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家供奉祖宗用的是中等的松木香,这种松木香不同于寺庙里佛祖案前供奉的檀香气息,少了一份醇厚圆润的甜腻,没有那些让人在高高的佛祖面前顶礼膜拜的肃然;它有的是一种清新温润的气息,云芳微微的闭了眼,仿佛置身于大片大片的松林里一般。
这里是松坡屯,家里供奉祖先和天地用的是松木香,在这样祖先家谱前,让人更多的是感觉到家居的温馨气息,想必这样的供桌前爹和娘忆起祖辈的音容笑貌,心里也是暖暖的吧。
云芳突然就沉静了下来,感觉先前的种种疑问都不足为怪了,原先她还是为了尊重这里的习俗,尊重爹和娘的习惯才事事顺从的,骨子里却带着那么一分的不以为然,现在这在样的松木清香里也都统统敛去了,满心满身的融入里这样居家祭祖的过年氛围里。
奉迎回了祖先回家过年,家里的也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爹恭敬的给祖先和天地牌位上了浓茶,然后又开始忙活着准备起中午的午饭来。按照惯例,大年三十中午这一顿是要吃的丰丰盛盛的,而且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喝酒,即使是喝醉了,大可以躺倒就睡,因为从这时候开始就是放松的过年了,少了很多平日里的约束和束缚。
爹娘、大山和云芳开始忙活着做午饭的时候,小石头和云华也进门了,小石头的那间草棚子实在是太简陋了,根本没办法好好的过年,他们两人恭迎了祖先之后,又商量着回了蓝家。
一家人忙忙活活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又亲亲热热的吃了午饭,随着烧刀子酒下肚,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多了。
娘忙活了一年,大年三十的下午是她最轻松的时候,烧刀子酒喝得晕糊糊的之后,她就像往年这个时候一样,放心的歪倒在了炕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而云芳和云华姐妹两个,平日里是不怎么喝酒的,大年三十这一天跟着大家一切喝了几杯,两人都匀沉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云芳摇晃着眼前一只手上的十个手指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什么话还没来及的说着,就身子一软,歪倒在了炕上,模糊了最后一缕残留的意识,她也进入了梦乡。
桌子旁只剩下了三个男人,小石头推开了酒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大着舌头说道,“爹,大,大山哥,我,我也回去了。”
大山看着摇晃的小石头,担心他摔倒,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不料抓了一个空,大山看着自己也有些摇晃的手掌,喃喃的说道,“奇怪,明明没有喝多少嘛,怎么就晃了起来?”
“大,大山哥也,也喝多了嘛。”小石头脸上一片酡红,嬉笑着说道,“你,你也不用扶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回去干嘛啊?”大山用力的甩了甩头,布满了红血色的眼底一片迷茫之色,“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咱们继续喝,不醉不算完!”
“不,不了,呃,……”小石头打了一个酒咯,脑子清醒了一些,立即口齿清晰的说道,“我家里还供着祖先呢,我得给爹娘续香火,不能让他们的供桌上断了香。”
小石头说完,对着爹深深的一躬,“爹,您保重,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陪您守岁。”
小石头努力挺着脊背出了里屋,穿过了蓝家的院门,向着自己的那间破草房走去,他的身影还有些单薄,但是却走的沉稳,一步一个脚印,似乎肩负着什么千斤的重担一般。
原本带着嬉闹之心的大山看着这样的小石头,突然鼻间一阵酸涩,那微醺的酒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山转过了身来,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坚毅和担当,对着爹认真的说道,“爹,今天您敞开了喝,喝多了酒休息,咱家的供桌香火让我来守着,我不会让祖先面前断了香火的。”
爹猛的抬起了头来,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抬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有些酸涩的**伴随着辛辣的烧刀子,一起滑入了爹的喉间。
等云芳晃着昏沉沉的头再次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而
中午那样狼藉的酒桌子上也早已经收拾利落了,爹、娘和姐姐都笑吟吟的围在桌子旁嗑总着瓜子。
云芳的眼神扫来扫去的,没有看到大山和石头,刚想开口问了,就见门帘子一挑,神采奕奕的大山闪了进来,乐呵呵的说道,“我刚又燃了一炷高香,能烧两个时辰呢,等石头来了,咱们喊醒了芳丫头就可以开始吃晚饭了。”
“咦,芳丫头起来了,”大山一错眼看到了坐起来的云芳,脸上就泛起了一个宠溺的笑容来,“头疼不?快点喝口浓茶醒醒酒,缓会就好了。”
大山说的话也算平常,可是他眼睛里的眼神却有些不大一样了,似乎是少了一些什么,又似乎是多了一些什么,好像一个下午的时间,大山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
爹和娘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就荡漾出了一份慈爱和欣慰来,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暖暖洋的就能一直暖到人的心里。
原本头还有些隐隐作痛的云芳,突然就像三伏天里喝了冰镇着的绿豆汤,浑身都舒畅了起来,还没喝浓茶呢,她的头就一点也不疼了。
就在一片温馨之中,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而且从院子的大门口一直响着直奔着里屋来了。
云芳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不由自主的向着娘身边靠了靠,警惕的说道,“娘,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看着云芳紧张的样子,屋子里的人全抿着嘴笑了起来。
云芳被笑得有些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结巴的说道,“怎,怎么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么?”
“哈哈,哈哈,……”娘一下子笑出了声来,“傻丫头啊,真是个傻丫头。别看平时小大人一样的什么都知道似的,可真遇上了老例,还不时傻了眼,小傻子一样的迷糊了?”
听娘的这意思似乎这是过年的什么旧例,可是云芳在脑子里仔细的搜索了好几遍也没想起来这过年和外面的奇异响声有什么关联来。
蓝云芳不是原来的兰云芳了,而是隔着时空的现代蓝丹溪穿越而来的,这松坡屯过年的习俗和她所熟悉的有些不大一样。今天,因为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温馨,她才一时大意了,不小心就让露出了马脚来了,那接下来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