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军从庄北刚刚出庄,庄东面就驰来一辆马车,车上,老宋焦急地挥着鞭子,吆喝着驾车驶进庄子。
可是刚刚进入庄内,他便奇怪地看见几个妇女悲伤地聚集在庄口哀哀痛泣。见此情景,老宋大喊道:“哎,是刘家媳妇吧,庄里出什么事了?”
听到询问,孕妇颤声痛哭道:“宋叔哇,吴姐被抓走了。”
老宋闻言大惊,连忙追问道:“吴妮被俘了?什么时候?!”
孕妇回答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吴大疤拉领鬼子抓走了她……”
老宋呆定,长叹了口气道:“坏了,坏了!我要早来一会儿就好了!”
孕妇惊讶地说:“宋叔,您干嘛来了?”
老宋艰难地说道:“我就是来接她的啊!”
孕妇连忙提醒道:“宋叔,二鬼子他们还没走多远,要不要通知分区,派人营救一下吴姐呢?”
听到孕妇的建议,老宋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你告诉大家,把支援分区的东西都藏好,我现在立刻去通知部队。”说罢,跳上车用力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匹吃痛,奋蹄向前冲去。
飞奔的马车迅速到达附近的军分区,呼哧带喘的老宋,连跑带颠地冲到电话机旁,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军区的大司令。
军区司令部里,大司令表情沉重地放下电话,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政委,见到大司令神色低沉的模样,政委立刻询问道:“出事了?”
大司令愤怒地说道:“政委,吴妮不是早就该回军区了吗?为什么不早让她转移?!”
政委微怔,随后解释道:“是吴妮自己不愿意。她跟陈大雷说,还差三十几双军鞋没完成,要迟两天转移……”
大司令摇头道:“唉,就为几十双军鞋呀!耽误事……今天上午,吴大疤拉带人把吴妮抓走了。”
政委愕然,沉默片刻,生气地说道:“也怪我!那天,我要是立刻命令她回来就好了……”
大司令严肃地说道:“接吴妮的老宋说了,他亲眼看见伪军们把吴妮抓进双洼据点。唉,吴妮落在伪军手里总比在松井手里好。政委啊,我们要设法在伪军把吴妮押到淮阴城之前,救出她来!”
政委沉吟了片刻,补充道:“吴大疤拉突然抓捕吴妮,肯定是早有准备。这后面,鬼子会不会有什么图谋?”
大司令肯定地说道:“肯定是有。但我们如果下手快,还有希望。”
政委颔首,随后建议道:“司令员,我担心……不,我建议,营救行动不要让陈大雷参加。他夫妻俩感情太深了。陈大雷如果知道妻子落难,说不定会感情用事,这反而不利于营救。”
大司令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安排道:“考虑的对!这样吧,正好趁开会的机会,你暂时留陈大雷几天。我亲自到六分区去一趟,直接组织救援。”
政委随后转身出去,向几个分区司令所在的会议室内走去。
“大雷?等等,你先别走!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来到会议室门口,几名分区司令正要离去,政委慌忙叫住陈大雷。
听到政委的话,陈大雷奇怪地看了看身边其他的分区司令一眼,询问道:“政委,今天什么天啊?怎么忽然想起找我聊天了?难不成,大司令看我是军区老末,想给我吃点小灶?”
政委闻言,微笑着说:“行了,厚冈那一战,你小子已经得了不少的好处了,怎么现在还是个吃不饱的熊样?”
陈大雷嘿嘿一笑道:“嘿嘿,政委,可不能这么说,那厚冈一战可是我拿小命换回来的,理所应当啊……政委,到底什么事?”
政委听到他的询问,原本的笑容逐渐散去,严肃地说道:“几个月前我就跟你下过命令,吴妮在南各庄呆得太久了,处境危险,让你把她转移到军区来。你为什么总是拖延?”
陈大雷奇怪道:“我不报告过了吗?是吴妮拖着,说她还有军鞋什么的没完成!再说这两天她不就该来了嘛!怎么啦政委,出什么事了?”
政委沉默片刻,沉声说道:“昨天清晨,吴妮同志被捕了!关押在双洼据点。”
陈大雷大惊失色,失声问道:“什么?被捕了?是吴大疤拉干的吧?妈的!我立刻返回军区,带部队拿下双洼据点。那地儿我熟悉,伪军一堆草包。政委放心,我保证不会有大伤亡……”说完,冲向门口,拉马缰就要离开。
见陈大雷要走,政委厉声呵斥道:“站住。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后面就不会有其他图谋?告诉你,淮阴日军也参加了这次行动!”
