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继续说道:“这军中编练士卒,首要就是分门别类,万不可一起编练。便如戚南塘的戚家军,虽说募兵是招募敢打敢拼的矿工及忠诚可靠的农夫,却也根据士兵能力性格,承担不同任务。
譬如队长,便要有勇有谋,藤牌兵须得身体矫健,长矛手沉稳可靠。咱们练兵,也要如此,第一便是要分列兵种.......。”
李肇基认真听着陈平的话,点头表示满意。
一来,陈平的态度很友好,虽然有些讨好杨彦迪的意思,但这恰恰说明了他想搞好关系,认真做事。这二来,李肇基觉得陈平提出,把弟兄们按照性格能力分不同兵种,也是他一开始就定好的。
陈平在军中多年,深知主帅权威不得挑衅,他也只是开宗明义,并未细说,若是说的太多,虽然证明能力,却也让李肇基这个掌柜颜面受损,因此略微提点后,陈平问:“掌柜的,您觉得如何?”
李肇基点头:“陈兄弟所言,正合我意。不光士兵如此,咱们这些人也是要分配职差,各安其位。”
众人一听,一个个的来了兴致,这明显就是要封官分权啦。
“我心里已有计议,此时说来与你们听。”李肇基脸色严正,说道。对于人事安排,他并未与任何人商议,也不想与众人商议,却也提前与涉及人员交换了意见,此时才宣布出来。
说着,李肇基桌上提来几个盒子,分别在众人面前摆了一个,众人打开属于自己的盒子,里面是几面小旗和一个铁制印章。
李肇基说:“商社初立,我李肇基做了掌柜,诸兄弟也该有个名位。在南洋时,东方号的船长就许了六弟,日后六弟自然掌管东方号,阿顺,你协助六子,做他的副手。刘明德刘老哥经商多年,负责商社的贸易钱粮,刘利,你头脑清醒,帮助你阿叔做事。
而社内队伍,则分为两队,一队是护卫队,暂交由陈平兄弟训练,定额一百五十人。一队是先锋队,彦迪,你来领导,暂定五十人。护卫队是社内经制之师,须得习练战阵技艺,日后作战,是主力。
但商社纵横海上,海上接阵,有跳帮接舷,陆地对敌,也需要先登勇士,须得悍勇无畏之人为先锋。”
众人得到自己的职差,都是满意,却也有狐疑之处,那就是陈平的护卫队,陈平新入伙,甚至只能算暂时入伙,就掌管社内最强武力,似有不妥,只是无人公开说出来。
倒是陈平感觉受宠若惊,说道:“掌柜的,在下在卫所不过是个总旗,哪里能带一百五十人啊。”
李肇基呵呵一笑:“练兵先是社内头等大事,也唯有你陈平兄弟能担当这大任。你万不可推脱,当然,我平日亦会协助于你。”
陈平一听李肇基会参与其中,稍稍放心下来,有掌柜参与,也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免的有人说自己抢班夺权。
“老刘,阿利,你们先带人把东方号上的货物卸下来,点验清楚,登记造册。”李肇基率先拿出一张名单,递给了刘明德,显然这是供他驱使的人,刘明德看了一眼,发现列出来的都是东方号幸存的老弱,一共九个人。
现在练兵经武为先,李肇基身为掌柜,身边只要了一个随从,能给出九个人来,刘明德已经很满意了。
在安排完刘明德后,李肇基开始分配人手,所有人都满怀希望,虽然人数定下来了,但分到什么样的人,结果却是不同的。
而最被重视的就是东方号,操船是技术活,因此经验丰富的水手,木匠铁匠这类专业人员,全都交给了陈六子。但船上会使用火绳枪的,却被抽调了大半出来,充实进了陈平的护卫队里。
东方号上大部分人是南洋水手,李肇基原本答应他们,待到广州卖了船上的南洋货就放他们自由,但现在局势变化,也只能暂时作罢,好在大家受过李肇基的恩惠,答应的薪饷更是一个子不少的分发,又让他们继续当水手而不是当兵,因此少有人怨言,也答应再效力几个月。
在剩余人中,优先让杨彦迪挑选了五十个剽悍敢战的作为先锋,其余的一股脑的划给了护卫队,然后在遴选剔除。
白沙空地。
“向左转......杀!”
“向右转......杀!”
