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轰炸军火库成功,给林承富的震撼是很大的,而在此之前,陈六子频繁地往这边跑,应该是在和总部协调这次行动。这么密集的收发报,林承富坚信那个蒙面的接头人已经在陈六子本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要不然陈六子怎么可能一天来回跑几趟?有大白天蒙着面接头交换情报的吗?
本来想通过陈六子和上级见面,再次申请撤离。可是这小王八蛋还是那句话,他没见到接头人的真面目,真是连谎话都不会说。
直到那天晚上,文川找到他,不仅没有同意他的请求,还十分严厉地批评了他。而就是这一次的谈话,林承富心里反倒是下定了自首的决心,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资本。直到军火库被炸,他才感觉到要是不赶紧行动的话,也许自己的资本将越来越少。
当然林承富也不知道文川就是大介洋三曾经一直想抓捕的对象,要是知道,说不定那天晚上他就自首了。
相比起自首那天日本人的热情,林承富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紧张。
“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有些事想问你一下。”大介洋三开口问道。尽管心里十分鄙视眼前这个变节者,但是自己的功劳和希望却就在他身上。这种矛盾的心情对大介洋三来讲,真的是一种折磨。
“太君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承富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也真是失望,好容易把假情报交给陈六子,这小王八蛋却莫名其妙地被当作人质,当作汉『奸』给杀了,搞得自己什么资本都没有了。
“哟西。你的态度很好。”仓岛笑着点点头。他倒不象大介洋三那样,心里随时有着那么一股子军人和君子相混合的思想,只要对他有用的,他都要用上,哪怕是象眼前这个背叛自己民族的人。价值用完了,想怎么样都行。“已经一个星期了,难道还没有人找过你?”
在茂福饭店,从第一天起,他们就在周围明明暗暗地布置了三十多人,仓岛的这个问话倒是一句废话,纯粹的是铺路用的。
“没有人找过我。”林承富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我想陈六子死了,文川应该早就知道了,应该来找我的,至于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我也不知道,难道我们的暗哨被文川发现了不成?”
大介洋三觉得“文川”这个名字好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那边仓岛已经开口问道:“文川?他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正好想向太君报告这件事。文川是皇军来以前这里的军统站负责人,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是他。后来他来找了我一次,我前思后想,估『摸』着他就是我们的总后台。”林承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就是他来找我谈话,我才知道皇军在前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啊!我知道文川是谁了。”林承富的话终于让大介洋三想起文川是什么人了。震惊之余他简短地向仓岛述说了一下关于文川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看起来我们所有的损失都是这个人所领导的组织干的。”仓岛听完,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个文川住在什么地方?”大介洋三走到林承富面前,急切地问道。
两个日本人几里哇啦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林承富有些走神,突然被大介洋三这么一问,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了。
“我,我,我不知道。”才一句话,冷汗就顺着脸流了下来。他擦擦汗,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太君,我曾经问过他,他没说,不过看他的样子,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很整齐,又是在晚上来的,估计他就在城里的那个地方。”
“八嘎!”大介洋三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回答,但是仍然忍不住骂了一句。
“大介君,文川的事一时半会也无法解决,只要我们把这部电台控制死,文川就不会有什么大动作。还是说我们商量好的事吧。”仓岛安慰着大介洋三。
“好的,我明白。”大介洋三点点头,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这事?冲着林承富便问道:“你是不是有一套和总部联系的密码?”