陈大雷一怔,顿时冷静下来,喃喃地说道:“说得对,鬼子肯定有其他图谋哇……”
见陈大雷冷静下来,政委再次说道:“我和司令员商量过了,已经决定营救吴妮。但是,之所以让你留在军区,就是不想让你参加这次行动,怕你会感情用事!”
陈大雷闻言大急,连忙摇头说:“不行!没我在,他们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政委嗔怪道:“大司令刚刚已经动身赶去六分区了,他将直接指挥这次营救!陈大雷,难道大司令不如你这个小司令?”
陈大雷心中一热,激动地说道:“什么,大司令亲自去了?唉……”
政委连忙安慰道:“大雷啊,休息两天吧——你也好久没休息了,安心在军区等候消息。对了,大司令的住房空着,正好让给你住,你待遇上提拔一大截呢!走,我领你去。”说着,亲切地挽着陈大雷,半拖半拽,拉进院子。
这边,政委刚刚好言安顿下陈大雷,那边大司令早已经领着几个卫士飞马驰向六分区驻地。并不遥远的路程,转瞬即到,当几人进入庄内时,原本平静的六分区,立刻因传来的消息而躁动起来。
司令部内,大司令一边在桌前喝着茶,一边向身边的三营长安排道:“三营长,我直接说情况,再说任务。昨天清晨,陈大雷的妻子吴妮在南各庄被俘了,现在关押在吴大疤拉的双洼据点。我到分区来,就是组织力量营救她。为避免陈大雷同志感情用事,才把他留到军区去,不准他参加这个任务。明白了?”
三营长惊骇地点了点头道:“明白。”
大司令继续说道:“淮阴城传来情报,松井已经下令,明天正午时分,日军要在汤山镇当众处决吴妮,以及其他十一个被俘的新四军。日军还命令,周围五十里内的村镇百姓,都必须去观斩!”
三营长闻言惊怒道:“妈的!小鬼子还真猖狂。”
大司令尖锐地看他一眼,随后询问道:“你除了骂鬼子以外,没别的想法吗?”
三营长立刻紧张地思考起来,很快喃喃说道:“有点不对劲啊……汤山镇离我们不到十里地啊!鬼子干嘛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我们的同志?他就不怕我们杀进刑场,打他个天翻地覆吗?!”
见三营长琢磨出头绪,大司令满意地说道:“不错,说到点子上了!表面上,松井想用我军的人头震慑百姓。实际是,他们之所以这样大张旗鼓,就是想引诱我们去营救,汤山镇上肯定有日军埋伏,而且是重兵埋伏!特别是,吴妮同志是陈大雷的妻子,陈大雷非救不可。日军想借此消灭你们六分区,特别是击毙陈大雷。你们陈司令名气大得很呢,他是松井联队的头号天敌,松井想要他的脑袋快想疯了!”
三营长点头,连忙询问道:“明白了。大司令,我们的任务是?”
大司令沉声安排道:“我判断,我们唯一的选择是在半道突然发起奇袭,消灭日军押送队伍,救出吴妮和其他同志……松井不是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吗,我们就在松井眼皮子底下营救。你看,日军前往汤山必经洪山口,日军走到这里时还没进游击区呢,他们不会料到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行动!”
在据点内的一辆破卡车上,刮尽胡子的山本刚刚在他的“家”里换上新军装,束上新皮带,将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
在他身边,胡乱堆放的饼干、丝巾、香水等物,被他一股脑装进背囊。再临下车前他再一次打量了自己的周身后,抓起那本老画报,恋恋不舍地抚摸着画报上美由子半裸的身体,口中喃喃地说道:“美由子,我来了……”
整理好军装的褶皱,山本揣着画报,跳下车,庄严地、一瘸一拐地朝伪军据点走去。突然出现的面貌一新的山本,让所有伪军都顿感惊讶,虽然心存疑虑,可是当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众人都畏惧地避让到一边。
山本傲然地看着周围的伪军,大步走到牢房,冷冷地命令守卫的伪军道:“打开房门。”
听到命令,两个伪军惊惧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壮胆敬礼道:“报告太君,我们司令说了,没有松井太君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去。请太君离开这里……”
还没等对方说完,山本啪地一个耳光打过去,怒喝道:“开门!”
