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三月的晚风还带着一阵阵的凉意。
街上没有行人,只有一些日军的巡逻队,看过张旭的证件后,也没什么事。
拐过一个路口,张旭遇到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鬼子。
两个鬼子一把抓住张旭,张旭一惊,匕首已经从袖子里划落而出。
“你…..的,花姑娘……呃”一声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张旭才喝过酒,许子乡的屠杀历历在目,并不是他厉害,而是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肖彦梁身上而已。现在在酒精刺激之下,忍不住挣脱出来,到一边吐了出来。
吐完,擦擦嘴,回头却看见那两个喝醉的鬼子傻傻地看着他。
张旭赶紧上前,一弯腰,道:
“太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左边的鬼子一把抓住张旭的领口,把脸伸近,问他:
“花……姑娘?”
“花姑娘?有有。”张旭已经看见那两鬼子没带武器,听说他们要找花姑娘,心里动了杀机。白天的怒火正没地方发泄呢。
听见张旭说有花姑娘,俩鬼子的醉眼立刻放出光来。
张旭带着他们,东走西窜,尽量避开沿途的鬼子巡逻队。
到了一个巷子里,张旭笑着向一间房子努努嘴,昏暗的路灯下,张旭笑得很怪异,仔细看,可以看出那是猎手看陷阱里的猎物的笑容。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张旭知道其实整条巷子都没人住。
那两个鬼子并没有注意张旭的笑容的含义,不过他们在死之前,还是想起这种笑容和他们杀人前的笑容是有一些相似的。
见到张旭向屋里努努嘴,俩鬼子一阵兴奋,跑到门前,正要踹门,张旭抽出匕首,上前一步,锋利的刀刃顺着右边鬼子的脖子抹了下来,再顺势,刺入左边鬼子的咽喉里。
右边鬼子的颈动脉和气管被割断了,血向外边激『射』,手捂着的脖子,“咝咝”漏着气,说不出话,只是呆呆望着张旭。
左边鬼子靠在门上,他的手已经握住匕首柄,却无力把它拨出来,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起喝酒的同伴倒在地上死去。
张旭走到正在经历痛苦的鬼子面前,把他的手板开,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抽出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在鬼子身上。涌出的血把军服都已经侵透了。……
张旭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身上、鞋上并没有沾上血迹,便回到屋里,倒头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张旭开门出来时,肖彦梁正在洗脸。
“接着。”肖彦梁一把把『毛』巾扔过去。“听你屋里鼾声如雷,我还以为昨晚你喝醉了,今天起不来了。”
“好小子,”接过『毛』巾,张旭擦把脸,却没有说什么。
“张队长、肖队长吃饭吧。”高翠儿端着两碗稀饭和咸菜走了出来。
张旭端起碗,低头喝了一口,抬头笑着对高翠儿说:
“不错,不错,比我们两个做的好吃得多。”张旭随口的一句赞扬却让高翠儿红了脸。
“呵呵,大哥,你侃侃你,让翠儿红脸咯。”肖彦梁坐下笑着『插』了一句。
“呵呵呵……”张旭尴尬地笑着。喝了一口稀饭,抬头对高翠儿说:
“对了,高……翠儿,你以后也不要‘张队长、肖队长’叫得那么生分,我和肖队长是兄弟,你就叫我大哥,叫他二哥吧。”
高翠儿惊讶地听着,好一会,才懦懦答到:“是,大哥,二哥。”
张旭满意地点点头,一转眼,却发现肖彦梁死死盯着自己的身上。
“兄弟,你……怎么啦?”张旭疑『惑』地看看自己,问肖彦梁。
“你的身上怎么有血?”见张旭发问,肖彦梁不解地问道。
“大哥,我也看到了,你换下来我给洗洗吧。”高翠儿接着说道。
张旭低头仔细一看,果然,左肋上有一些点点状的暗红。
“妈的,昨晚还仔细检查过。”一看就知道暗红点是昨晚鬼子的血溅的。张旭一面责怪自己,一面为自己找借口:
“可能是昨天弄的。”说完低头继续吃饭。
“昨天……可是……”肖彦梁一听“昨天”两字,心情沉重起来,不过经过昨晚的发泄,许子乡的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是特别大了。凭着一个当警察的经验和观察力,他知道张旭在说谎,可是为什么呢?
