乎的说:“我安排了人散开侦查,还安排了守夜和巡逻的。”
“可是我都没有见到。”卡劳冷着脸说。
穆罗摊开手:“反正我安排了,只不过部落的武士听你的,不怎么听我的,而那些听我的人呢,在圣丘脚下死了,正在发臭呢。”
穆罗的手下在第一次进攻中死伤惨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好吧,你最好清醒一些,以后这些事,我交给其他人。”卡劳扔下一句话,离开了这座房子。
作为大征帅,他要表现出一些公平来,而穆罗的兄弟和儿子都死在了进攻中,他不能再严厉的处罚他,否则就会被视为清除异己。而他之所以注意穆罗,就是担心经历失败后,这个家伙会联合一些人反对自己。
可是看到穆罗的样子,似乎他连斗志都没有了,虽然讨厌,但至少没有威胁。
穆罗在木板缝隙里偷瞄了一下卡劳,看到他叫喊着重新布防的时候,穆罗忍不住偷笑,他自言自语说道:“哈哈,再让你神气几天,等大巫师到了,你的一切就结束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派遣了心腹回到了部落,把这里的一切通知了大巫师,一开始大巫师还表现出淡定的模样,但是穆罗在夜袭之中悄悄杀死了一个年轻人,而那是大巫师唯一的孙子,大巫师就毫不犹豫的站在了他的这边。
等到中午的时候,泰雅人的布防已经焕然一新,当卡劳召集所有征帅前去军议的时候,穆罗是最后一个到的,依旧是醉醺醺的模样。
卡劳安排着下一轮对圣丘的进攻,就在这个时候,两个武士拖拽着一个受伤的猎人进入了木屋之中,猎人捂着腹部,那里插着一根弩箭。
“有......有人进入了山间盆地,是福佬的军队,他们用一种平着的放的弓箭射我......。”猎人说道。
这是刘顺的杰作,而这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原本已经摆脱了刘顺的追击,但当刘顺取出弩了的时候,猎人停下了脚步,他嘲笑那个不会用弓的福佬,但却没有想到,弓臂平放射击的是弩,经验丰富的猎人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丢掉了性命,但也给卡劳带回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卡劳与穆罗等人立刻跑出了大鸡笼社,向着西面看去,在这里可以看到通往盆地之外的下游。
狭窄的山口被高高的蒿草挡住,但依旧可以看到密集的矛尖反射着冷冽的光,缓缓穿过山口,向着大鸡笼社开赴。
就在大鸡笼社的村口平地,征番军缓缓展开,在一阵鼓声之后,征番军的护卫队居中列开阵型,形成横队,在先锋队和武装水手则摆在两翼,后面则是春树率领的义从队,保护着四辆装运着佛朗机的炮车。
阳光照射在征番军身上,盔甲和武器反射着光芒,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而随着鼓声,士兵们齐声高呼“杀,杀!”,喊杀声在盆地之中传**回波,震人心脾。
而守在圣丘的赵大河等人也可以凭借高度又是把整个战场收入眼底,当看到他们征番军军容壮盛,而且是全军出动时,所有人发出了兴奋的喊叫,并且连续开枪,与下面的征番军呼和。
“这.......。”穆罗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看向卡劳,虽然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企图挑战卡劳的地位,但当真正的挑战找上门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卡劳,穆罗问道:“卡劳,现在怎么办,进攻吗?”
卡劳是泰雅人的图腾旗帜,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所有人都在此时把目光投射向他。
卡劳转过身体,看了看底下人,不少人脸色苍白,他就知道,自己的手下畏惧了,气势为敌军所夺,主动进攻,岂不是找死?
对于东方商社的战斗力,泰雅人现在很清楚了,圣丘之顶部绝对不到一百人,就已经给泰雅人这么大的杀伤,现在有数百人杀来,难道要把大鸡笼社里这一千七百多剩余的武士全都葬送吗?
