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商量来商量去,结果还是———没辙!赵尔陆此时已经能够参加这些聚会了,他和聂文青已经是堂堂的民兴会员,是四川新政的核心成员了。
他的想法倒有些不一样,生在官宦之家知道里面的七沟八渠,能更好的领悟太后赐婚的深意。
而且,他对德龄,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知道,这个郡主可是现今皇宫里面的新新人类……“督办,我看这个事情就不要想着如何去推辞了,别说您是和司徒家千金是订婚,就是真成夫妻了,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得接受!您看看,哪个当官的、有钱的没个三妻四妾的?我大哥四十九岁的时候还给找个八姨太呢!现在要紧的是先把和司徒家的关系向上面知会一下,打个商量,最多,以后您家里啊!不分大小!哈哈!”赵尔陆很能体会在美国待过的,受到“西方文化熏陶的”龙剑铭真正担心的是什么?!不过想想也真的好笑,这不是硬塞个烫手的山芋给督办吗?哈哈!他的心情,跟杨度完全一样。
“唉!宏明,你看这个事情……”龙剑铭现在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这个方面的事情对他来说一是没什么经验,二是习惯了自由婚姻的思维,还带珍妮这样的思想负担。
今天却要硬拉骡子上马……“大家说的没错,督办。
我看先拍个电报到北京,让庆亲王那边帮忙陈情、疏解一下,能推就推,不过,绝对不能强推!不能推就只好认了。
另一方面还是杨先生说的,赶快给旧金山一个电报吧。”
方维志是司徒美堂推荐的,在这里也是跟司徒燕关系最近的人,他的话就有着某种意义了。
按照他本人的想法,当然愿意大小姐跟龙剑铭的家庭不受任何干扰,不过,现实就这样!怨谁?既然为民族振兴命都可以不要,那这个婚姻也就好说多了!总比拉出去杀头强吧?总比抗命后仓促举行起义、面对尸山人海、满目疮痍强吧?再说了,多个人伺候你龙督办不好吗?以后司徒燕大小姐在家里也能有个下手指挥了,不过听说皇族的挺难缠的……说归说,想归想,无奈归无奈,电报还是要发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吴良接到电报就失笑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
好!好!好!看你龙剑铭还做表率!哈哈!今天这摊子事情轮到你头上了,看你怎么说什么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了!不过,等他笑完以后就领悟到这里面的严重性了!按照龙剑铭的性子和他与司徒燕的感情来看,搞不好这边的事情,那,这家伙说不得就只有抗命了!那,对满清朝廷会留下什么印象?这个人,不可靠!换了他!那完了,四川新政完了,砸到国内的上亿资金完了,准备好的革命计划也完了!只有,马上组织起义一条路可以走,那,按照现在民兴会在国内的实力,从武装到民心,能打赢吗?打赢以后如何收拾乱摊子?不、不、不!绝对不能这样,这是一条对中国、对民族的发展的死路、弯路!想不到,实在想不到这个电报后面还隐藏着这样的危机!必须做通大小姐的工作,必须!叫上成欣,上车,去致公堂,不,先去学校!不,还是先去致公堂!把老爷子的工作做通了,大小姐那里才好说话啊。
吴良是很难得上致公堂的,美联这么大一摊子的事情都要他打理,平时实在没有时间,这下是为了龙剑铭的糗事才主动上门。
这个事情可是可大可小的。
大,影响在美华人的团结,使得民兴会和致公堂的联盟受到严重的影响!小,那就是龙剑铭和司徒燕小两口的事情,只要司徒燕点头,这个事情就完结了。
看着电报,司徒美堂本来还笑呵呵的脸顿时沉了下去,把吴良的心也活生生地拉扯下来,扔进了冰窟窿。
“这个小子!唉!你看你看,怎么会惹个这样的事情出来!”司徒美堂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直接爆发出来!就算他是很有阅历的致公堂老大,就算他能想像到龙剑铭目前在国内的处境,也不能抑制他的怨气!也不能阻止他把这股气发泄出来!毕竟,他的两个女儿都……“前辈,容我说两句,就两句。”
吴良也做出对龙剑铭的事情很不齿的样子,也假装没看见司徒美堂瞪着他的眼睛。
没办法啊,龙剑铭这个事情必须要处理好的。
“这个龙剑铭也确实不像话!您说说,好好呆在四川不行吗?把脸涂黑不行吗?走路矮着个子不行吗?嗨!这个家伙偏偏要做出一副男子汉的样子来!这不!人家郡主把他看上了!得,怎么办?要不,前辈,咱们让他回来,还就在老死美国算了?”司徒美堂强忍着笑,这个吴良,越混越油了!这是在声讨龙剑铭那家伙吗?完全就是在帮腔啊!不过,也是这个道理啊……他冷静下来,怒气暂时平息了,但是再怎么觉得吴良话,还有说话的神情如何好笑,司徒美堂也要憋着。
司徒美堂假装烦躁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实际上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看不出来吴良这个家伙还很能当说客,几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还那么搞笑!对,这个话和这个神情呆会用到燕子身上,保证有效!“前辈,您也知道,现在我们在国内的根基还不稳定。
您看,龙先生可以推辞朝廷的意思,那,朝廷这个计策就会失效,就达不到拉拢龙先生、监视龙先生的目的,就不能打消满清对龙先生的怀疑。
那就很可能导致四川大好局面的断送。
这,只要朝廷一个命令下去就能做到的!那四川怎么办?抗命起义?这个时候新军才招了10000多人的新兵,连初步训练都还没有结束,拿什么起义?就算迫不得已起义了,那要白白牺牲多少人的生命才可能成功?要在国内造成多长时间的混乱局面?这,不是我们革命的初衷呐!”搞完笑调节了气氛的吴良,现在开始讲道理了。
其实他清楚,这些道理司徒美堂是清楚的,不过,自己既然来了,话也说到这里了,还是讲吧。
毕竟,自己也算在这里有点分量,说话也能起作用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司徒美堂实际上已经有了主意。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中国这几千年来都这样,那些有钱的有权的,谁不是妻妾成群?不过,咱司徒家的女儿未必会答应啊!“还是要跟大小姐说清楚,这个事情只有她才能做决断。
