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之后,夏叶扶着平儿的胳膊,先去了老太太那里。
贾母今儿也有些身子不适,故而没像平常一样身边围着一圈儿嬉笑作陪的孙子孙女,只歪在榻上闭目休息,大丫鬟鸳鸯在后面给她捏背揉肩,身前一个丫鬟蹲在地上,用美人捶轻轻地敲打着贾母的腿部。
见夏叶进来,鸳鸯便轻笑着说:“二奶奶来了。”
贾母睁开眼睛,露出三分喜色,道:“凤丫头来了?你现今可好些了,天儿冷起来了,你还未大好,倒是在屋里多养养,别四处瞎走。等身子全好了,多少地方去不得的!”
这话听着倒像是真心疼爱,夏叶不禁莞尔笑道:“我已经好多了,这些天尽是老太太派人来看我,还送那么多好吃的,我在**只是想,等好起来,第一个就要来见老太太,谢老太太。”知道这贾母最爱听奉承话,倒是捡着她爱听的说两句。
贾母果然高兴了,拉着夏叶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家常话。
鸳鸯等人被指唤去干别的事之后,瞅着四下无人,贾母压低了声音,对夏叶说:“你的身子究竟如何?那个带下的毛病……好了没有?要是有什么不好,还是要请大夫来看,赶明儿我叫那章太医给你瞧瞧脉象。不过,我倒是听说,太医治这妇人的带下病未必是最好的,倒不如去外面打听着,有些专治这个的大夫,倒是有些神通,就是石女,也能给开了。我已令人出去悄悄寻访去了,你别心急,暂且慢慢调理着。”
夏叶知道贾母这是在问她恶露不净的事,在古代,这可是很严重的毛病,恶露一直不干净,夫妇不能同床,而且,没准还引发感染或是炎症,导致后期不孕,所以,贾母才说要找太医来诊治,又说什么带下医,所谓带下,指的是腰带或者带脉以下的部位,也就是后世的妇科病,说起来,这个要算是夏叶的当务之急,贾母能这么为她着想,夏叶心里略感激。
因为说到的是私隐的事儿,夏叶略红了脸,尚不及答话,贾母又说了:“还有个事儿,这些时日,就叫琏儿去平儿屋里歇着吧,或者,你再另外给他弄个通房丫鬟,帮着伺候着。”
夏叶嘴角的微笑顿时凝固。
看这老太婆开始还一副很关心人的样子,下一步就要把她的丈夫往别的女人屋里推!
贾母叹了口气,说:“凤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可是,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你得为琏儿考虑周全了。这个年纪的男儿家,哪个不是馋嘴猫儿似地?别说你现今有病,身子沾不得,就是没病,你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他!再说,你不给他弄通房丫鬟,不许他在家里取乐,那也难不倒他,他只会去外面偷着取乐。”夏叶磨着牙,心想,你倒是了解他!
贾母拍着夏叶的手,推心置腹地说:“自己调|教出来的丫鬟比外面不知道来历的好,多少听话一些,而且知道咱们这府里的规矩大,不至于像外面买来的那些,不知道轻重,光是想着往上爬,扮狐媚子迷惑爷儿们,外面有些传闻,说是有些人家的心术不正的妾,为了争宠固宠,还给爷们下药,弄坏了爷们的身子。所以,我闲来无事也替你们筹划筹划,你呀,千伶百俐,就是心眼子有点小,容不下琏儿的屋里人。你自己想想,你现今身子不方便,总不能老叫琏儿空着吧?有两三个通房丫鬟在家里笼络着他,倒省得他跟个没笼头的马一样,只在外面瞎晃!要是惹上什么脏病,就不得了了。再者,你回去立个规矩,就说我的话,这两年,在你生下嫡子之前,屋里的通房丫鬟一律喝避子汤,不许养出堵心的阿物儿来!怎么样?凤丫头,有我给你撑着,什么都捏在你手心里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夏叶明白她的苦心,可是,还是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尼玛才穿过来,还没见着丈夫的人影儿呢,就先被长辈命令着把他往别的女人屋里让,虽然夏叶不稀罕那一条烂黄瓜,可是……摊上这事儿,还真叫人有苦难言呢。
贾赦邢夫人住的地方略远,虽然同在一个贾府,却不是走着能到的,还要坐车。
夏叶和平儿一起坐上了家常的牛车,往邢夫人的居所去。
一路上,夏叶只是默然不语,不时地扫视两眼平儿,心下暗暗思索。
邢夫人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看起来比王夫人的年纪还要轻些,模样也要好看些,就是嘴唇很薄,而且老是往下撇着,露出一副刻薄寡恩的小气模样,确实是寒门小户所出,即便是嫁入贾府这样的公侯之家,也没历练出大家夫人的气度来。
才坐下,没说两句话,刑夫人就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大概就是儿媳妇生病的这些天,府里乱成一锅粥,连带着贾赦和她都受委屈了有木有,这个缺了那个短了,不知道找谁要去,之类的巴拉巴拉,听得夏叶直在心里翻白眼,这人,难怪是在贾府里到处不讨好,自私自利得也太理所当然了吧,当儿媳妇是铁打的,还不许生病呢!