“看起来,福佬要进攻我们,我们先借助竹堑守卫,等杀伤福佬,再冲杀。”卡劳说道。
不少泰雅人征帅长出一口气,穆罗也是点点头,罕见的没有反对。
但是给予泰雅人的压力不仅来自于东方商社的征番军,还有从山林中鱼贯而出的凯达格兰人。
凯达格兰人的人数有七百多,当然这不是阿塔的全部实力,但此地位于前沿,在大鸡笼社的人已经后撤之后,维持补给很困难,因此阿塔只带了这些人在盆地之中。
“阿塔,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贸然出来汇合,或许生番会冲出来与我们厮杀。”李肇基见到了阿塔,半真半假的抱怨说道。
但是阿塔却直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真诚的脸上差点流出泪水。
“这应该是你全部的士兵吧,你把他们全部带来了,让淡水城都空了,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是对商社与凯达格兰血盟之间最大的忠诚。”阿塔哽咽说道。
李肇基无奈的摊开手,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挤破了。
阿塔又说:“生番不敢出竹堑,与我无关,这都怪你,你给你的军队配备了太多的铠甲和火器,就连最残暴的泰雅人都会感觉畏惧。”
李肇基哈哈一笑,与阿塔握手,说道:“让你的士兵准备一下吧,等我的辎重队到了,就立刻发起对敌人的攻击,我们不能在此地停留太长的时间。”
阿塔皱眉:“不等我的援军吗,我们的大巫师带了一千人,正在来的路上。”
李肇基摆摆手:“不需要,战争的胜利靠的不是人数,而是火力的投射,今天就会明白这一点,如果我的征番军连这群衣服都穿不齐整的生番都打不过,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个时候,征番军中出现了一阵骚乱,春树怒吼声传来。
原来是阿塔麾下的凯达格兰人看到了义从队,这些同胞已经换上了全新的武器,让他们充满兴趣,很多人跑到义从队那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而站在那里的义从队,却因为残酷的军纪,一动也不敢动,因此同胞的打招呼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我的天神啊,你让你们的巫师抽走了我们凯达格兰人的灵魂吗?”眼见自己的同胞变成了木头桩子,阿塔连忙问道。
李肇基说:“这才是军队。”接着,他对杨彦迪说:“彦迪,让征番军休息,吃饭,等待下一步进攻的命令。”
杨彦迪吹了两声哨子,义从队好似魂上身了一样,与同胞抱在一起,欢快的展示自己的武器和护具,但当他们的同胞想要尝试一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仅仅的抱住,在商社的军纪中,战场之上擅自丢掉武器,是要挨罚的,区别在于,你可以选择是被抽鞭子还是挨军棍。
不论是哪一样,都是极度的折磨。
阿塔也想去慰问一下自己的同胞,却被李肇基拉住了:“你要过来与我说明敌人的防御,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塔只能跟着李肇基到属下,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道:“这是大鸡笼社的村子,这里的防御是我主持构筑的,一圈是竹堑,你们也看到,的就是用刺竹围成的一圈,刺竹很软,且尖锐多刺,很难缠。
在竹堑前面则是壕沟,有六步宽,并不深,顶多到腰这个位置,但是里面是埋好的竹签子,掉下去是要倒霉的。”
此外还有几个射塔,位置是用肉眼可以看到的。
杨彦迪却是询问了其他的问题。
竹堑的防御力有目共睹,用刀劈斩根本无用,正是因为竹子的柔韧,戚家军才用其制作了狼筅。
“壕沟好办,可以架设梯子或木板,竹堑麻烦一些,阿塔,这竹堑可以一把火烧掉吗?”杨彦迪作为军队的指挥官,当然要问的更清楚一些。
“大部分都不行,因为这是新修的,原本我们计划和大河兄弟的守备队一起守在里面,所以新砍的竹子修的,这才过去了七八天,这几天太阳也不好,或许无法点燃。”阿塔老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