吃过饭,张旭换了身衣服和肖彦梁一起到了警局。
今天好多人没来,即便来的人也是精神萎靡,提不起劲,昨天的刺激实在是太深了。
“他妈的,集合!”见此情形,张旭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以为又有什么任务,人群很快集合完毕。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遇到昨天的事。太君说了,许子乡的人窝藏『共产』党,你们也看到他们确实是窝藏了『共产』党,不把他们杀了,以后我们就会被他们杀了。所以他们被皇军杀了。他妈的,杀了就杀了呗,别他妈的一个个象死了爹妈似的。大家伙儿都是提着脑袋干活,这样子象什么样!全体都听着,精神点,该干啥干啥。解散。”
短短几句话,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大家伙也不象刚才那幅萎靡不振。
张旭训完话,和肖彦梁正准备去黄长羽家里看看他怎么样了,屋里一个警察跑出来报告说大介洋三打电话来要张旭、肖彦梁到宪兵队去。
到宪兵队?
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竟不约而同掏出手枪,“哗啦”一声上好膛!
走到外面,肖彦梁悄声问张旭:“大哥,我手枪上膛,你知道原因,可你……”
张旭没有马上回答,走了几步,才说:“还不是保护你,我们可是结拜兄弟。”
肖彦梁快走一步,拦在张旭面前,看着他。
张旭对于肖彦梁的做法并没有表现出某种惊讶,他盯着肖彦梁的双眼,等他的问话。
“大哥,”肖彦梁反而有点受不了张旭的目光,低下头,他不想问张旭了,可是还是问了:“我们是结拜兄弟,可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是因为我,宪兵队找我们,那么,看在结拜兄弟的面上,你一枪给我一个……”
“胡说!”张旭打断肖彦梁的话,抓住他的双肩,“看着我,兄弟。”
肖彦梁依言抬头看着张旭。
“我们是结拜兄弟,我一直怀疑你就是城外杀鬼子的人。昨天你也亲口告诉我了。实话对你说,你这种人,我张旭佩服。我也是中国人,昨天在许子乡面对鬼子的屠杀,你以为我不痛苦?”
张旭的声音没有一丝提高,淡淡的,肖彦梁却感到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击着心房。
“你看看这,”张旭指着少了的一只耳朵,“这是和鬼子搏斗时留下的。我也不瞒你了,他妈的你眼力真好,我昨晚杀了两个鬼子。”
肖彦梁并没有张旭期待中的惊讶。
“怪不得,”肖彦梁向张旭解释着他为什么不惊讶。“早上我看见你的衣服上的血是喷上去的,而我们在许子乡没有杀人,鬼子杀人离我们还远,你衣服上的学决不是许子乡的。”
“哈哈,”张旭笑了,“真他妈是当警察的。”
肖彦梁没有笑,他诚恳地对张旭说道:
“大哥,因为这样,如果是因为我,宪兵队找我们,到时候,你更要一枪给我一个痛快。”
肖彦梁摇摇头阻止张旭继续说:“大哥,我们都和日本人有深仇大恨,我一个死了,才可以更好地保护你。你不要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高翠儿需要你照顾。”
肖彦梁转过身,眯着眼看着春天的太阳,喃喃地说道:“小菇,我也许很快就来见你了。”
张旭没有再说什么,他长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拍肖彦梁的肩膀,“好!我们走。”
两人到了宪兵队,却没发现什么异样,门口的哨兵甚至没有搜他们的身,就带他们进了大介洋三的办公室。
