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诺领了命就匆匆转身离去,路过莫若然身边时,忽然止了步子,神色复杂的匆匆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却带着内疚也带着无措。
前些日子传莫若然逝世的消息,但今日见她依然活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南诺扯起嘴角给了莫若然一个释然的微笑,就提步离去,背影看起来无比的轻松,似乎心头一块沉重的石头刚落了地一般。
莫若然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南诺离去的方向,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需要守护的人,虽然这代价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知道心爱的人在身边就足以。
莫若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那坐在上座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她对他妹妹是否已经成为冰人的事情并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快速的实行复仇计划,她要让那个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人彻底消失!
南诺离去后,黑手去看了看紫陌夏雪,见她已经满是白头,心中万般酸涩,这个傻丫头,为了救她的诺哥哥,居然肯让别人挖自己的心,这份爱,他黑手这等粗人是如何也感受不到的...
黑手蹲在池子边,伸手摸了摸冰棺盖子,看着紫陌夏雪苍白的容颜呢喃道:“丫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子沐言浩的眼里,永远如初!”
莫若然又住回了北苑,这里的万物永远都是常春的,就算过了一千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它们会凋谢,可又会在原地重新生长起来,亘古不变,可却显得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寂寞,原来只有春秋、没有冬夏,世界是会变得那么的不协调。
明白这个道理后,才知四国之争是必要的,乱世必须要统一,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紫陌夏殒说南越帝王的选秀是每年一次,要送她回南越朝,回到落尘君的身边,就只能用献家人子的方法送她进南越宫,否则依照现今之势,南越的城门都有可能迈不进去,北煞已经完全沦为了独立国,没有左膀右臂,很难与南越抗衡,可南越朝却并不抗拒北煞国向他们敬献的家人子,这是派人进入南越的唯一机会。
一年,也就是说,她莫若然得等到一年之后才能报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见他一面都这么困难了?
莫若然站在日光下嗜血一笑,虽被强烈的光线照射着,但浑身上下依然散发着寒冷,她抬起手掌,从指缝间看了看光线,仿佛看见当年刚来到这个时代的自己,那么稚嫩,那么单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失,都面目全非了,包括那个人。
他曾经说过爱她,整整九年,从未变心过,如今,隔着的,只有恨,数之不尽的恨...
“你在想什么?”紫陌夏殒不知何时出现在莫若然的身边,一边看着地上的影子一边询问着莫若然,声音里不温不火,听不出喜怒。
莫若然回了神,瞟了紫陌夏殒一眼,随后收回了举在高空中的手,悻悻的转身,打算回苑里。
紫陌夏殒急忙拉住了莫若然的手,见她一幅冷冰冰的模样时,心下有些心疼,却不表露出来,只是望着莫若然纯净的眸子说道:“随本君去个地方!”
莫若然挣了挣,奈何没紫陌夏殒的力气大,只能瞪着他,他却勾起嘴角朝自己邪魅一笑,妖孽般的脸上竟带着些孩子气。
紫陌夏殒不容他说,牵起她小巧的手就在北煞宫里转起了圈圈来,直到惹得莫若然不耐烦了,他才将她带到北煞最隐秘的地方,冰窖。
里头寒冷蚀骨,刚临近窖门口,莫若然就已经被冻得受不了,紫陌夏殒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用宽厚的大手包紧她的小手,将她带了进去。
里面的天地和外面的宫殿完全不同,除了寒冷之外,还带着触目惊心的美,全是冰柱连着冰块,直立在冰窖里,那细细的透明的冰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煞是好看,在冰窖的中央还有冰块所制成的冰桌、冰凳,四周的墙上还刻画着各式各样的冰雕花纹,简直是惟妙惟肖。
莫若然有些微惊讶,这个地方倒真是别具一格,只是太冷了,她急忙挣脱开紫陌夏殒的手,双手抱肩缩了缩脖子。
紫陌夏殒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解下来,随后披在了莫若然的身上,莫若然有些不乐意的瞟了紫陌夏殒一眼,却也没有嫌弃的解下披风。
紫陌夏殒伸出手想替莫若然顺顺额前的发丝,她却蹙了蹙眉头,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紫陌夏殒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无奈的放下,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痛到撕心裂肺,他紫陌夏殒为何就走不进她的心里?而他又为何对她总是念念不忘?
莫若然转过身去,正好看见冰块里倒影着自己冰冷到苍白的容颜,随即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冻到僵硬的脸,回头冷着声音问紫陌夏殒:“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紫陌夏殒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口,才稍微好受些,随后强装镇定,恢复了一贯的妖孽样,双手环胸走到莫若然面前,随后居高临下盯着她的额头,邪魅道:“替你洗去额头上的印记,总不能让你带着南越皇后专属的雪花印去复仇吧?再说了,本君要对你做什么?还需要来这隐蔽的地方么?”
莫若然闻言没好气的瞥了紫陌夏殒一眼,又蹙着眉头伸手摸了摸自己额间的雪花印,那斑斑点点的花瓣印记很有立体感,这是那个人趁着自己睡觉时给印下的,是南越皇后身份的象征,如今,他流连在美人丛里,还会记得曾有个刻着雪花印的皇后吗?