早知道,守甫兄(李义安)走的时候就带大小姐一起走的,现在也应该到四川了!”吴良能对司徒美堂说什么呢?还不就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多说说安慰的话,必要的时候痛骂那个沾花惹草的龙剑铭一顿吗?“这个事情,还是我给燕子说好了,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司徒美堂估摸着女儿也应该快回来了。
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还招待吴良这个稀客。
没办法,下次有机会再说了……吴良怎么不知道司徒美堂的心情呢?目的已经达到了,有司徒美堂出马,人家两父子说话,也轮到不自己插嘴啊!走、快走!要不待会司徒燕回来就麻烦了,少不得替姓龙的背几口黑锅……吴良走了,把问题交卸在司徒美堂身上,脚底抹油般迅速消失掉。
他前脚走,司徒燕的车子后脚就到了。
这辆车可是目前旧金山惟二的水星车之一,还是最最最切合主人性格和喜好的特制珍珠白色。
还是亨利.福特私下里揣摩了司徒大小姐的喜好,让弗林特的工厂单独加工出来的。
对福特来说,龙剑铭那家伙是不好巴结的,横竖是软硬不吃,在他未婚妻上下功夫可就实在多了!“燕子,回来啦,来来,有个事情跟你说说。”
司徒美堂既然承担起了责任,那就不得不殷勤地在大门口迎接着女儿。
父女俩边向里走边说着话。
“什么事啊,爸。”
司徒燕也觉得今天的老父亲有点奇怪,平时可难得出门接自己的。
她哪里知道,司徒美堂是刚送走吴良,接她,只是顺便(故意)而已。
当然,司徒燕就更不知道现在的老父亲正在考虑如何算计自己的女儿呢!“进去,进去再说。”
司徒美堂可不愿意边走边说这些事情,要是女儿发作起来可是笑话大了!父女俩一坐定,司徒燕又开始追问了。
今天真奇怪,肯定有什么大事情,怎么一向爽朗的父亲也畏缩起来了?究竟什么事情呢?难道关于他!?“是不是剑铭有消息来了?”“是、是的,刚才吴良来过,说了个事情。”
司徒美堂还是横竖下了决心,该说的还是要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什么事情啊?您一口气把话说完好不好啊爸?”司徒燕给今天的司徒美堂急得快疯掉了。
好端端的吴良跑来说事情,关于龙剑铭的事情?不可能啊,一般都是龙剑铭直接打电报过来的啊!他,难道他怎么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司徒燕的心头。
他急切地想知道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剑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就象那晚上说的一样,提前起义,跟满清军队发生了战争?难道,战争中龙剑铭……司徒燕不敢想下去,但是,她隐隐觉得真的不对劲。
大忙人吴良的突然来访,老父亲在门口的迎接,这个时候说话的吞吐……挺住,司徒燕,挺住,但愿不是那么回事!司徒燕在头脑阵阵眩晕的状态下给自己打着气。
“我说,你沉住气,啊?”司徒美堂还在给女儿打预防针,准备做充分点,待会自己的日子就好过点啊。
司徒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难道国内真的出事情了!?一定是,是他出事了!要不……她再也无法抗拒大脑的狂烈晕眩,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司徒美堂没想到女儿竟然这样,竟然在龙剑铭的问题受不得半天刺激,这话还没开口就成这样了!当然,其实也怪他吞吞吐吐的,本来是一个什么什么的小事,竟然使司徒燕误会成什么什么的大事……过了好半天,人醒了过来。
“到底,他、他怎么样了?说啊!”醒过来的司徒燕第一句还是问龙剑铭的事情,让司徒美堂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无奈感。
“他没危险,真的没危险!是这样的……这不,吴良怕你,先自己个跑掉了,让我来跟你说!女儿啊,这种事情,他也是无可奈何的啊!”司徒美堂抖抖梭梭地把话总算说清楚了。
“是这样…….是这样…….真的就是这样吗?爸。
你说他是不是?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可是,我以后怎么办?!”司徒燕心冷了大半截,不过,对龙剑铭的绝对信任使她没有丧失信心。
毕竟,龙剑铭对凝霜姐姐,对自己,那是真实的,是绝对装不出来的!可是,自己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啊,怎么能面对他现在委婉提出的要求呢?想一想这个问题就可怕,就心疼!“怎么办?有时候做人啊,还要难得糊涂……”司徒美堂能说什么啊?也许这个时候,只有这几个字可以拿来作为女儿的参考了。
“难得糊涂?不!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司徒燕很难想象自己要去接受龙剑铭一夫二妻的想法。
就算她知道,龙剑铭是深爱的自己的,对那满清的女人根本就谈不上感情,那是政治婚姻!就算她明白,龙剑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提出这个令人心疼的办法。
可是,自己曾经憧憬的美好生活里,并没有那个皇家郡主的存在啊!自己要如何面对将来的生活?或者是,干脆忘掉这一些,从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和龙剑铭无关的生活。
司徒燕脸色青白交替,眼泪也止不住地在娇美的脸庞滑落。
司徒美堂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可能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刺伤女儿,还是走吧,让女儿安静一下,好好的想想,会想通的,但愿,她会想明白。
司徒美堂站了起来,拍了拍女儿抽搐着的肩膀,长叹一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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