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幔帐用宝蓝色厚重的绒布制成,整个笼罩在火炕上,幔帐的下缘一直垂到地面,从外形到大小再到样式,十足像是在炕上扎了个帐篷。
这样一来火炕的温度被隔开以后,就不会迅速散失到外面,幔帐里一片春暖,躺在里面自然是极为舒服。
当小侯爷脱了鞋进来之后,幔帐里的布置却不完全是个睡觉的地方,唐浪倒腾过来的东西,都快把整个火炕给铺满了。
除了轻寒姑娘睡觉的铺位之外,还有大张貂裘和枕头用来坐卧,削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和红泥小火炉用来烹茶。
除此之外棋盘棋子、古琴牙板,果脯蜜饯应有尽有,但凡再来个爷们儿,轻寒姐都不用出被窝儿就能完成这一冬季所有的娱乐活动。
当然……你看这爷们儿不就来了?
被子里的轻寒姐穿着轻软的睡衣,倚在枕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浪。乌黑的长发衬着雪白的俏脸铺在枕头上,犹如黑色的锦缎。
一节美玉般的皓腕从被子里露出来,透着嫩寒清晓的芬芳。姑娘把身子往里缩了缩,给唐浪腾了点地方。
眼看着唐浪吹旺了小火炉,在上面烧上茶壶,又把几条紫梨干靠着火炉的边缘细细烘培,轻寒这时才笑着说道:
“我说呢,今天这么老实,没有一跳上来就伸到我被子里暖手,原来是兰儿丫头要来啊!”
唐浪知道,是那几条兰儿爱吃的紫梨干泄露了底细。
他笑着把茶温热了之后倒了一盏,手勾着轻寒粉嫩的玉颈,把她头微微抬起来喂她吃了半盏茶。然后放下茶盏,捏了捏姑娘的下巴。
“嘴唇都干了,也不自己起来倒茶吃?这火炕上干燥。”唐浪笑道。
“懒得动……一会一觉儿,零零碎碎睡到现在。”轻寒被唐浪摆弄得脸上有些羞红,身子便往被子里缩进去。
“经过了昨天的事,汪宏敬大叔势必要向兰儿讲述经过,兰儿也肯定会来一趟,跟你复盘昨天的一战。”轻寒慢慢闭上眼睛说道。
“你们商量你们的,我怕是要再睡一会……”
“她那闹腾劲儿,等她来了你还能睡得着?”这边唐浪笑着对轻寒说道:“还不如先精神精神,把睡意再忍忍。”
“然后等她走了,再一起睡不好吗?”
轻寒听见“一起睡”这三个字,知道小侯爷又在语带双关的调笑她。姑娘用被子盖住了半张脸,水汪汪的眼睛侧过来,羞得不敢去看唐浪。
一只玉足在被窝里一动,似乎是想含羞带怒踢唐浪一下,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家伙回回都能接得住,然后就不放手,可不敢再踢了……
唐浪整看得有趣,心下暗自窃笑,忽然身后的幔帐一掀,一个人带着寒风爬了进来。
“说我什么坏话呢?”
兰儿姑娘一进来就掀开了轻寒的被子,小熊一样钻了进去。
然后她在被窝里一阵蠕动,接二连三的往外扔外衣和袜子,又把两只冰凉的小手放在轻寒修长的玉颈上暖手。
“这丫头的小脚,凉得像冰一样!”轻寒脖子上虽然被冰得厉害,却是不躲不闪,还温柔的伸手到兰儿的身后,帮她掖好被子。
这边兰儿却还在往轻寒怀里乱拱……
“脸蛋儿被寒风吹的冰凉,姐姐这里又软又暖和!嘻嘻!”
唐浪看着这俩妞儿笑闹,只觉得十分有趣,他也回身重新整理好了幔帐,免得寒风透进来。
然后他给二人煮了茶,又将炉边烘烤的蜜饯,逐一翻了个身。
可惜没有花生红薯!唐浪看着这些蜜饯,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小侯爷说的这两样,都是美洲的舶来品,这时候的大唐当然没有。
可此刻如果来几个小红薯,在炉子上烤它个外焦里软,掰开后热气腾腾芳香四溢,咬上一口甜香糯滑,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啊!
还有吊炉花生,其实并不是颗粒饱满的最好,偏偏要挑那些体型干瘪瘦小的,滋味才最为香甜。
若是在围炉饮酒时,有烤好的花生下酒,那绝对是……唉!唐浪忍不住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蜜饯在火焰边上烤得焦香,这个季节里即便是达官贵人也没有鲜果可以吃,好在大唐长安各种蜜饯有的是。
尤其是兰儿爱吃的紫梨干,那是一种紫色的梨,削成长条晾干了以后,就变成了黑褐色的一条条。
这紫梨干在炭火上烤热后,口感酥脆类似薯片,味道甜香不差鲜果,就连唐浪都很喜欢。
李遵作的《进梨表》也曾写道:“紫花开处,擅美春林。缥蒂悬时,迥光秋景。离离玉润,落落珠圆。甘不待尝,脆难胜口!”由此可见这紫梨之美。
至于其他的果品,唐朝大诗人杜甫在《竖子至》诗中曾经说:“楂梨且缀碧,梅杏半传黄。”其实说的就是山楂、梨、梅子和杏子这四种水果。
这些东西都是唐人常吃的果品,至于刚刚所说的紫梨,更是其中味道最为鲜美的一种。
李颀在《送裴腾》中说:“香露团百草,紫梨分万株。”这就可以看出,当时长安附近的农家种梨,动辄就是以万株计算的!
而岑参的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虽然这首诗中写的是雪景。
但想来当时的长安附近,梨园一定是漫山遍野,因此才有诗中这般描述美景的句子写出来。
……
喝了热茶之后,兰儿姑娘身上渐渐寒意尽去,小鼻子尖上也开始沁出了汗珠。
她爬出被窝,把自己带的酒坛拿来,酒浆倾入壶中,帮着唐浪温酒。
随着酒香借着炉温四下飘散,小侯爷一下就闻出这酒的味道,也是不同寻常。
“岭南灵溪博罗酒,”兰儿姑娘看到唐浪脸上的神情后笑道:“和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宜城九酝齐名。”
“来,给相公压惊!”兰儿温了酒之后,将一盏酒奉给唐浪,还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看来兰儿姑娘也知道,昨天那一战,小侯爷差点就被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