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施施推开‘云阁’的房门,靠的也是一腔子孤勇,待到冲进门对着绣了满园春色的檀香屏风,脑子里反倒清醒多了。
若是转过这架屏风,看见阿轩正和某个身材好到喷血的红牌姑娘被翻红浪、**的‘壮美景观’,她要怎样?像泼妇一样冲过去把手里的铜盘扣到阿轩头上,然后声泪俱下,“阿轩你这个大骗子!娶我的时候说以后只会有我一个女人,现在算什么?!我们完了!完了!我以后再也想看到你!!!”
或者……
她走近两具正在纠缠的肢体旁边,颇有风度地拍拍手,“这位大姐,**功夫不错嘛……你们继续,我是出门打酱油的,不小心见识到什么叫奸夫**妇……”
当然,以上种种画面在施施转过屏风的刹那间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先是看到了要义和夜华,又看到正背对着房门饮酒的阿轩,紧绷的身体马上放松了:虽然房间里面正好是三男三女,可是这几人都还衣冠楚楚,木地板上除了放着果品和酒具的木案就是一只只单人坐榻,不具备开展男女混合运动的硬件设施。
要义先看清捧着果盘进来的侍女是施施,顿时愣住了。
姬夫差身边的那名伎子正伸着纤纤玉手喂果酒给他喝,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眼光微转看到一双穿着粗布靴的小脚和深蓝色裙裾,以为是蓝掌柜手下的侍女就没再抬头注目,而蓝掌柜见进来一位陌生女子,门外的侍卫并未拦阻,要公子还对她报以微笑,便以为是主上的女卫之一,也未出声相问。
在这当儿,要义目光闪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他指尖微弹,手中的一枚极细小的果仁飞弹到伎人的脖子上,那女子正起身直跪,忽然觉得脖子上被小虫猛地叮咬一口,她忍受不住颈后的剧烈麻痒,“嘤咛”一声向前扑倒,正好倒在姬轩的怀里!
就在这一刹那,她手里的那杯酒将要打翻在地,姬轩眼疾手快地接住杯子,免去被酒液打湿裤裆的尴尬!
夜华目瞪口呆地瞪着他,口里结结巴巴地道,“主上,夫、夫、夫人……”
姬夫差以为夜华提醒他先把跌倒的伎人扶起来,于是得意洋洋地把杯子放回桌案上,左手顺便拍了下正趴在他怀里娇红满面的伎人,“大爷我的手段如何?”
“轩大爷手段了得,小女子佩服至极!”施施的声音在夫差身后响起,夫差愕然张大嘴,脑子里轰地剧响,他急中生智,内力陡地提升把怀里的娇弱伎人震开到三尺之外!
“阿施?你……你何时来的?我什么也没做,就是、就是和阿义他们吃酒来着……”
瞥见要义兴灾乐祸的神情,夫差又觉得自己不该露怯,当着兄弟们失了面子,“呃,这是男子们议事消遣的场所,你一介妇人家,到这里来做甚么?!红云阿松他们呢?竞敢带你来这种烟花之所,反了他们?!”
蓝芷若和两位伎人听说刚进来的清丽少女居然轩少爷的夫人,不由得惊奇地上下打量她,被夫差推开的伎子看清施施的容貌先是怯了一下,后面再打量到施施身上的麻布粗服,觉得她穿戴如此寒酸,身份极有可能是轩少爷收房过的侍婢,心底气又足了三分。
施施冷笑,“夫君莫要迁怒于不相干的人,我上午收治了一个姓钟离的女患,她得了不好治的花柳病,又听身边的仆妇说她家夫君最近常来芷芳园,所以气恨交加地跑来寻她家相公;我也是一时好奇,便跟在钟离夫后面来瞧瞧芷芳园是什么地儿,没想到瞧见阿青和三虎守在这间房的外面。”
“想到那位钟离夫人被夫君传回来一身脏病何其羞耻痛苦,奴家怕自己也将有这等不堪的遭遇,便推开门口拦阻的侍卫闯了进来……不料正好坏了夫君和两位少爷与伎人取乐的兴致,阿施当行礼陪罪。”
施施连带着讨厌起要义和夜华来,对着要义二人的方向面无表情地颔首行礼。
夜华慌忙挪身避开,要义见施施面色不虞,暗悔刚才玩笑开大了,正要开口解释,被夫差抱过的那位伎人冲施施不满地反驳道,“这位姐姐担忧得好没道理!我们芷芳园的每位姑娘都有疾医每月查脉、服用专门的健体汤药,那对钟离夫妇染上花柳病断不会是从这园子里过上的。”
蓝掌柜点点头正要附合,女子伶牙利齿地又指责施施,“倒是姐姐您,若是真的关心轩少爷,就该在家做个守妇道的女子,男人在外面做什么哪有女人过问的道理?你连进门先禀报的礼数都不懂,怎么堪当——”
她话未说完,蓝芷若伸手用力煽了她一个巴掌,“不知死活的丫头,想被剪去舌头么?还不快些滚出去?!”