“是啊。上次我不是告诉太君了吗?”林承富奇怪地反问道。
这话说得大介洋三一愣,看来是自己太高兴了,忽略了“这套密码”和“那套密码”的区别,害得还要通过仓岛的提醒才明白。想到这里,心情更是沮丧到了极点。
一边的仓岛却是兴奋得不得了。
两个小时后,林承富把翻译过来的电文交给大介洋三,一个人坐在那里抹汗。
“原地待命,等候指示。”大介洋三轻声把电文念了出来,交给仓岛。然后奇怪地看了一眼林承富,才两个小时,又有风扇,这个支那人怎么这么多汗。
林承富汗多,并不是因为他热,而是因为那封电报。
那封电报的原文,是要他立刻放弃这个点,撤回总部。
“妈的,‘撤回总部’干吗不早通知我?”林承富心里的那个后悔,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到最后这满腔的后悔全都化成了对总部的怨恨。
林承富不是笨蛋,从大介洋三问他密码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日本人的计划。所以这个电报一收到,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反正还没有没有密码、明文对照表,日本人一时半会也破译不了密码,聪明的他立刻编写了一封意思完全向背的电文。
果然日本人拿着电报,喜悦的表情跃然脸上,显然对电文深信不疑。
走出特高课的大门,夹着雨的风吹到林承富的身上,尽管已经到了夏天,林承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看来自己并没有从日本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足够的尊重。想到这一点,林承富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不过他也更加痛恨总部。早点发这个电报,自己也不至于走上这一条当汉『奸』的路子。
想当初林承富也是一个热血青年,满怀着打倒列强,振兴中国的热情加入了国民党,十几年过去了,以前的热血已经被不能升官的不满逐渐代替,而这种心情更因为派从没有吃过多少苦的自己到这个危险的环境里来而恶化。
“妈的,老子里外不是人,不如逃到四川老家算了。”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林承富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
自己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但是自己的价值,在总部的一纸电文下显得那么的苍白,“过河拆桥”的事他林承富听得多了,总不至于笨到等日本人下手才明白过来;可是总部当然也不可能回去的了,说不定到时又把自己派出来。
心里这么想着,跨上了送他回去的汽车。为了掩人耳目,趁着天黑,来去都有车送。
店子早就打烊了,不过当他从后门进了大堂,还是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没走,心里叹了口气。原先的两个伙计在陈六子死了的第二天就被赵广文带走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呆在饭店的,那里是什么客人,都是暗哨,既起到埋伏的作用,有达到监视自己的目的。想要逃走,看来是得用一些法子。
现在他有些后悔,还不如当机立断,不要车送,就此消失,等第二天城门开了就溜出去。看来自己又失误了一次。
躺在**,暂时把懊恼放在脑后,他想起了文川。作为最高领导,知道联络员牺牲,他应该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新的指示才对,可是为什么过了快一星期了都没有动静?难道他已经逃走了?
想到这种可能,林承富再次愤怒起来。事到临头,也不通知自己一下,都他妈得是些怕死之徒,跑得比兔子还快。
该怎么逃呢?林承富听着打在窗子上的雨声,陷入了沉思。
“组长,那个叛徒果然在昨天夜里,向总部发报了。”戴安平拿着一封电报略带着兴奋说道。
“妈的,还真是铁了心当汉『奸』。嘿嘿,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文川点点头恨恨地说道。他转过头问肖彦梁:“彦梁,今天林承富什么表现?”
“真是很奇怪。”肖彦梁没有表『露』出高兴的神情,而是思索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完,抬起头见几个人都看着自己,连忙说道:“雷浩今天去过茂福饭店,据他回来说,林承富还是在那里,什么事也没有。那些明显是暗哨的也没有撤离。这样的话,我们倒还不知道大介洋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什么事也没有?怎么会这样?”文川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安平老弟,总部是不是按我们的要求给林承富回的电?”
“是的,总部说已经按我们的要求回电了。”戴安平肯定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估计,那个林承富给日本人翻译密码的时候做了手脚。没有把真实的意思告诉日本人,甚至于给日本人的电报内容完全相反都是可能的。不然也无法解释这个废物还在店里,那些暗哨也没撤走。”
这么一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屋里的人悬着的心也一下放了下来。
“狗日的着王八蛋还是不那么笨嘛。”张旭笑着说道。
“那当然,要是一字不改地把电报交上去,日本人还不马上把他处理了。我估计大介洋三还在那里做梦吧。”肖彦梁的情绪好了很多。
“你们说,”文川伸手『摸』着下巴,问道:“林承富这么一做,他下面会干什么?”