莫若然再次酸涩一笑,问着紫陌夏殒:“这个我洗过很多次了,都洗不去,你有何法子?”
紫陌夏殒撑开他纯净到绝美的双眼,伏在她耳边不可一世的道:“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本君的呢?”
随后不容莫若然再问,拉着她的手就往冰窖里头走,那里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池子冰水,池子中央有两三朵睡莲,那铺散开来的荷叶大到惊人,直接连到池边,那盛开的莲花大到可以睡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这盛况,简直可以叫世间一绝。
“待本君取了莲花上的露液,你用此露液洗上三次,这该死的雪花印就可以消失了,你只管洗去,本君早就看它不耐烦了!”
紫陌夏殒恨恨说了一句,便也不问莫若然是否同意,径直跃进了池子里,待在荷叶上站稳了,就从袖子口掏出一瓷瓶来,弯腰将睡莲上的露水全部接了下来。
莫若然看了看那露液,那是腐蚀性比较强的硫酸体,用此露液洗雪花印,除非不要这张脸了,可那睡莲竟能耐住这含腐蚀性较高的硫酸,真是奇怪。
紫陌夏殒似乎看出莫若然的不安来,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盖好瓶盖,就飞回了池边,将瓷瓶交到莫若然的手里,勾起嘴角露出妖孽般的笑脸来,自信道:“本君决不会害你!它虽能腐蚀,但却也能自动愈合。”
莫若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也没有拒绝,而是收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接连洗了三天后,莫若然额间的雪花印真的彻底消失了,看见铜镜中干净到一尘不染的额头时,莫若然诧异了,同时也释然了,落尘君,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你的皇后了,再也不用受你囚禁了...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南越皇宫选秀的日子,东帝、西厦两国的家人子纷纷上了去南越的路,北煞作为同南越与之对抗的独立国,要送家人子,困难重重,但一般记过了册子交到南越审核就会没问题。
紫陌夏殒替莫若然拟了个名称,唤为汐颜,谐音是昔言,意思是请记住曾经的诺言,身世挂在了北煞皇商的薄氏家族,正好代替了薄氏家族刚刚丧失爱女之位,薄汐颜,一等皇商之女,南越的家人子。
同其他家人子一起上轿撵时,紫陌夏殒站在远处的台阶上望着白衣飘飘的莫若然离自己渐渐远去,他勾起嘴角冷笑,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天下,莫若然,势必只有一样,他却难以决策。
莫若然离开那一天,黑手正在睡觉,听见前殿响起的钟鸣声,他才晕乎乎的醒过来,这才想起莫若然要充当家人子赶往南越复仇的事情,急得连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就拼命往外跑。
等他赶到时,莫若然已经离去了,唯有紫陌夏殒一人站在大殿门口,黑手顿感失落,想着明日就尾随了去,顺带混进南越宫,却想起南越宫已经大不同前了,那严密得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的南越宫,日日改变着防守阵势,如今,势力渐盛的南越估计连挖地洞的地方都没有了...
莫若然坐在轿子内,随手掀起轿帘子,看见北煞的树木在迅速的倒退着,心里堵得慌,眸子里也跟着越发深邃起来。
护行的队伍连连走了十日,期间仅住了三次客栈,其他时间都露宿在荒郊野外,随行的丫鬟和家人子早已抵挡不住这长途跋涉,纷纷都跟护送的将士们抱怨起来。
北煞总共送出了八位家人子,除莫若然不爱说话之外,其他的七个已经打成了一片,所以抱怨得好不热闹。
将士们的首领安慰了众位娇生惯养的家人子后,便来到她的轿撵旁询问:“薄姑娘,其他家人子都已经扎了营帐入睡,你可要下轿撵透透气?”
里头的莫若然正在闭目养神,听得声音,连连摇了摇头,又想起隔着轿帘子,根本就看不见,只能冷着声音回道:“不用。”
两个字,答得干脆,也简练,同时带着寒冷,让首领有些心生敬畏,便不再问,其他家人子听见了后,纷纷诉说起她的不是来,什么清高自傲,视若无人,不可一世,能用的词都用上了,甚至还有人扯到选秀上,直说她定不会被南越圣上选上。
坐在轿撵内的莫若然闻言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带着嗜血的光芒,听得方才的首领含沙射影的说了几句家人子,她又闭上了眼睛,不去理会,那些个家人子见首领帮莫若然,她们更是不高兴了,话越说越难听起来。
最后在首领的强制下,拔了营寨吩咐将士们连夜赶路,除此之外,还用军威吓了吓那些个家人子,这才堵了悠悠之口。
又接着赶了五天的路,这才进入到南越的边境,那漫天的雪花自轿撵进入边境后,就从外头飘进了莫若然的轿子里,她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伸手接下了那纷飞而入的雪花,握在手心里,瞬间就融化了,心却像被人用力扎了一针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落尘君,终究来了,你我二人本是天人永隔,可她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