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忽然放晴,雪苑后院子里头的雪也渐渐在融化着,阳光照在身上,甚是温暖。
正午时分,正是光线强烈之时,莫若然急忙命奴才们将软榻搬到后院的红梅树下,又寻来一本书,自己便斜卧在软榻上沐浴阳光。
不知道是不是落尘君临走时,吩咐了宫中的奴才们,这段时日竟有事没事就往雪苑送东西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还无缘无故多了二十个奴才。
这状况让莫若然着实汗颜了一把,好在之后没有再出现其他的奇迹,不然她会以为自己躺着都穿越了。
莫若然将手里的书轻轻盖上,抬头看蔚蓝的天空,突觉头晕目眩,她急忙用手撑住额头,胃里跟着一阵翻滚,似是有东西卡住喉咙一般,想吐却吐不出来,尽是倒苦水。
她急忙下得软榻,扶住红梅树,拼命的干呕,呕了半天,差点没把心给吐出来,可尽是不管用。
莫不是生了什么病了?这段时日一直干呕不止,凡是闻到点腥味就恨不得把胃给吐出来。
“皇妃娘娘...皇后娘娘来了...在前院等着呢...”
婢女匆匆忙忙赶到莫若然面前,说祈芸来了。
莫若然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胃里还是很不舒服,嘴唇也干涩无比,现下正是不好受,那祈芸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真是麻烦精。
“叫她稍等,我随后就到。”
莫若然打发婢女去迎接祈芸,自个儿伸出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后着正下服饰就往内殿赶去。
一进门就看见祈芸斜靠在软榻上,一袭华丽的鎏金衣衬托着她美艳无比,那清淡的眉眼也染上了丝丝娇媚,不似以前那般清丽脱俗,这样打扮倒真像母仪天下的皇后。
莫若然顿了顿脚步,便低着头走了过去,随后向祈芸行了一礼,轻声道:“不知皇后娘娘驾临雪苑,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莫见怪。”
“起吧...”祈芸淡淡开口,并未上前去虚扶莫若然,而是斜靠在软榻上抚摸自己的指甲。
莫若然直起身,抚了抚不太舒服的胸口,便往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圣上不在宫中,本宫便代圣上好生照顾皇妃,近日的衣食住行,皇妃可还习惯?”
祈芸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入莫若然的耳里,听起来像是关切之意,实则是怜悯,莫若然回以一笑,不答。
祈芸见她如此,便也淡然一笑,对身旁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把挽在手里的盒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些雨前龙井,随后宫女又将雨前龙井递给莫若然。
莫若然看了看色泽均匀的茶叶并未伸手接过,祈芸见她如此便抿嘴轻笑说:“皇妃怕本宫在茶叶里下毒?那每日御膳房传的食膳又怎地不怕?”
莫若然抬眸看了祈芸一眼,难怪雪苑里的生活忽然变得有声有色,还以为是落尘句临走交代的,原来又是她祈芸的功劳。
莫若然斟酌了片刻,不要白不要,喂后院里头的鱼也好啊,这么想着便赶忙起身恭敬的接过。
祈芸见她接过了才满意的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睑处再也没了初见时的娇羞和清俗,这等美好的女子正慢慢锐变成宫廷里直冲云霄的女人。
“皇妃...”祈芸踌躇了片刻后,又开始唤莫若然,莫若然吞了吞苦涩的口水,抬眸看着祈芸,煎熬的等待她的下文,不想,停顿了良久后,祈芸才接着说:“如果有一天,落尘君死了,你会怎么样?”
莫若然被祁芸这个忽如其来的问题给直接问蒙了,想起自落尘君出征已有好长一段时日了,可祁征正把持朝政,连落尘君有没有抵达边境的消息都未在后宫之中传来,更是听不到关于前线的任何消息,莫非出了什么乱子?
如此想来,莫若然倒真担忧起来。
莫若然瞟了一眼像是问者无心的祁芸,见她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莫若然实则松了口气,只是如果落尘君死了,她会怎么样?难过?开心?还是惋惜?
莫若然怔仲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
祈芸闻言又笑了笑,似乎对于莫若然的回答很满意,不知道不就是代表无法预料未来,或许到时候莫若然会痛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祈芸并没有接着问莫若然,而是起身来到窗前,看着满地的白雪发呆。
莫若然盯着祈芸的背影沉思,有时候真看不懂这个女子,一会儿邪恶,一会儿神秘,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淡然,在她的世界里到底住了一个怎样的祈芸?
半响,祈芸回头认真的看着莫若然,仿佛想从莫若然的眼里读出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淡然如水般冷漠的表情。
她暗叹莫若然身上那股与世无争的气质,可一想到北煞国的那个人情愿放弃生命也要护她一命时,祈芸忽然神色一禀,冷声问道“七年前,你为何要下毒害紫陌夏殒?”
莫若然再次被祈芸问得迷茫了,她怎么知道莫若然为什么要下毒害紫陌夏殒,再说那会子正在图书馆看书呢,要这样跟祈芸解释吗?鬼才信呢,莫若然接着摇头,回道:“不记得了...”