“那还用说,要么拖时间,要么逃……”说到这里,肖彦梁猛地打住话头,双眼已经发出兴奋的目光。
“对!”文川肯定了肖彦梁的判断:“对林承富来讲,总部的电报意味着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他现在这么做,必然是在考虑如何逃跑的问题。毕竟拖只能是一时半会的权宜之计。”
“不过那里的暗哨太多,看起来,我们还要在暗中‘协助’他逃跑才是。”肖彦梁眨眨眼睛,“认真”地说道。
“说得不错,他想逃跑成功,必然是在晚上溜出店子,趁着天亮开城门跑出去。”张旭忍不住被肖彦梁的话引得笑了起来:“要是我们不‘帮’他,他是不会成功的。”
“现在是梅雨季节,下雨的黑夜是最好的逃跑掩护。”文川直接下命令了:“彦梁,你们不是还在巡逻吗?让雷浩、德贵和你一起,各带几个人就在那个附近转悠,遇上其他人,也可以说以避雨为借口。你们尤其要主意茂福饭店后面的道路,多注意一点墙角、屋顶,把林承富给我盯死了。”
“我明白。”肖彦梁答应一声。
“组长,你看我是不是也带几个人去?这样保险一点。”文川和肖彦梁的对话让张旭心里痒痒的,开口问道。
“你的伤还没好呢。”肖彦梁第一个不同意。
“好了,早好了,要不我现在下来给你跑一圈试试?”张旭赶紧否认道。
文川拦住正要起身的张旭:“不用试了。不如这样,张旭老弟你要是可以,白天就去办公室主持事情,晚上还是由彦梁他们干,人多了也扎眼。”
张旭想了想,算是同意了。整个计划就这么大致定了下来。
已经很晚了,掏出怀表,现在是临晨3点,林承富小心地从怀里『摸』出匕首,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晚和还在下个不停的雨,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更何况是下雨的夜晚。
林承富光着脚,无声无息地走下阁楼,握着一把匕首的右手微微让他感觉到有些湿润。要逃走,必须先解决了楼下的四个暗哨,不然即使逃出去,也跑不了多远。
踏上大堂冰凉的地板,;林承富心里忽地一阵狂跳。自己以前只接受过杀人训练,却从没有真正地实践过,现在不仅要杀人,而且还要杀四个!
缓缓地深吸了口气,林承富慢慢地移动着脚步。借着从门缝里透过来的路灯,他已经站到了第一个目标面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小伙子,本来是埋伏在楼梯下面的,不过他却睡着了,头枕着胳膊,一缕哈喇子正顺着嘴角流出来,在桌子上形成了一滩痕迹。
林承富站在离目标大约一步左右的距离,心里盘算着下手的位置。
“妈的,拼了。”默默地念了一句,林承富蓦地一步跨出,手里的匕首直对着目标『露』出来的耳门刺过去。
也就是匕首划破皮肤的那一刻,目标稍稍动了一下,但又立刻沉寂了,原先枕着头的一支胳膊垂下来,无声无息地在空中来回摆动。
几乎没有什么血流下来,目标也是一下毙命,没有任何响动。所有的这一切,和当初教官教的完全一样。林承富此时已经没有害怕了,有的,倒是一种报复的快感。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第一次做,就做得这么完美,简直可以算天才。
逐个找到剩下的三个目标,顺利地一一干掉,林承富不但没有觉得累,反而有一种嗜血的兴奋。他没有处理尸体,反正他们原先就藏得比较隐蔽。
回到阁楼,林承富并没有急着走,他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使自己清醒清醒。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林承富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来,整个神经受到烟草的麻醉,让他真正地放松下来。
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局长,你来啦?”离阁楼不远的地方,雷浩看见肖彦梁过来,低声打着招呼。看见上司过来,雷浩带的人对自己正在避雨有些不好意思,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
“没事,大家继续休息。他妈的,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叫兄弟们出来巡逻,我肖某人对不起大家。”肖彦梁和蔼地对大家说道。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心里感到一丝暖意,一个警察小声说道:“小的们下雨天巡逻是应该的,局长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惹上风寒,那我们可没了主心骨。”
虽然知道是在拍自己马屁,但里面的真情实意还是让肖彦梁心里觉得很感动。经过半年的风风雨雨,他肖彦梁终于在这群人心目中树立起了威望,一种让其他人可以信赖的威望。
“谢谢大家的好意,和兄弟们同甘共苦,也是我肖某人的职责。大家继续休息。耗子,你来一下。”肖彦梁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有什么情况?”见雷浩跟过来,肖彦梁低声问道。
“目标把窗户打开了,正在那里吸烟。”雷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回答道。
借着雨伞和雷浩的掩护,肖彦梁微微抬头往左上方望去,果然看见阁楼的窗户是打开的,一个红『色』的点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
“林承富在干什么呢?”肖彦梁心里有些疑『惑』。这么晚还没睡,肯定是想逃跑,可是林承富现在却在那里吸烟!还有一个小时不到就天亮了,难道他发现了雷浩他们或者是还没有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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