被打的伪军又气又怕,连忙颤声答应道:“好好。太君等着,我取钥匙去!”说着,匆忙跑出牢房,向吴大疤拉的房间跑去。
吴大疤拉的房间此刻已经被占据,看着正在里面呼呼大睡的坂田,吴大疤拉只能歪坐在外面的藤椅上打瞌睡。
挨打的伪军匆匆奔来,小声呼唤吴大疤拉道:“司令,司令!……”
吴大疤拉张开眼睛不耐烦地询问道:“什么事?”
见司令醒来,伪军立刻气愤地报告道:“那个瘸子太君打扮得跟新郎倌似的,要见女犯。”
听到报告,吴大疤拉残留的一点点瞌睡立刻被驱逐干净,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匆忙向牢房赶去。
快步走进牢房,看到山本仍然站在门口等待着,吴大疤拉立刻走到他面前,赔笑问道:“嘿嘿太君,松井太君下过严令,任何人不准靠近这个女人,谁违令了砍谁的头哇!请问太君,您为啥要见这个女人啊?”
山本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背囊说道:“我想送她点礼物!”
吴大疤拉再次赔笑道:“那就更奇怪了,这女犯都死到临头了,太君还送她什么礼物嘛。能不能让我知道原因……”
山本一言不发地从怀里掏出那本画报,扔给吴大疤拉。
吴大疤拉赶紧接过,当看到画报上豁然出现的大幅美由子的妖媚照片时。吴大疤拉立刻惊呆——当看到那与吴妮相貌惊人相似的美由子时,吴大疤拉瞬间明白了山本的意思,讷讷地点头:“哦……哦……哦!”
山本冷然瞥了吴大疤拉一眼,厉声问道:“可以开门了吧。”
吴命令犹豫片刻,命令道:“开门!”
见司令开口,伪军连忙打开门,门刚一打开,山本立刻迫不及待地提着背囊入内。
牢房外,吴大疤拉双手颤抖地翻阅着那本古老破旧的画报,当看到里面各式各样的美由子艺照、艳照、生活照时……吴大疤拉终于明白了,颤声低语道:“疯子,疯子!这瘸子是个疯子,变态!”
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伪军也低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司令啊,听说连淮阴城里日本人都说这山本是疯子,不敢惹他啊……”
毫不在意门外几人对自己的议论,山本小心地走进牢房,静静地、满怀深情地看着缩在草堆上的吴妮,随后深深一鞠躬,用生硬的汉语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看看你,好好看看你,真的。我、我有好多年没看过你了……”
吴妮惊恐地呵斥道:“你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出去!”
山本微笑着打开背囊,拿出一件件礼物,亲切地说道:“我想看你梳头,看你说话,看你吃东西……哦,随便看你什么都行。”
吴妮怒声斥责道:“滚出去!立刻滚出去。畜生,禽兽,你们想杀就杀,就是别呆在我旁边!”
山本陶醉地看着吴妮发火,深情地说道:“呀,你发火的样子,也跟美由子一模一样!”
吴妮愕然一愣,反问道:“什么美由子,我姓吴,我是吴妮!”
山本微笑着解释道:“一样的,无论你叫什么,都一样。”
吴妮彻底被眼前这个鬼子吓怕了,不断地咒骂道:“出去,滚出去!”
满意地站起身来,山本再鞠一躬,温柔地说道:“好。我先走了,你安静安静,真的不要怕我。哦,我会让吴送你需要的东西来。你可以洗洗脸,换件干净衣裳,再喷点香水——这可是樱花味道的。不过,今天晚上我还会来看你,你要陪我喝酒,陪我……晚上再告诉你!”
吴妮惊恐地大喊道:“你滚,快滚!”
用自己自认为最礼貌的方式和吴妮告别后,山本惬意地走出院门,沉浸在内心的某种恋想中,不由得对身边正在看画报的吴大疤拉解释道:“她叫美由子,是九州最出名的歌妓,我爱她整整爱了三十年呢!”
吴大疤拉惊讶地反问道:“三十年?!请问太君。美由子有多大岁数了?”
山本陶醉地说道:“我爱她的时候,她才三十五岁,正是风华绝代啊!我们家乡,哦不,整个九州的男人都爱她如痴如狂……”
吴大疤拉竭力忍住笑意道:“请问太君,那时您多大岁数?”
