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2、淮海战役之“强征入伍”

11月30日凌晨，睡在地窖中林志男一家被一阵坦克与汽车的马达声惊醒，从声音判断那些车辆就行进在不远处麦地头上的道路上。坦克每次经过低洼处时的马达沉闷的的低吼声，都使窖顶的泥土不断震落而下。一家人再也无法入睡，都静静地坐在窖底。茹梦害怕地搂紧妈妈道：

“妈妈，怎么啦？”

“没事的，你接着睡吧。”玉娇把孩子揽在了怀里。

四五个小时后，窖口透出了淡淡的亮光，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上午十点左右，林志男忽然听见忽然听见地窖旁边传来了阵阵金属轻微相碰的声音，接着就听见有沉重的脚步声从不断窖顶走过，窖顶的泥土也与雨点一样簌簌而下。一家人皆紧张失色，屏住呼吸，玉娇伸手捂住了怀中茹梦的嘴巴。突然“哗啦”一声，伴随着一道亮光，一条腿从窖口陷了进来。林兴国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窖口有几个人叫骂着将那个陷进窖口的人拖了上去，接着有人一下子掀开了覆在窖口的荆条笆，窖内顿时大亮起来，就看见一个国民党士兵向窖口探过半边身子，用冲锋枪指向窖内。

“出来！”那个士兵大声呵斥着。

林兴国长长叹出了一口气，将林夫人搀起来之后，他先沿着木梯向窖口爬去，林志男接着爬了上去。

林志男刚爬出窖口就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一眼望不到边的国民党士兵，分成无数的纵队，不分道路与田野地从东北方向撤了过了来。士兵们个个戴着钢盔，抱着冲锋枪，背着沉重的背包，身上挂满了子弹带、手榴弹、手枪、匕首、水壶、干粮袋等物品，每个人背包后面还挂着一把一米来长的用来掘壕的铁锹。在离麦地不远的土路上，一辆紧接着一辆的军用卡车上，载满了士兵，车后面拖着榴弹炮，后面不远处的一辆辆坦克的炮塔上也坐满了士兵，载着军官的吉普车正从卡车与坦克旁边向前面疾驰而来。

这是李弥的第十三兵团，他们本驻守在徐州东北防线一带。在徐州“剿总”制定了11月30日夜总部的南撤计划后，命令李弥兵团担任掩护任务，务必坚守到12月1日才能撤离，以掩护国民党的总部机关的安全撤离。但狡诈的李弥知道，总部机关庞大人员众多，撤离速度极其缓慢，他留下来掩护只有死路一条。为了保存实力，不在他的后面挨打，他在11月30日就下达了撤离命令，于是整个兵团随即南下。

林兴国这时已经弯身在窖口将地窖中的林夫人、玉娇和茹梦拉了上来。一个士兵立即下到地窖里搜查，一个士兵跑向道路边去报告长官，还有两个士兵抱着枪站在了这家老小面前。

跑到路边的那个士兵拦停了一辆吉普车，从吉普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短大衣的国民党军官，是一个严重败顶长着鹰钩鼻子的中年男子，他是这个连的连长。他的面色苍白而又忧郁，手下士兵们从来没见他笑过，就是偶尔笑几声，也像猫头鹰一样令人担忧。几年前，他的老婆抛弃他离他而去，士兵就经常看见他在一个小饭馆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独自酗酒。士兵们背后都叫他“秃连长”。

秃连长倒背着双手带着一个卫兵来到了林志男一家面前，他一言不发地用阴冷的目光来回扫视这一家老小。这时下到地窖里的那个士兵从地窖里爬了上来，他搜上来一摞油饼，秃连长向他挥了挥手示意放到自己车上。秃连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志男身上，他用沙哑的声音冷冷地对林志男说道：

“目前是党 国最危难的时候，为党 国效力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接着对左右的两个士兵厉声命令道，“带走！”他说完立即转身向路边的吉普车走去。

林兴国顿时愣在了那里，林夫人一下抱住林志男的一只胳膊，大哭着对着秃连长的背影哀求道：

“不！不！长官！他还是个孩子，从未打过仗，求求您放过他。”

秃连长没有回头，继续向路边的吉普车走去。两个士兵立即过来架住了林志男。

林兴国连走几步跟在秃连长身边苦苦求道：

“长官，犬子年龄尚小，从小到大尚未摸过枪支，请长官网开一面，放过小儿。”

连长背着手停了下来，转了半个身子对林兴国冷冷地道：

“如果公民不愿尽兵役义务，军法从事！”秃连长说完跳过麦地头的小沟，爬上了吉普车。

“走！走！”两个士兵一边拖着林志男一边厉声呵道。

林夫人与玉娇死死扯住了林志男的一只胳膊。林夫人痛哭道：

“你们不能这样啊，不能带走我家志男啊――”

又一个士兵跑了过来，“ 放开！”他一把推倒了林夫人。另两个士兵立即把林志男向前押走去。林夫人倒在地上大哭，林兴国与玉娇连忙过来搀扶。林志男一边试图挣脱，一边努力回过头来大喊着：“妈――，姐――”

“走！走！”两个士兵死死抓住林志男的两条胳膊押着他继续向前走。

林兴国站起了身来，冲林志男大声喊道：

“志男！”

林志男回过头来，看见林兴国头发花白地站在寒风里，不由一阵心酸。

“路上一切小心！”林兴国默默注视着远去的林志男道。

“知道了。爸！妈！你们多保重，战争一结束我就回来！”林志男挣扎着回头喊道。但他一转回头来，眼里立即充满了泪水。

原来由于李弥兵团上个月为解黄伯韬的第七兵团之围，东进攻击围困第七兵团的华东野战军，但受到华野的顽强阻击，不仅没能救出黄伯韬，自己也损失惨重，急缺搬运兵、救护兵得等，于是在撤退的路上到处抓丁拉夫，以补充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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