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宸忽然发现，蒋绍明说话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些难堪，给人难以启齿的感觉，他猜到这位锦衣卫老大的心里，肯定是无比的痛苦。诚然，当锦衣卫的老大不但要尊严，关键时候能屈能伸，可谁愿意拉下脸来求人？

锦衣卫连续侦破胡惟庸案、郭恒案和蓝玉案，数万大明的达官显贵和家人惨死在他们的刀下，除非是大明老朱家的人，否则谁敢轻视锦衣卫？

曾经是何等高傲，此刻就是何等凄惨，沦落到向密侦卫要功劳、求功劳的地步，他这个指挥同知，做的实在是憋屈。

可问题是，林潇宸此次奉旨见驾，肯定要把草原活动期间的情况，向洪武皇帝仔细汇报，锦衣卫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蒋大人何出此言？密侦卫和锦衣卫之间的关系是合则两利，我需要锦衣卫的资源，锦衣卫需要我创造的机遇，此次面见圣上述职，肯定会对锦衣卫在草原行动中的贡献加以肯定。说起来，我也是锦衣卫的一员，好像我的内部身份，锦衣卫没有给我撤销吧？”林潇宸微笑着说道。

这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开条件了，他的意思是，只要锦衣卫愿意为密侦卫输出资源，密侦卫立功的时候，自然不会忘记分给锦衣卫一份，但锦衣卫想要不劳而获，那就不要做梦了，很直白的说法！

“当然，林大人愿意和锦衣卫加深合作，屈尊挂在锦衣卫的镇抚司，下官是求之不得的，以密侦卫的发展势头，其实锦衣卫能够提供的帮助越来越少。”蒋绍明说道。

“我也希望双方合作的更加密切，能够以诚相待，所以我有话直说，请蒋大人不要见怪。上次拨给我三十六个锦衣卫的密探，我觉得锦衣卫训练英才的本事相当了得，听他们说，同期接受训练的精锐不在少数，蒋大人，是不是再多拨给我一些人？”

“密侦卫铺的摊子过大，到处都需要人手，接下来就要到西域勘察布置了，我确实希望锦衣卫能够支援我这批人，只用来执行监视潜伏的任务，未免削弱了他们的价值！”林潇宸懒得兜圈子。

蒋绍明是陈言彬的顶头上司，可是林潇宸和他们接触的风格却截然相反，对陈言彬是利诱，好言好语好商量，但对蒋绍明，直接就是威逼利诱同时上场，态度要强硬很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陈言彬就在他的地盘里活动，许多事情需要陈言彬配合，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化。

蒋绍明不一样，两人估计见面的次数，不会超过一巴掌，等靖难之役之后，纪纲这个酷吏登场，蒋绍明能保住脑袋就不错，所以谈话更干脆一些。

眼下他在双方的博弈中占据绝对的主动权，死死抓住了锦衣卫想要发展的弱点，而且蒋绍明暂时还找不到别的出路，不趁着这时候伸手，那他也不是密侦卫的老大了。

林潇宸知道，蒋绍明绝对不敢和他翻脸，所以他表明态度，我就是要把锦衣卫训练所的所有学员一网打尽，有本事，你蒋绍明就不接招，哪怕敢给我耍花样，也算你有胆量！

真特么的！林潇宸，你实在太狠了吧？

这些人选拔出来加入镇抚司，作为秘密力量使用，不知道耗费了锦衣卫多少的心血，林潇宸一张嘴就全都要，一个人也不给锦衣卫剩下，简直就是掘地三尺！

蒋绍明空有一腔怒火，却不知道冲谁发作，冲林潇宸？他不敢！林潇宸一旦撕破脸，吃亏最大的必然是锦衣卫！

因为密侦卫已经成了气候，发展的速度和前景，都不是锦衣卫能比的，破船还有三千钉，也就仗着有点老底子了。

他要是敢鱼目混珠，或者是隐瞒数量，甚至是要这些人背后搞小动作，根本瞒不过林潇宸，那样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摆明这次的事情，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既然林大人欣赏他们，这也是对锦衣卫的认可，下官也只能忍痛割爱，等大人离开京师的时候，我就把他们和卷宗全部移交给你。”蒋绍明说道。

他此刻的心里在滴血，这些秘密培养的精锐骨干，是锦衣卫将来发展的重要力量，辛辛苦苦三年时间，却为密侦卫做了嫁衣。可他也知道，不低头是不行的，作为锦衣卫的老大，他看的是整个锦衣卫的前景。

“移交卷宗的事情，我等会跟着大人去锦衣卫衙门拿就是了，希望今天就把人交给我，因为我明天要去一趟来安，回老家看看，把父亲的灵位送入祠堂，也算是落叶归根了，正好用的到他们。”

“我从小跟着父母到了北平府，对京师的情况不熟悉，有他们以锦衣卫的身份协助，自然就方便了很多，希望大人能够成全。”林潇宸说道。

“这些都是小事，我肯定为大人安排妥当，大明正三品指挥使，衣锦还乡总得有点气势。”蒋绍明笑着说道。

牛都送了，也不差一根缰绳！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干脆把人情做到底，要人给人，要方便给方便，他以为林潇宸是想拉开架势衣锦还乡。

林潇宸在锦衣卫是有秘密档案的，蒋绍明知道林潇宸的老家在滁州的来安县，自从到了北平府，就没有回过老家。

“蒋大人，滁州距离京师几十里路，做事情还是低调一些好，我这次回老家，是以北平都司断事司下属小旗的身份。”林潇宸摇摇头说道。

蒋绍明听到这句话，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心里对林潇宸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做事情成熟老练，简直是滴水不漏，让人根本住不到把柄。

能够带领密侦司成为现在的密侦卫，在草原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受到洪武皇帝的器重，这绝非侥幸。

随后，两人来到皇朝的锦衣卫衙门，蒋绍明下令把城外训练所的人全部调给林潇宸指挥，并且把所有人的密档，一张纸不留的给了林潇宸。

他不想犯低级错误，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如果忍不住利用这些人做手脚，让对方抓到尾巴，那显然对大局不利。

可蒋绍明也不是没有后手，在京城期间林潇宸自己出了什么纰漏，那就不能怪他了，身边有锦衣卫的人，出一点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锦衣卫的劣势就可以扭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