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盘一伸手,抓住了锋利的剑刃,很快鲜血滴答着从指缝流淌了下来。
“不错,红樱公主,为了苍生,我卑鄙无耻地利用了你。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我亏欠一个人,那就是你。但贫僧已经七十有余,早已过了情爱之期,公主青春年少,应该另选匹配良缘,忘却前尘俗世,才是正途。”他的目光中带着歉疚与悲悯。
看着眼前不过二十余岁光景的若盘,红樱公主凄然笑道:“你不愿毁了清誉与我这个已经一文不名的前朝公主扯上关系,直说好了,何必编出这样可笑的理由来?”
若盘也不申辩,将手中握住的剑一点点扳离红樱公主的身体,架上自己的脖子:“如果能让公主忘却仇恨,心怀天下,不要再兴兵作乱,令百姓流离失所,若盘死而无憾。”
“休想我这么便宜你!我就要让你活着,杀我亲人,夺我河山,此仇此恨,每日我都会在心里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让你时刻感受我失去一切的痛苦。”红樱公主狂吼道:“如果你敢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去死,我一定会搅得新君不得安生,让你所做一切都化为泡影,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让天下战乱连连,没有一刻安宁。”
“如果贫僧活着可以让公主觉得心里好过,得到些许安慰,若盘愿尽力而为。只是若盘逆天之身,也不知余下岁月还有多长,恐怕无法与公主的寿命比肩,不如我们定下二十年之约,到那时若是天要收若盘回佛祖身边,还请公主顺因天命,一切旧怨皆化云烟,不要再拿百姓的生命做赌。”若盘垂眉,不卑不亢道。
“休拿你的年龄来敷衍我,二十年就二十年,我要你活着好好想清楚,你心里的确爱着我,只是不敢承认。二十年后,若你我都还在这世上,男未婚,女未嫁,就证明你心里有我,那时候我就放下一切仇恨,不再谋划报复新君,但是你也得心甘情愿娶我。”红樱公主深信二十年的光景,沧海桑田,他们就像是重活了一世,他不是和尚若盘,她也不是公主红樱,只是世上千千万万男女中的一个,有权去爱自己心爱之人。
“公主何必固执若此,若盘余生只会潜心向佛,研究武学,寻得有缘之人,将毕生所学传授下去,于愿足矣。”
“那好,我本来就是你的弟子,你将这些传授给我,我随你浪迹天涯,岂不是两全其美。”红樱公主心里又重新燃起了渴望。
“不,公主,你有武学天分不假,但性情偏执,心胸不够宽容,难以有所大成,且贫僧是佛门弟子,若不是因为……是不会收女弟子的,你我师徒缘分此时已尽。”
“你把我们之间还撇得真干净!什么不收女弟子,你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徒弟还是怕日日对着我会情不自禁吗?”红樱公主说着,上前一步,若盘淡定地后退一步:“请公主保重。”
说罢,他便想走。
“若盘,我要叫你知道,**是发乎内心,不受身份,年龄,恩怨情仇任何外力限制,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了,即使你不喜欢我,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意。好,你找你的男弟子,我寻我的女弟子,二十年后让她们代替我们决斗,看是你的功夫利害,还是我破解之功更胜一筹。你的弟子赢了,我如你所愿,老死不相往来,各安天命。但是我若赢了,你就得承认心里对我的真实情感,还俗陪我一生一世。”红樱公主指天发誓。
若盘轻轻摇头:“你又何苦如此?”
“那么说,若盘大师并没有答应师父的挑战?”冷颜不禁插嘴问,心中暗想,难怪师父与若盘性情都那么古怪,原来是人生中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尤其是他们师徒决裂对于两个的影响和伤害都足以影响一生。
“但是我知道他会应战,因为他想要感化我,彰显他做为大师普度众生的能力。”流莹看看玄衣男子,冷冷笑道:“他出现在这里不就说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吗?”
“不,你想错了,我师父要普渡的不是你一个人。算了,跟你这女人也说不清楚。”玄衣男子鄙视道,喘息了一下,旋即问:“恐怕你找上冷颜做徒弟来代你决斗也不是偶然吧?”
