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爷爷接着说道：“中间的事我不太清楚了，据说沈沧澜做豆腐的那些年里，救了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是个要饭的，后来两人还成了婚。”

“然后他的妻子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孩子也死了。”

“那一夜沈沧澜悲怆之极，在大雨中嚎哭不止，直至呕血数升。”

林爷爷感慨地说道：“从那晚以后，世上便少了一个豆腐匠，多了一个宗师级武者！”

听到这里，大家长长地吸了口气，唐浪禁不住默默点头。

他大概能猜出这位沈先生的心路历程，那时的沈沧澜，他已经能感觉到幸福和喜悦了。

甚至有一度，他也许都忘了自己入红尘学武的初衷……那时的他，已经爱上了这个世界。

可是随后这一切又被上天夺走，沈沧澜也因此，学会了人间至情之剑！

“然后他就进了靖安司，”林爷爷沉声说道：“和当时的秋雨倾天剑南宫眉、云横秦岭龙铁树齐名，但看着还是有点像木头……你怎么了？”

说到这里时，林爷爷看到唐浪低着头一言不发，于是向他问道：“你也入魔了？”

“不是，我就觉得……”唐浪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让沈沧澜自己选的话，他可能宁愿继续当那个豆腐店老板，作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活一辈子，只要他的妻儿还在身边。”

林爷爷听到唐浪的话，目光深邃地打量了小侯爷一眼道：“如果沈沧澜在这里，一定会将你引为平生知己！”

林爷爷脸上带着几分感慨道：“因为沈沧澜本人就说过这样的话，跟你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之后呢？”当唐浪从情绪里缓过神来，又向着林爷爷问道：“他怎么跑到天后那边当保镖去了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爷爷摇了摇头：“二十年前，执掌靖安司的万象一心楚天南老人突然离去，长安三绝也全都离开了靖安司。”

“在楚天南老人走了之后，靖安司换了廖红莲执掌四年，之后才是范黎阳司丞，到现在十六年了。”

“这长安三绝里的秋雨倾天剑南宫眉，有二十年未曾露面了……”

当林爷爷说到这里时，唐浪的目光闪动，飞快地看了轻寒姐一眼。

唐浪知道，轻寒姐是十年前学的剑法，这件事显然林爷爷还不知道。

所以秋雨倾天剑南宫眉最后的踪迹，实际上还是轻寒姐掌握得比较准确才对。

只听林爷爷又接着说道：“至于云横秦岭龙铁树，则是投入了军中效力。然后他在七年前撞碎千斤辕门，和吐蕃人那一战中身负重伤，也至此没了踪迹。”

“至于拈花一笑万山横沈沧澜，老朽也有二十年没见他了。”

“我估计是天后获得权柄前后，需要武林高手保护，所以才想办法招揽了沈沧澜。”

林爷爷感慨地说道：“今天我听你讲起沈沧澜的样貌神情，已经和从前的样子大有不同，看来他终于悟透了命运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人间世事，他从最初的冷漠，后来的悲愤，到现在坦然而受。”

“他用了三十七年！终于从那个毫无情感的怪异少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真是可喜可贺！”

听了林爷爷的讲述，唐浪也大概了解了“拈花一笑万山横”沈沧澜的经历。

然后他谢过了林爷爷，几个人冒着寒风，又赶回了后院。

……

“你说这也怪了，”龙九狸愣在那儿想了半天之后，声音闷闷地说道：“为什么那些武功高绝之辈，总有这些奇怪之极的经历？”

“那位斩佛真人有‘无上恨天刀’之名，他的经历也是极为奇特，今天这个沈沧澜又是如此？”

“难道练成绝顶武功，非要这样的人不行吗？”

听到这里，轻寒和苏慕君的目光都转向了唐浪，想要知道他的看法。

小侯爷却笑着摇了摇头：“有句话叫‘文章憎命达’，意思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一帆风顺衣食丰足，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风波，那他写的文章也精彩不到哪儿去……其实练武也是如此。”

“武功若是练到了高绝的境界，往往是靠着对世界的感悟，对人生的总结才能再次突破向上。因此那些经历过大悲大喜的人，才更容易向前一步。”

“可司马承祯那些手下呢？”听到小侯爷的话，龙九狸却不服气地说道：“那群王八蛋凭什么个个都是宗师？”

“你说那是因为什么？”唐浪却笑着对龙九狸反问道：“因为对于世界的感悟，不但有爱也有恨，而且仇恨反而来得更容易一些。”

唐浪拍了拍龙九狸的头，笑道：“沈沧澜是在拼命体悟人生，而淳于清那些人却是在不断磨灭人性。比起创造，当然破坏来得更容易些。”

“司马承祯的那些弟子，不知被他用了什么残酷的方法，才最终训练成了宗师。他们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沈沧澜，但行事毫无顾忌，更是没有任何人性可言，因此看起来自然显得更厉害些。”

“那你呢？”唐浪自以为解释得很清楚了，连苏慕君和轻寒姐都在点头，龙九狸却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除了在监牢里吃过三个月肥鸡，那也算是大悲大喜？你又受过什么挫折了？”

“长得人模人样的，到现在连个女人边边都没摸着，你凭啥武功进境那么快？”

“寒碜谁呢？”唐浪一听这话就火了：“你知道个屁啊你就说我没摸着过边儿？”

“你别跟他犟……”轻寒姑娘在旁边拉了唐浪一把，赶忙阻止了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

也不知道她是怕谁尴尬，细想起来这情形还真是好笑得很，唐浪现在就在笑。

等他火气散去之后，又对龙九狸说道：“我现在还没到宗师境呢，你跟我抬什么杠？”

“你少放屁！你都杀多少宗师了，你还没到宗师境？”这边龙九狸还是咬住了唐浪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