祈芸抬眸看了一眼安之若素的莫若然,不记得了?这是掩饰还是不想说?不过她没有接着问,改口说道:“近日,传闻北煞国的国主已寻得解药,并且正往边境相助东帝城和西厦都,这于圣上来说那是最糟糕的事情...”
紫陌夏殒已经寻得解药?莫若然惊讶不已,那个妖孽竟侥幸解了七奎毒,不是说世上无人能解七奎毒吗?看来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唯恐天下有心人,真真是一点也没错。
她暗自虚叹了一下,同时也松了口气,那紫陌夏殒往后该不会再要喝她的血解毒了吧,这样一来,那她岂不是又捡回了一条命。
如此想来,莫若然便扬起嘴角笑了笑,看来她还是很在乎自己这条小命的,平时总是违抗他们,要是哪天真的被他们给杀了,那她岂不是很冤。
“皇妃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祈芸的话将莫若然拉回现实,她闻言急忙正了正神色,用绣花鞋去碰触地上的狐裘毯子,待祈芸等得不耐烦时,她才悠悠说了句:“皇后娘娘似乎很关心此次战事?”
“难道皇妃不关心?”
“与我何干?”
“别忘了,要是有一天,你失去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因为你的漠不关心。”
祈芸放下这句话,带着一等宫女便离去,莫若然蹙眉看着祈芸的背影,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怎么会失去?
送走祁芸后,莫若然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这个祁芸当真是来气自己的,这本就不舒服的身子被她一番话给搅得更是难受,身侧的宫女急忙扶着莫若然往软榻上坐下,莫若然不喜人搀扶,便佛了佛手,自个儿回到后院子里头。
书本被阳光照得有些反光,正好刺着自己的眼睛,她眯了眯眼睛,扶着红梅树,缓缓走了过去。
莫若然顺手拿起书本,方才不是放在这个位置的,怎地像是被人翻过的样子,莫非有人来过?莫若然急忙四处看了看,并无异常,难道祁芸在此间隙派人来过后院?
莫若然暗自心慌,祁芸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历历在目,再看了看宫里头忽然多了的二十个奴才,他们似乎不像是来服侍自己的,倒像是监视,祁芸和她父亲必定有阴谋,可她却不知。
落尘君,你到了边境吗?可安全?
莫若然轻轻叹了口气,再躺回软榻,拿着书本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这是古人记载的事迹,里面写着男女之间最美好的初见,书名叫‘木溪’,犹记得和落尘君的初见,仿佛不是在宫銮之中,倒像是前世见过,在哪里,却记不得。
若真有一天落尘君死了,自己可得恢复自由,于她来说岂非是幸运?可她,此刻就想这么静静等着,等着他那句承诺,归来。
魅果山,金池亭,倚山而立,会当绝顶,山高七十丈,树多以梧桐而绕,花多以剑槐而生,山脚下满是合欢,每株合欢树多半都是半含苞,未绽放彻底,并且常年如此,不凋谢也不盛开。
金池亭内立有七人,七人都是翩翩之姿,每人手中都持有长萧,颜色却均不同,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是为玉石而成。
此玉乃为西域玛琅,拥有五彩斑斓的颜色,而要将一块五颜六色的玉制成一种颜色的长萧,则必须要用千万块玛琅拼凑而成,可想而知,这七人是何等的尊贵。
但纵然如此,这七人也是蒙面驻守在金池亭旁,只因亭中有一白衣女子正闭目打坐,只见此女子轻掩面纱,身着雪纱白衣,腰间束一粉红腰带,带上绣有斑斓蝴蝶,此刻的蝴蝶却是栩栩如生,更是蠢蠢欲动,仿佛就要破纱而出,一直在女子腰间跳动着...
女子似是感觉到蝴蝶的跃动,微感不妙,便睁开双眼。
睁开的刹那,犹如天地间刚开天辟地一般,如此纯净,如此无暇,纵是这天地间的青山绿水也无法与之比拟。
那双纯净的眸子缓缓看向山下,见山下的合欢花忽然绽放,女子才轻笑出声,笑意间却冰冷如雪,毫无生气。
紫陌夏殒斜靠在紫金龙銮内,身后跟着一等将士,他们正往魅果山下而行,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在这合欢花的世界里显得很是耀眼。
他拿着蓝色剑槐放在手里把玩,深邃的眸子里泛着紫色的光芒,眉宇间的火麒麟竟越发紫红,甚至还带着龙翼的金光,显得他妖异邪魅,可眼眸里那陌生到让人害怕的神色却是异常寒冷。
他忽然回头往山上看去,看见凉亭内的女子正冷眼凝视他,他便勾起嘴角冰冷一笑,笑容间毫无感情,继而低头看手中的蓝色剑槐,片刻后,他抚着胸膛低喃自语:“为何看见这剑槐,这个地方...竟会痛?”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笑容却无那妖魅之气,反倒多了丝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