蓝掌柜方才看到要公子和轩少爷眼角微动,身上杀气陡生,便抢先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或者还能留她一条活路。
“慢着。”施施被一个觊觎她男人的丫头噼里啪啦地教训了一顿,合算就一巴掌了事了?她倒是不怎么气这丫头,她在玉香坊呆过一些日子,能省得妓坊的女子攀龙附凤将自己救出苦海的心意;只是这丫头想踩着她的脸面讨好她家夫君的手段实在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最让她气恨的是姬轩这个混球,居然眼睁睁地看她受辱,屁都不放一个!这还是他们成亲没多少日子,算是婚后最恩爱的阶段呢!若是她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姬轩岂不是更把她弃如敝履?!
施施转脸对着蓝芷若,“看大婶这周身的气势,一定是这家妓院的当家人吧。”
蓝芷若嘴角一抽:她今年不过二十七岁,被一个姑娘称为大婶,实在是不怎么愉悦的心情,“夫人见教,奴家闺名蓝芷若,为东家打理着店里的种种琐事。”
蓝芷若?施施想到金庸小说里面那个表面小白花内心蛇蝎心肠的周芷若,再瞅了两眼蓝掌柜,这女人穿着显得风尘气十尽,眼神倒是很爽明,不应该是那种会装会端着的酸女人。
“噢,咱眼神不太好,仔细这么一看,蓝当家的年青貌美,该称呼蓝姐姐才对……蓝姐姐,刚才那位姑娘甚得我夫君青眯,若不是我进来得突兀,夫君还搂在怀里不舍得放开呢!”
夫差听到这里眼角一跳,正要辩解自己的清白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施施横了他一眼,“夫君呐,我们成亲的时候,说过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是啵?”
夫差不知她话下的意思,拿眼神戳着夜华和要义,示意他们赶紧说散伙,该干嘛干嘛去,赶紧把他先救出水火危难;夜华和要义正看热闹看得起劲,都装着没看到夫差的眼色。
夜华还凑趣,“夫人说得对!男人家有好事好物儿自当与娘子分享,不然算什么爷们儿!”
施施回之一笑,对蓝芷若道,“那你们三对继续取乐,给本夫人叫个年貌相当的童男上来陪酒,今儿我与夫君、兄弟们共谋一醉!”
“呵?”蓝芷若应了一声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园子里当然养了十几名雌雄莫辨的美少年,但那些都是给好男风的贵族老爷们准备的,女人开口要童男陪着取乐……打她当这园子的家还是头一份。
夫差顿时黑了脸,“阿施,莫要胡闹!你今儿就不打算给我脸子啦?”
刚才被蓝掌柜煽了一巴掌的伎子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见轩少爷斥责阿施,一时忘了脸上的肿痛,又大声附合,“真真不知羞耻!世上竟有你这等厚颜无耻的——”
要义指风扫过,点上此女的哑穴,沉着脸对蓝芷若道,“将她拖出去,割了舌头卖去下等窑子。”
被点了哑穴的伎人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耳朵还好好地听得清清楚楚,强撑着一口气没晕过去,她手脚并用爬到夫差面前,一张原本涂脂抹粉的脸上涕泪交加,吚吚呜呜地去抱夫差的腿。
她本以为夫差为她向要公子开口求情,哪知夫差一脸厌恶地挥起袖子将她抽到一边,“卖到窑子便宜她了,今晚就送进城防军的红帐!”
女人被卖到下等妓院大不了接些粗鲁野蛮的客人,若是被送入军营红帐,她这种娇弱的身子,在虎狼之师的折腾下,怕不能撑过一个月去……
女子彻底地昏死过去,另外一名伎人缩在墙角也是不停地发抖。
施施觉得索然无味,什么话也未说站起身便走,夫差一把未拉住她,也跟着快步跑出去;夜华呶呶嘴问要义,“还想娶媳妇么?”
“若能娶得阿施那样的女子做妻,我这辈子当不会再涉足闾坊。”
要义慢斯条理地拿起案子上一把削果皮的刀子,在昏过去伎子脸上划了个叉,女子痛得醒过来,看到要公子手中的短刀又骇到昏死。
夜华摇摇头,“都说只割掉她的舌头了,你还这样做践她做甚么。”
要义掷下滴血的刀子给蓝芷若,“你亲自动手为她行刑。”
蓝芷若低头应诺,她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门禁不严,居然让轩少爷家的夫人找到云阁密室来;训教手下无方,屡次让一个伎子冒犯主上和夫人。
春杏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房门呯地开了,阿施梗着脖子跑出来,轩少爷紧随其后,春杏缩着脖子小跑着跟上,阿青和、三虎还有后来找过来的阿松和阿樟不明所以地赶到前头给主上和夫人开路。
施施气哼哼地坐进自己的马车,夫差让春杏上阿青那辆,自己挤进施施的小马车里,“好啦,我不就是和兄弟们在闾坊里喝了点小酒嘛,夫人当着外人的面,又是给我摆脸色又是闹脾气的,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些?”
“公孙阁下,我怎么敢给您摆脸色呢?方才因为打扰您的好事,已经给公孙阁下道过恼了,反倒是轩公孙您又要割那伎子的舌头、又要送她去军宫红帐的,是做样子给我看吗?您想警告小小的咱,惹怒了您这些公子公孙,就是那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