护卫队和先锋队的士兵,二十人为一排,排列十排,在平坦的沙地上,不断按照口号转向,做出一个个简单的刺杀动作。
他们手中握着一根长木杆作为长矛,在木杆前端系着石头作为配重,虽然不是真正的长矛,但重量却是真正长矛的两倍重。
一连串的刺杀动作做完,李肇基命令所有人林中休息,一刻钟后跑操,在得到命令后,士兵们跑到林中,拿起椰瓢,不断的喝水,在炽热的阳光下,汗水淋漓,咸淡合适,晾凉的水最适合补充身体流失的盐分。
陈平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愣神,李肇基拍醒了他,问道:“陈平,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不,掌柜的,我觉得,您真是天生适合当统帅的人。”陈平说道。
在训练士兵方面,李肇基是戚继光的忠实粉丝,他不认为士兵会有与生俱来的勇气,他认为士兵的第一要义是服从,这需要对赏赐的渴望、对刑罚的畏惧以及长期训练形成的身体本能。
所以他会重赏、提拔训练刻苦认真的士兵,也会处决、惩戒那些逃避者,而简单重复的动作,则在初期最适合不过。
但这一切都超出了陈平和杨彦迪的预料,二人都以为,在分配好人手后,就各自训练,却没有想到,李肇基亲自制定的训练大纲,并且亲自带领训练,每天从早上醒来开始,就要进行队列训练和跑操,下午则是队形与转向训练。
从吃饭到喝水,乃至拉屎撒尿,都给士兵定了规矩,从他这位商社最高领袖做起,其余人都必须效仿于他。
“很多人还说我现在让大家做的是无用功。”李肇基喝了一口水,说道。
陈平却是立刻说道:“说这话的人,绝对是蠢货。您做的非常对,如果我们按照大明军中的训练方式,就需要淘汰相当多的一批人,而且还不能保证军卒的服从。而您的训练虽然简单乏味,却可以把任何一个身体强健的男人训练成合格的士兵,至少可以做一个上的战阵的长矛手。”
“现在只是开始罢了。”李肇基说。
“但这是打基础,如果以后我成为将军,一定会用您训练士兵的方式训练大明的军队。”陈平咬牙说道,但说出这话,他也觉得是痴心妄想,且不说今时今日的处境,便是回归大明,他莫要说做个将军,如何在广东总兵林察的迫害下活下来,就是一个大问题。
李肇基眼见陈平眼神落寞,他说道:“陈平,我觉得你肯定可以成为统帅大军的将军。”
说罢,哈哈一笑,转身离去,吹响了竹哨,集结队列开始进行体力训练。
傍晚,李肇基来到了石楼,当刘明德看到他的时候,立刻跟着他进了房间。
“老刘,不至于吧,我洗个澡的功夫,你也跟进来?”李肇基打趣问。
“掌柜的,有几句私密话,想单独和你说说。”刘明德谨慎说到。
李肇基点头,一边勾兑着洗澡水,一边说:“那你且说来听听。”
刘明德说:“东方号上卸下来的货物,我已经点验完毕,都入库了,账目也做好了,每日物资调配,薪饷发放,都有账。”
“这不是很好嘛?”李肇基很是满意,刘明德做买卖出身,心细如发,处理起这些事务来,是得心应手。
刘明德继续说道:“掌柜的,咱们现在可是坐吃山空啊。现在咱们吃饭的人有二百七十七口,每日粮秣消耗就不是一笔小数字,长此以往,积蓄的钱财早晚耗光。”
“你不会让我遣散这批人吧。”李肇基说,不等刘明德回答,李肇基立刻表明了态度:“老刘,钱这种东西,最是有用,也最是无用。一两银子,买成米,也就吃半年,但若买一把刀,那就能吃一辈子。”
“理是这么个理,可咱们商社要有进项呀。”刘明德说。
李肇基点点头:“这话在理,昨日我和六子商议了,东方号这次搁浅修船,处理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能下水,再调试一下帆索、船舵,也就五日时间。我想着,等东方号准备得当,把剩余的那些南洋货装船,拉到澳门卖掉。
再从澳门买些吃食补给回来,若能弄些武器,那自然更好。”
“这不还是坐吃山空吗?”刘明德依旧有些忐忑。
李肇基说:“老刘啊,咱们就两艘船,那艘红对头太小,也就养活一个家庭。东方号太扎眼了,现在朝廷又在扫海剿贼,出入很是伶仃洋面肯定不安全。
而现在手下小三百口子人,养活他们,要做买卖就得做大买卖,小打小闹的根本没有意义。”
“这么说,掌柜的有计划了?”刘明德说。
李肇基点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