肖彦梁是第一次到大介洋三大办公室,他非常地惊讶里面设施的简单,一张桌子,一个衣架,一个档案柜,几根椅子,墙上挂了一幅日本国旗。
肖彦梁并不知道,大介洋三最自以为得意的就是他的简单,他认为只有简单的家具,才能不断提醒自己要时时保持清醒,而清醒是一个军人最基本、最重要的要求。同时也可以告诉那些见他的中国人相信他、亲近他,因为他知道中国人评价一个人的人品,勤俭、节约是两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果然,看见肖彦梁满脸的惊讶,大介洋三非常得意,他一指椅子:“两位请坐,这里战火刚息,我这里也比较简陋,不好意思。”
肖彦梁、张旭站起来,对大介洋三一弯腰:“太君客气了,太君以身作则,实在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要不是昨天许子乡的屠杀,肖彦梁几乎要怀疑面前的这个日本人到底是不是侵略者了。
大介洋三正要再谦虚一番,门口报告说赵广文来了。
见赵广文进来,肖彦梁、张旭的手开始向枪柄『摸』去。
不过赵广文却是满脸喜『色』地进来的。
三个队长都到齐了,大介洋三开始发话:
“诸位,你们昨天的表现非常突出,尤其是赵队长,他在我愤怒的时候,随时保持清醒,为剿灭『共产』党分子立下大功。”
说着大介洋三打开抽屉,取出三封大洋。“这是奖赏给各位的,希望各位下次继续努力,为大东亚圣战的早日胜利贡献自己的力量,”
三人同时站起来,齐声说:“一切为了大东亚圣战。”
大介洋三满意地点点头,要他们坐下后,说道:
“黄局长今早打电话说病了,要休息几天。哈,我看他是被吓病的,真是胆小。黄局长生病期间的警察局我决定暂时由赵队长负责,你们要好好配合。”
“是”
此时肖彦梁、张旭才知道他们在来的路上想的,是多余了,对赵广文暂时负责警察局,他们也没太在意,毕竟便衣队是张旭的人,不怕赵广文『乱』来。
“赵队长,”肖彦梁、张旭向赵广文一拱手,“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赵广文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他从上海一陷落,就背叛了军统上海站,投降了日本人,并带领日本宪兵队破坏了『政府』撤离是布下的许多潜伏人员。现在他终于算是出人头地,对于平时就看不惯的肖、张二人现在归他管,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出了大介洋三的办公室,没走两步,大介洋三却匆匆走出来叫住他们。
“等等。”
听见大介洋三急急的叫喊,三个人不解地回过头。
“出事了。”大介洋三一面叫宪兵队集合,一面对三个人说。“有两个皇军在南门被害了,你们立即召集部下赶到那里。”
肖彦梁、张旭知道是什么事,却也显得急急忙忙地赶回去。
当肖彦梁、张旭带着人赶到南门时,日军已经封锁了附近的地方。
站在现场,大介洋三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对肖彦梁、张旭说道:“去看看是怎么被害的。”
肖彦梁、张旭答应了一声就走近尸体。
肖彦梁实在是佩服张旭的手段,看伤口,两个鬼子的距离,就知道是用利刃先割断一个鬼子的颈动脉,顺势刺入另一个的咽喉,然后再一下一下的刺入身体泄愤。可以肯定鬼子死的时候根本发不出声音。
“干得漂亮。”肖彦梁心里赞叹一声。
张旭也是非常“仔细”地观察着,不过他在观察昨晚有没有什么线素留下。
“太君,”肖彦梁首先站起来对大介洋三说道。“我看有两个人。”
“为什么?”
