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女子手挽紫竹篮踩着盈盈碎步匆匆走进清音宫,宫内黑漆漆一片,她急忙唤婢女们去掌灯,又像是忌讳什么似的,急忙改为只掌一盏灯。
婢女掌灯后,她才借着微光挪动着优雅的步子来到冰棺前,看了看冰棺内容颜微变的女子,又看了看那伏在冰棺上失神的男子,她没有多说话,只是识趣的将糕点放下,然后将抱在怀里的袄子想悄悄给男子披上,还没靠近,男子就忽然怒吼出声:“滚出去…”
他的声音似千年寒冰,在殿内回荡却显得有些冷清,男子眉宇间的憔悴让女子瞧着有些心疼,她小心翼翼的劝道:“圣上,死者已矣,你又何不让莫姑娘安心的离去呢?”
“朕叫你滚出去…”他再次怒吼出声,浓密的眉毛跟着紧蹙,他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他的然儿,他也不希望任何人来拆散他和他的然儿。无论她说要去哪里,他都立在原地等她回来,只盼此生不离不弃,此世莫失也莫忘。
女子见他如此,也不便多说,更不知说什么,只是微叹一声便带着婢女们悄悄退下,宫内又再次漆黑一片…
男子的心却忽然往下沉,紧跟着揪痛全身。
她死了,他的然儿已经死了,他已经失去了她,而且是永远的失去了。
落尘君苦涩一笑,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给她摆脸色,总是惹她生气,总是不知道如何去怜惜她,甚至将她囚禁了起来。如今,她真的离开了,他却再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丝温柔…
“然儿,朕是不是很没用?恨不得忘记你,也恨不得永远都不要爱你,可是你的名字却那么硬生生的刻在了朕的骨子里,即使是化成灰也忘不了你…”他俊美的脸颊滑过泪水,却不顾,只是接着轻轻呢喃:“只要你再睁开眼睛看朕一眼,朕什么都答应你,哪怕你要和白纤在一起,朕都不会阻止了,再也不会阻止了…”
他的眼神凝望她时竟是那般的如痴如醉,犹记得那年,他将自己的发丝割下给她,她却不屑的接过。
他本是想说,虽知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但还是希望同她结为夫妻,而且只愿彼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她似乎一直都不爱他,甚至在她的内心之地也不曾留一处空白给他。这天下的人总说他无情无爱,是个凶狠手辣的帝王,谁又能知道他为了爱一个人会折断自己的骨脊只为刻画一个人的容颜呢?
可是这张容颜,此刻黯淡无光,除了苍白,便是毫无生命的血色。
他抬头看着这黑漆漆一片的清音宫,犹如看见那段时日她满是笑容的为他端茶倒水,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让他感觉到很幸福,甚至期盼这辈子都这样留在她的身边静静的享受这份幸福。
可是她不在了,她狠心的抛弃了他,回到了她所说的世界里,她再也听不到他想说的话了...
“然儿,你知道吗?朕多么希望你那般待我是出自真心,可惜这点祈求也不会有,你生的时候不会有,死亦不会有。你可知道这七年来,朕都是真心的,掏心掏肺的真心。”
她走的时候那么决绝,竟不给他留一丝希望。
如果他不固执的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如果早些时日放了她,如果他没有爱上她,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了?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他注定要还她的债,注定要他时时刻刻尝试这种撕心裂肺的痛,他哑然失声:“然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让朕独留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你要朕以后该怎么办?”
除了爱,还是爱,这份爱让他沉沦也让他心碎...
宫门在此时又不合时宜的再次开启,宫内也紧跟着亮了起来,这让落尘君失神的眸子里立即充斥着嗜血般的光芒,他再次薄唇微启,冷声道:“统统给朕滚出去…”
语落,宫内的灯不仅没有熄灭,而且越来越亮堂,这让落尘君怒火冲天,顾野青急忙闪身而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圣上,您该上朝了...”
落尘君见是顾野青才忍住自己的脾气,冷声吼道:“朕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圣上,师妹已然逝世,可是这南越的天下却没有逝去,若圣上一直不处理国事,岂非是师妹所愿看到的,师妹不也曾说您是世上难得的君王,难道圣上要师妹连死后也对您失望吗?”
顾野青不卑不亢的说着,她骤然离去,不是只有他落尘君有痛,他也心痛。他疼了那么多年的师妹就这么离去他又怎能无动于衷,连死后都未告知她一切真相,殊不知是遗憾还是让她带着恨离去。也罢了,恨也让他一人承担。但落尘君不能倒下去,他们共谋的大事不能就此罢休。
就一句‘难道圣上要师妹连死后也对您失望吗’,就扯得他的心生疼,他闭上绝美的双眼,眼角的泪水不经意的滑落,如此不愿在大臣们面前软弱的人竟还是哭了。
“你下去吧...”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过身去看那张美丽的容颜。
天下...这天下苍生何时让他好过?他们可曾知道‘帝王’这个看似简单却背负一身使命的词语是有多么的残酷。
宫,一个用血腥堆砌出来的牢笼。他不屑,可他却注定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或者说他还没有出生就注定要踩着尸体度过这一生,他又何时有人来心疼过?又何时有人理解过?他只不过是想爱一个人而已,爱又有什么错?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像平常人一样好好的守护一个人呢?
“圣上...”顾野青还想说什么,但见他那副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起身离去,又顿了顿脚步,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冰棺内的女子,才握紧双拳骤然离去,转身时眼里全是落寞,原来麻木的心也会再痛...
南越的雪下得总是很苍白,这样的雪景缺少她的存在,似乎像是少了花的容颜...
南越七年中旬,南越帝王落尘君诏告天下,立莫苏将军之女莫若然为后,命南越东宫之首,赐居前和殿,与帝同行,又命人刻上‘此生无缘,若愿来世相见’之匾,悬于榻前。南越史记记载:落尘君圣上,亲自扶棺柩行至御景阁,后抱帝后登山岚之鼎,亲挖雪地,亲自棺柩,亲刻墓碑,独守七天七夜,血泣双目,帝王无情,何来情意?
同年,相传北煞国主对女子不甚感兴趣,今北煞国主却得一女子,传容颜倾国倾城,北煞国主欲立其为后,并命人送上折子邀请南越帝王前去贺喜,南越帝王冷血一笑,将折子扔之。
同年下旬,东帝七王爷子沐言浩与北煞国主紫陌夏殒里应外合直逼东帝皇宫,子沐言浩带领千军万马推翻了东帝国君,即穿上东帝国君的龙袍,登上了东帝之位。又称‘不肯俯首称臣者,斩头颅,割其脚筋,反叛者,掏其心肺,忠言逆耳者,拖出东帝植入皇城脚下。’隧,无人敢逆,均跪拜东帝七王爷脚下。后自立王号,为倰毅帝王,便大赦天下,又邀四国同庆,并附言相携北煞国即将新立后妃。南越帝王接到此折,依然是冷血一笑,将其弃之。
有人言,错之,便是终身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