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叶早就猜到贾琏回过神来一定会过问那药汤的事情,所以那一天令安儿端给贾琏的药汤并未放入雷公藤,却放入了和黛玉的药汤一样的西洋参,就是为了力证自己绝无害人之心。故而听到贾琏深夜出府这样的异常情况,夏叶却并不惊慌,反而是报以一声冷笑,心想,忽然穿越到这个时空,谨慎小心,未雨绸缪都是有必要的。呵呵,随便你去查,越查越显出我的清白。
果然,贾琏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又回了府,去了哪里夏叶暂时不能知道,不过等明天问过他的小厮就知道了。
再看贾琏回府后在哪里安歇的,这也是一个贾琏情绪的风向标。结果呢,贾琏连安儿那里都没去,而是令小厮搬来被褥,勉强在外书房歇了一晚。
夏叶听了这些情报,大致综合分析出贾琏的心态,他去外面询问了相熟的大夫,肯定得到的是利于我夏叶的结论,所以,有了一点愧疚自责之心,所以,才没去和安儿搅合了。
夏叶冷笑一声,心想,渣男!你当我很在意你去睡安儿那个贱丫鬟?我现在是暂时没想出办法了,要是能有别的辙,比如离婚,不对,这里叫和离,要是能和离的话,管保叫你有多远死多远,宁可带着大姐儿去过安生日子。
这边,贾琏一个人歇在外书房,因为心里想着心事,一晚上都没睡好,还噩梦连连,一会儿是横眉立目的熙凤手拿一根鞭子作势要打,一会儿是柔媚可人的尤二姐蛇一般缠绕上来,香舌舔上了贾琏的耳朵,忽然那鲜红小舌变成阴森的蛇信子,贾琏仓皇回头,看见尤二姐的一对水汪汪的的妙目居然变成了一对可怖的蛇眼,吓得他一身大叫醒来,发现穿着睡觉的底衣都汗湿了……
令人心悸的一晚总算熬过去了。
次日早上,一夜惊魂的贾琏黑着两个眼圈、垂着肩膀无精打采地过来堂屋这边,跟熙凤一起用了早饭。虽然脸色病态得难看,贾琏的态度却非常温和,还将大姐儿抱到膝盖上逗弄了一会儿,勉强有点当父亲的样子,看得夏叶心中冷笑,看来昨晚的事情,倒是算计得八、九不离十,贾琏虽然对我还有疑惑,却已经消了大半。接下来,他该换个人来疑心了,呵呵。
夏叶面上一点不露,对贾琏依旧是冷淡疏离的表情,吃了饭,她由着平儿赶过来伺候着盥洗了,便款款地起身,说:“今儿要办中秋的节礼,老太太还有交代,我先过去了。”
贾琏答应着起身,说:“我今天也有很多事情,也要早些出门。哦,对了,”贾琏偷瞄了一眼熙凤的脸色,支支吾吾地说:“安儿上次给我喝的那个药汤很好,喝了之后一整天精神都很好,我听安儿说是你弄来的什么新鲜的番国洋参熬制的,便顺嘴儿给珍大哥他们夸耀了一下,谁知道珍大哥他们几个都羡慕得紧,逮着我就给我说,要是有多的,拿几支那洋参也给他们也尝尝,试用一下效用。”
夏叶停住脚,似笑非笑地说:“那可是真不巧,恰好就没了。原本剩的的几支,林姑娘掺在她治咳嗽的药里一起吃着,觉着很好,那一日又专门遣了丫头来管我要。我想着,林姑娘虽是个外孙女儿,却一向是老太太的眼珠子一般宠着的,尊贵着呢,我哪敢有半点怠慢?若是没有就算了,既然有,我索性全给她了。这会子你却又问起这个洋参,可怎么办呢,给出去了的东西,实在是不好要回来啊。林姑娘又是个爱多心的,万一她想岔了,不说是二爷想要,还疑心是我做嫂子的小气呢。无非就是几支洋参嘛,还要巴巴地管她要回来。”
一席话说得贾琏无话可说。
夏叶把他摔打够了,却又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不过,林姑娘多心,只对那些素日里确实对她不好的人多心,倒是对我还一片赤忱,她的丫鬟紫鹃雪雁两个又和平儿交好。若是你实在想要,我便让平儿去瞅瞅,看还有没有剩的,要是有,就好好地和林姑娘打个商量,拿一支转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按说贾琏就不该要了,可是,他实在是想把这个事儿弄个水落石出,只好厚着脸皮说:“好,就叫平儿去林姑娘那里拿一支来吧。我好拿去给珍大哥他们看看,若是外面药房有卖的,就买些回来,再给林姑娘送些去,我们自己也留点,吃着养生。”
夏叶唇角微勾,冲着贾琏大有深意地点头,说:“二爷是该弄个明白。好,我这就叫平儿去取来。”
贾琏被她这话说得心里一跳,不禁偷眼望去,见淡淡的日光下熙凤的眉目宛然,神情镇定,一派正大光明,不禁十分羞愧,恨不能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
怀疑自己的嫡妻谋害自己,是怎样的糊涂人才能作出这样的判断?可是不弄个清楚明白的话,贾琏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林姑娘住在和贾府相邻的大观园里,园子很大,平儿去取那洋参,一去一来花了半个多时辰。这期间,贾琏和夏叶都在堂屋里坐着,彼此无言,各怀心思,气氛尴尬得连端茶递水的丫鬟都察觉出来,见二爷和二奶奶没别的吩咐,都忙不迭地纷纷退下不提。
平儿终于拿了那洋参回来,那神色简直跟擒了反叛的兵士一般高涨,一路高举着拿到贾琏面前,夸张地大声说:“林姑娘屋里也只剩这一支了,林姑娘还舍不得给呢,亏得我千央白百求才给了我。还说,下次若还的得了这洋参,奶奶要记住姑娘的喜好,多给一些才好。”
贾琏在心里默想,越来越觉得自己冤枉了熙凤。林妹妹那样孱弱的身体吃了都赞好的洋参怎么可能害倒他这样一个壮年男子呢?倒是反为此疑心生暗鬼,居然怀疑到才还在病中的熙凤身上了,想想都觉得自己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好,这一次只要把事情弄清楚,确定是自己错怪了熙凤的话,以后就好好儿地对待她,还有大姐儿,就算是弥补吧。贾琏在心里默默地拿定了主意。
贾琏接了那洋参后,连抬眼看一眼熙凤的勇气都没
没有,提步就往外走,急匆匆的脚步差点把一个进门来汇报家事的媳妇子撞倒。
那媳妇儿原是吴新登家的,一贯管着合府的蜡烛灯油的发放,也算有些体面,被撞得差点跌倒正是恼怒,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是贾琏,忙赔笑着说:“二爷这是去哪儿呢,走得这么急?”
贾琏哪里有空理她,不管不顾就走了,惹得吴新登家的满腹疑惑,嘀咕着说:“二爷这是怎么了?”
夏叶和平儿对视了一眼,夏叶便低下头,欣赏着自己被凤仙花汁儿染得艳红的手指甲,心想,难怪歌里唱得好,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是鲜血染红了它。这一回,看谁要倒霉地赔上小命?呵呵呵,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给贾琏吃了一点令他痿了的雷公藤而已,剩下的都是因此而引发的蝴蝶效应,或者,还借用了一点顺水推舟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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