“您看,”肖彦梁指着尸体解释说,“一个人从背后割断了这位太君的脖子,造成大出血;另一位凶手的技术显然不过关,”
“怎么?”大介洋三听着肖彦梁的解释,不禁来了兴趣。
“之所以说另一位凶手技术不行,是因为他没有象前一个那样,直接割断脖子,而是直接一刀刺入咽喉,这时,另一个凶手见状,便过来,在这位太君的身上刺了几十下。刺入咽喉是毕死无疑的,但我们这两位凶手却为了及时逃离,竟对这位太君连刺这么多刀,唉……”
一旁的张旭目瞪口呆,没想到肖彦梁竟东拉西扯了这么多东西。
“那么,肖队长意思?”大介洋三渐渐被凶手的行为激怒。
“凶手应该是军人或受过训练的人,其中一个老手,一个新手。因为,即使是那个技术不行的凶手,至少也是一下就刺入了咽喉呀。”
“八噶。”大介洋三骂了一声,回头对在一边看的赵广文命令道:“全体出发,搜索全城,前天报告有四个士兵失踪,一定要给我找到。”
赵广文答应一声,转身安排去了。肖彦梁却开始盘算到现场怎么说。他已经成功地种下城里有军人暗杀鬼子的假象,现在是如何利用机会,加强这种假象。
肖彦梁、张旭带着便衣队在城里慢慢搜索着,到下午的时候,巡警队终于找到了四个鬼子的尸体。
肖彦梁、张旭依旧在大介洋三的面前进行现场检查。
“太君,”检查完毕,肖彦梁站起来对大介洋三开始汇报。“看样子,这四位太君是看中了一位花姑娘,正准备放松时遭到的袭击。”
“我也这么认为。”张旭接着说,“太君,您看,”他指着那个没穿上衣的鬼子尸体,“他们都把枪放在门口的墙边,这位太君又脱了上衣,床呢,又有一些凌『乱』。”
大介洋三走近看了一下床,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看是几个人干的?”
肖彦梁摇摇头,“不好说,不过看起来,至少有三个人。”
说着他指着尸体的伤口,“这有三种不同的致命伤。”
赵广文在一边『插』话说:“肖队长,不一定吧,难道有几个伤口,就是几个人干的?”
肖彦梁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张旭对大介洋三说道:“太君,你认为这些皇军的平时训练怎么样?”
大介洋三一楞,随口说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平时训练是非常刻苦的,不然怎么会发动圣战?张队长,你问这干什么?”
张旭点点头,说道:“我明白肖队长的意思,我也知道皇军平时训练是非常刻苦,他们的反映一定非常快,可是,”
张旭转身指着尸体继续说道:“这两位太君是被刺刀刺入心脏而死,如果只有一个人,难道另外两个太君没有反映?”
大介洋三转头盯了赵广文一眼:“赵队长原来怀疑我们皇军的应变能力。”
赵广文头上马上冒出密密的一圈汗,他急忙申辩道:“太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不是就好,你要记住,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最优秀的士兵。”
“是,是。”赵广文掏出手帕擦了一下汗,狠狠地瞪了肖彦梁、张旭一眼。
“太君,”肖彦梁并没有理会赵广文的那一眼,继续打击赵广文,转移视线。
“我认为,这事还是和赵队长脱不了关系。”
大介洋三和赵广文一听这话,不由同时“啊”了一声。张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你……,太君,不要听他血口喷人。”赵广文刚擦完的头,又密密地出汗了。
“肖队长,你有什么想法?”大介洋三并没有理会赵广文,本身,他就不相信赵广文会杀死这6个日军,只是为什么肖彦梁会这么说呢?他心里充满了疑问。
“太君,”肖彦梁想都不想,就说:
“赵队长的巡警队是负责城里治安的,卑职和张队长的便衣队是负责城外的。自从城外有袭击皇军的事件后,我们便衣队四处巡逻,总算没有袭击皇军的事了。太君也说了,城外的事件是一个人干的;而城里呢,昨天的两位太君被害,还可以说是『共产』党趁我们刚回来,疲惫之身的疏忽造成的,可是现在的四位皇军呢?看血迹和身体,被害时间至少有两天了,也就是我们剿灭『共产』党武装的前一天。”
肖彦梁越说声音越高,完全一副痛心疾首和委屈的样子。
“巡警队的人仗着赵队长和太君的关系比我们和太君的关系密切,一天到晚只知道欺侮我们便衣队,整个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城里的治安上。前天巡警队还打伤了我们两个人。太君,我并不是说赵队长是凶手,可是您说,如此松懈的治安,如此不负责的巡警队,仇视圣战、敌视皇军的人怎么不可能混入城里,暗害皇军?”
肖彦梁把手指向屋外,“您看这里,再看看另外两位太君被害的地方,都是没人住的地方,巡警队平时就应该多在这些地方巡视巡视,那六位太君被害完全就可以避免!”
“你……你……”赵广文气得手指肖彦梁却说不出话,全身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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