抱怨了一通之后,邢夫人看着夏叶又说:“你要是实在身上不好,歇歇也行,不过,你身边得多有几个人使唤,光是平儿一个怕是不行。”
夏叶心下提防,怎么着?刚才老太太才说要给贾琏弄通房丫鬟,这里这邢氏似乎也在说这同一件事?就男人胯|下二两肉的事儿,居然招得她这倒霉催的连续被人说这说那地,烦不烦?真恨不能晚上拿把刀去报复社会,把那混蛋的那讨嫌的二两肉、烂黄瓜割了算了,真他妈的烦恼根!
果然,邢氏下一句就来了:“我前儿还在和老爷商量呢,正好去年买的两个丫头现在调|教出来了,就送一个给你使着,我和你老爷有什么想要的,你大忙人一时想不起来,倒是可以叫她多想着些,而且,长相也好,偶尔还可以伺候伺候琏儿。”
这倒是一举两得呢,又给贾琏拉皮条,还给她埋眼线兼分权,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夏叶气
气得啊,尼玛今天出门简直没看黄历啊,刚才在老太太那里才吃了一肚子气回来,跑来这里又遇上给贾琏拉皮条的,还拉得这么理直气壮!泥煤的他那条黄瓜难道是金黄瓜,上上下下的都围着打转呢,真他么的恶心!
邢夫人见她半日不回答,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说:“琏儿也该多几个人伺候,这些日子,我听到一些很不好的话,说是你把琏儿管太紧了,叫他在家里难受,把那近身伺候的小幺儿都弄去出火了。你说说吧,要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话,琏儿失了大家公子的体面,你呢,也得了个妒忌不容人的名儿,何苦呢!”夏叶气得狠掐自己的手掌心,这个不要脸的货,丢人丢得连她的脸面都被剥光了!
不过,即便这样,夏叶也没打算随人口舌拨弄,给贾琏弄什么通房丫鬟。要知道,这种事情一开了头,烦恼多着呢,反正这会儿不容老公纳妾的恶名声已经担了,就担着吧,夏叶敷衍了刑夫人一会儿,自称身子累着了,要走。
邢夫人忙说:“你且等会儿。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老爷听我说了这一通,觉得这主意是不错,但是,还想得不够周全。他还给我出了个高招。”
邢夫人很有技巧地停下,想等着媳妇自己扑上来好奇地问:“什么高招?太太快说快说!”却见儿媳始终低垂着眼帘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
这个儿媳妇真不听教!邢夫人磨了磨牙,到底还是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自问自答上了:“
二房那边,现在可抖了,有了贵妃娘娘撑腰,说是二老爷的官位也要往上蹿一蹿,只是,一般京官的升迁,总是要放一轮外放才不惹人闲话。外放的话,一般都是三五年,二老爷总不能一个人去,少不得就要带家眷一起赴任。所以,咱们老爷就琢磨上了,既然二房要走,不如就走个干脆,把家分了得了!”
这话倒是正合夏叶的心思,要知道,贾府的衰败,和二房有莫大的干系。虽然贾赦昏聩,贾琏无能,但是,若是分了家,守着那点祖产过活的话,倒是不至于招来抄家充军的横祸。所谓的祸水,其实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多半是由那一位叫贾府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的贤德妃娘娘招来的。如果能早一日分家,说不定就早和他们划清界限,就能明哲保身了。
夏叶这才笑了一笑,说:“老爷果然睿智。只是,就怕老太太不依。”而且,据她记得,按着书中的线索,贾政确实放过外放,但是,他是单身赴任的。对于贾政和老王那样的夫妻来说,离别有什么呢?还省得两看两相厌呢。而且,贾政最见不得贾宝玉,一来就斥骂不肖子弟,又打又骂的,他一个人走了,老王和贾宝玉偷笑还来不及,哪里会跟了去了?贾赦这算盘虽然打得好,可惜,打得不精,没算到人心,也就不能得出正确的推论。
邢夫人偏还越说越来劲了,像坏了的录音机一般“嘚啵嘚啵”地往下说:
“二老爷外放,那是有圣旨的,老太太再不依,也不能不叫二老爷去赴任,也不能挡着人家一家人骨肉团圆吧。所以啊,到时候,这家是必得要分的。那样的话,咱们就得早做打算,别叫老太太偏心偏到胳肢窝里,把她历年攒下的体己都贴给二房了!”
夏叶假装不解,问:“那要怎么办呢?要怎么个早做打算呢?”
邢夫人得意洋洋地说:“你知不知道咱们府里有一句话,主子们都是有一把总钥匙的,不然,那么多事儿,怎么记得清、料理得过来呢?我有我的人,你有平儿,二太太有彩云,老太太有鸳鸯。老太太的家私啊,她那上房里半人高的大箱子一箱子一箱子的,时日久了,老太太都记不得,都是鸳鸯在经管着。所以啊,老爷就想出了这么个高招。鸳鸯今年十九岁了,早就到了放出去配人的时候了,可是,老太太用惯了,只是不放她。她呢,可能也有些心高,配小厮什么的,肯定是不乐意的,这才耽误下来了。现在,你去老太太那里讨人,就说你为了养身子,陪不了琏儿了,想要给琏儿弄两房姨娘,外面的不知道底细倒不好,免得娶进来那起子不懂事的闹得家宅不宁,家生子里面,也就鸳鸯是个尖儿,求老太太开恩,许给琏儿吧。我估摸着鸳鸯肯定也乐意,琏儿这个年纪,这个相貌,这个家世,都是万里挑一的,她是傻了才会不乐意。到时候,你好言劝她,哄她,等她听我们的调遣把老太太的大半家私扒拉过来了,你要是实在觉得她碍眼,就摆弄了去,或卖或杀,都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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