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
行出一段距离,惊蛰轻轻咳嗽了一声,江扶月便睁开了眼。
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又把眼睛闭上了。
透着一股安详。
谷雨把手炉塞进江扶月手里,满脸都写着心疼和担忧:“夫人,方才外头地凉,您躺了那么久,咱们回去好好沐浴一番吧,可别受了寒。”
江扶月笑了一声,道:“我还晕着呢,沐哪门子浴啊?”
“好在咱们已经搬去了暖阁,夫人在床上好好躺着,捂一会儿也就好了,”惊蛰道,“折腾这么一出,想必接下来几天,咱们能过一阵安稳的日子了吧。”
说到最后,惊蛰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谷雨原本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开了些。
江扶月也笑。
安稳?
是了。
她定然是能安稳几天的,可这安远侯府就不一定了。
“惊蛰,茶喝完了,”江扶月道,“你去再买一些,顺便给周娘子传个话。”
周娘子带了许多人入京,如今,唯有乌娘子一人走到了明面上,剩下那许多人,混在市井间与常人无异,这会儿正好能帮她传传话。
惊蛰微微一怔,便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惊蛰半道下了车,车夫继续驾着马车往江家走。
马车再次停下,谷雨一脸急切地跳了下来,叫护卫们回去,把几个时叫出来,再跟着几个时一起,小心翼翼地把江扶月挪回了韶光院的暖阁里。
暖阁的门一关,谷雨伺候着江扶月脱了一层又一层的外衣,上床躺着去了。
安顿好江扶月,谷雨便叫了时一过来:“还记得去孟家的路吧?”
时一连忙点头。
“快去,请孟公子。”
时一又点点头,转身就狂奔了出去。
“喝点水,歇歇吧。”
床上,江扶月闭着眼睛悠悠开口。
谷雨应了一声,自顾自地倒了盏茶坐到了床边。
门口那么大的阵仗,自然是没能瞒得过老夫人。
“晕了?”老夫人一愣。
刘妈妈急切地点着头,道:“是啊!韶光院那几个粗使丫鬟把人抬进去的!底下人看着真真儿的,是真晕了!据说脸色也不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闻言,老夫人不禁慌了神:“怎么会这样?昨天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在哪晕的?是回来的时候在马车里晕的,还是在……”
老夫人只觉得头皮一紧。
“这、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还不会去查吗!”老夫人气极,“快!快去查!”
这要是在文华门口外晕的,被人看见了,估计还要以为他们侯府如何苛待江扶月了!
那他们侯府在外人眼里,得成什么样子了!
侯府的名声,安远侯败得,可江扶月不行!
刘妈妈瞬时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急匆匆地去外头打听。
那厢,就在江扶月快要睡着的时候,孟怀安背着药箱进来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进到这暖阁里,就迫不及待地把药箱放到了地上,开了扇窗户对着窗外大喘气。
江扶月被这动静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隔着一层床帐和一扇屏风,她的目光落在外头隐隐约约的影子上:“吓我一跳。”
孟怀安好容易喘匀了气儿,当下就翻了个大白眼:“还不都是为了帮你把戏做足!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上真累的够呛!”
“那真是谢谢你了,”江扶月的声音里带上了些笑意,“谷雨,上茶。”
谷雨连忙起身去倒茶。
孟怀安饮了一口,喝第二口时愣是没舍得咽,含在嘴里细细品了一会儿才下了肚:“这是什么茶?以前怎么从来没喝过?”
“先春茶。”江扶月道。
孟怀安仔细想了想,便道:“哦,就是那个二两茶叶八十两银子的茶啊!虽然贵是贵了点,但这味道倒是新鲜!”
他走遍大江南北都没喝到过这样的味道。
“喜欢的话,一会儿就带一些回去,给你父母也带些。”江扶月道。
孟怀安挑了挑眉:“听说这茶叶供不应求,你这儿有?”
“多了去了。”
没了也不要紧,再去找乌娘子就是了,她那多得是。
“那敢情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孟怀安道。
戏子上台还得收银子呢,这两罐茶叶就当是他的出场费了。
“对了,”孟怀安道,“我父亲和母亲叫我跟你说一声,你母亲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他们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这也是他们该做而一直未做之事。”
久在内宅,江扶月想事情想得很快,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孟明堂和孟夫人的苦心。
当下,她轻叹一声,道:“替我谢过他们吧。”
“说什么谢不谢的。”孟怀安摆了摆手,便不再说话。
江扶月也没再说话。
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周围一片安静,江扶月没一会儿就困了,直接沉沉睡去。
而孟怀安为了把样子做足,在外间坐了一个多时辰。
幸好他早有准备,医箱里除了平时吃饭的家伙,他还带了几册医书,所以这一个多时辰他倒是也不无聊。
谷雨闲来无事,就在一旁打盹。
惊蛰很快提着个盒子回来了,见屋里静悄悄的,便连忙放轻了手脚。
然而开门的声音还是惊动了谷雨。
见状,惊蛰把盒子打开,从里头取出几罐茶叶,又拿开隔板,把温度适中的点心拿了出来,分了一盘给了谷雨:“茶馆新做出来的点心,你尝尝。”
谷雨眼睛一亮,接过盘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惊蛰将几罐茶叶重新装好,轻轻放到了孟怀安手边:“孟公子,这几罐茶叶您收着吧。”
孟怀安眉毛一挑:“你倒是懂你家夫人的心思。”
惊蛰抿唇一笑。
孟怀安把那茶叶罐拿在手里,心里起了嘀咕。
听说现在好多人排着队去买这茶叶都买不到,惊蛰这怎么出个门就带回来这么多?
他正要问,结果惊蛰正跟谷雨坐在一处吃点心,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转头看了一眼滴漏,便拿着药箱起了身:“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人问你家夫人的情况,就说是先前的病还没好,就受了寒,又劳累了,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想了想,孟怀安又留下一张方子:“这是张温补的方子,对你家夫人有好处,反正对外也得装装样子,叫她喝几天吧。”
惊蛰和谷雨连忙起身:“是,孟公子放心,奴婢知道。”
送走了孟怀安,谷雨便看向惊蛰:“都办好了?”
惊蛰点点头,声音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放心吧,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周娘子那群人的能量,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