“难怪若盘会行遍五湖四海,找了十年才收下你为徒,看来你不但是习武的好料子,还够聪明。”流莹就是夸奖人,语气也是淡漠冷冷的。
定下决斗后,若盘离去,红樱公主一气之下改名流莹,虽然并没真正出家,却从此藏身在深山古刹之中,以道姑自称,刻苦研究若盘武功中的破绽,每日冥思苦想,不出几年满头青丝化为银发。
但是若盘的武功集百家所长博大精深,流莹原本就没学完整,要想把每一个暗藏的疏漏全部找出来,再加以破解,二十年也远远不够,可她必须赢若盘,那是她后半生生存的意义和动力,因为她始终不信若盘对她半点男女私情都没有。
所以,她得走捷径,实力加智慧才是攻无不克的法宝。
于是她利用前朝留下的一些眼线密切地关注着若盘收徒的动静,这时却巧遇了也侥幸逃过一劫的一位皇兄,只是这皇兄与其妻当时已经身染恶疾,不久就离世,留下了女儿——幼萱。
流莹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徒弟,幼萱虽然不是很聪慧,武学天赋有限,却很勤奋刻苦,她曾经想过将幼萱好好地教导一番,代替自己去赴二十年之约,所以初时,教导幼萱也是十分地严格尽力。
可是,后来她打听到若盘收了君皓为徒,于是千里迢迢地赶到龙城,想看看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少年,只是她抵达的时候若盘带着君皓已经不知去向。
但是龙城之行,流莹大有收获,她得知君皓是太子,这个太子与冷家小姐青梅竹马感情非同一般,心中大喜。
她暗中观察过冷颜,觉得这孩子的天赋与幼萱真是天囊之别,于是才有了暗中收冷颜为徒的打算。
“为师之所以隐瞒收你为徒的事情,只是不想让若盘知道,他一旦知道,就会看穿我的用意,也许就真的不会派他的弟子来赴约了。”流莹看着雪地上一对相拥的人——其实是玄衣男子体力不支,主动往冷颜身上靠的缘故,看起来倒颇为亲热。
“为什么?”冷颜真是猜不透流莹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的古怪想法,若盘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那时他的注意力还全在君皓身上,只怕早就忘了自己是何许人也,难道就会看出自己真有那么厉害的天赋,会比流莹更厉害,怕他徒弟打不过自己,免得丢了脸,干脆不来应战?
玄衣男子倒像是猜透了冷颜此时的心思,带着点宠溺的味道说:“笨,你以为我师父是个输不起的人,还是以为太子会打不过你?你师父的心思是要利用太子对你的感情,假如我师父真是派太子来与你决斗,纵然打不赢,只怕他也舍不得让你死,只要你死不了,就赢了,你师父自然也就赢了。”
原来如此!难怪在见到玄衣男子后,师父才下令要自己杀掉他,冷颜想师父终究是看走了眼,把他当成了君皓,他们的身形的确非常相像,就是自己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分辨,在听到声音后才能确定他的身份。
流莹听出玄衣男子话语中的玄机,疑惑道:“你难道不是若盘的弟子?”
“是,当然是,”玄衣男子虚弱而愉快道:“只是我师父可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徒弟。”
流莹皱起了眉。
“师父,我想你真的认错了人。”冷颜说着,扭头问玄衣男子:“是我来,还是你自己动手?”
“当然是美人动手我比较享受,你说是不是,小黑妹妹。”玄衣男子只是说了这么几句,又咳嗽起来。
冷颜含着一丝苦笑,伸手将他脸上的蒙面巾扯了下来,顺势按在他胸前的伤口上:“方破,我真没想到,你和他竟然是同门,只是为什么在天阙城的时候,你们好像并不认识?”
方破知道冷颜嘴里的这个他自然就是太子盛君皓,他努力笑得灿烂道:“很简单,因为师父不是同时收我们进门,师父又没对我提过他,我也没跟太子交过手,当然不知道他是我的师兄弟。小黑妹妹,你看我跟你真有缘,怎么转都能碰到一起,还扯上点关系。”
流莹见他们居然将自己当透明,相谈甚欢,而方破根本不是她预料中的人,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你既然不是盛君皓,为何要处处装出对颜儿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前来迷惑于我?否则又如何会替人受过?这也怨不得我,全是你咎由自取。”
“老师太,我想怎么对待颜儿是我的事情,你激动什么?再说,你就是为了赢这场决斗,为了试探人家夫妻的感情,就下这种毒手,差点害我无辜枉死,就不觉得自己太缺德了?幸亏我师父没有喜欢上你,要是有你这么个师娘,我看我们早都被你给害死了。”方破喋喋不休地数落流莹道。
刚才流莹那一番话,只要稍加推算,就知道她实际年龄不会超过四十,而且除了头发变白,流莹的容貌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就是许多妙龄少女都不及她容颜清丽悦目,一声老师太被方破故意喊来喊去,实在刺耳。
若是平时流莹哪里会搭理方破这种无赖,只是当年若盘带君皓离开龙城后就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眼下除了求方破,别无他法可以探得若盘的下落,所以她不得不奈住性子:“虽然你不是太子,但也为了颜儿落败,证明你心里把颜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我的法子也就没有用错,我们之前的约定并没有限定用什么手法获胜,用脑子和用武功取胜同样有效。当初就约定好,我若输了,无话可说,现在我赢了,他就得遵守约定陪我一生,你也必须告诉我他的下落,否则就是他毁约,后果会怎样,决不是你们和若盘能承担的,到那时,我想他自己也无颜再对佛祖了吧?”
“老师太,一大把年龄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哪里好玩哪里玩去?已经灭国二十多年了,还妄想复国?”方破象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倘若不是身受重伤,想必会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哈哈大笑了,冷颜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