山本回忆着说道:“那时我八岁,是个孤儿……现在我三十八岁了。哦,三十年来,我对她的爱丝毫没变。”
吴大疤拉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赞扬道:“这、这真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啊。”
山本怒道:“你笑什么?”
吴大疤拉赶紧忍笑回答道:“请问太君,美由子知道您爱她么?”
山本伤感地摇了摇头道:“她不知道。她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吴大疤拉有些难言地说道:“说实话,我实在不理解,那时你只是个孩子,怎么会爱上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呢,而且还爱了三十年。”
山本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咒骂道:“这个,你们这帮笨蛋当然不会理解!”
吴大疤拉连忙点头,随后提醒道:“太君啊,这个女犯虽然相貌像美由子,但她并不是美由子啊。她是新四军,是陈大雷太太!请问山本君,你想把她怎么办?”
山本微笑着说道:“我要跟她睡觉。哦不,我要陪她睡觉!就在今天晚上。刚才我已经告诉她了,现在也通知你一声。”
吴大疤拉大为惊骇,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要跟她睡觉?!她、她不是美由子啊!”
山本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并不重要,我认为她是她就是。”
吴大疤拉紧张地犹豫着颤声道:“我看这样吧,山本君,如果你想睡女人,我立刻从村里给你找几个花姑娘来。我保证,她们比这个女新四军更年轻、更漂亮……”
不料,山本君大怒,大声呵斥道:“住口!什么花姑娘?不准你污辱她!”
吴大疤拉先惊讶,继之哭笑不得地说道:“什么?我污辱她?!太君,是您要**这个女新四军啊……”
山本啪地一个嘴巴扇到吴大疤拉脸上,大骂道:“混账!”
吴大疤拉赶紧改口,苦涩地说道:“不是**,是……陪她睡觉。她是你的美由子嘛!可是,山本太君,我预先知会您一声,那个女人是陈大雷的妻子,性情刚烈无比。否则,她也不会挺身而出拿自己的性命换一个村儿的人的性命!请您听清楚,如果你逼奸不成,把人家逼死了,明天拿什么引诱陈大雷上钩?!”
山本一怔,掉头而去,大声喊道:“不,她不会死的,我爱她。我会好好对待美由子的……”
身后,吴大疤拉望着山本的背影,连声叨咕着:“妈的,这瘸子真是疯子,变态,禽兽!看来,这家伙是个死心眼儿。”
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吴大疤拉不敢停留,转身向司令部跑去。
走进房间,吴大疤拉赶紧抓起电话向松井报告道:“报告太君,职下担心的是,如果山本太君非要跟吴妮睡觉,依吴妮的性情她肯定不从。支那女人寻死的办法多得很,撞墙啊、上吊啊、嚼舌自尽啊,简直防不胜防!万一吴妮死了,明天的计划就落空了。职下斗胆,请太君慎重考虑。”
电话那边,松井沉默了一会儿,高声说道:“这样吧,如果山本晚上真的来了,就叫他听我的电话,我会亲自给他下命令的。”
吴大疤拉喜悦地点头鞠躬道:“谢谢太君!”
听到吴大疤拉的话,松井冷冷地问道:“吴,为什么谢我?那女人是陈大雷的女人,又不是你吴雄飞的女人。你替她可惜什么?!”
吴大疤拉顿时语塞,正当他寻找着借口时,听筒里却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放下手中的电话,吴大疤拉一阵心悸,不断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再次转身匆忙向牢房走去。
牢房门再度被打开,吴大疤拉走入牢房,静静地凝视着吴妮,立刻发现,吴妮确实与美由子惊人地相似,眼见于此,吴大疤拉长叹了口气,说道:“唉,陈太太,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个日本瘸子想要**你,但已经被我拒绝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了。”
吴妮微怔,奇怪地问道:“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吴大疤拉再叹一声,说道:“也许你不相信,其实我对陈大雷很是敬佩的。他是条好汉啊,他杀鬼子杀得最多,整个松井联队都怕他呀。我确实敬佩他!还有,我早就知道你暗藏在南各庄。你组织妇救会,帮助新四军收集军装军鞋,还有粮草药品什么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一直不愿意抓你。因为我不想得罪陈大雷啊……”
吴妮愤怒地质问道:“既然这样,昨天为什么带鬼子来抓我?”
吴大疤拉连忙解释道:“我被日本人逼到绝路上了,松井想杀我。我没办法了,只好用你来救命。”
吴妮明白过来,恨声说道:“陈大雷饶不了你!”
吴大疤拉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为了防止他杀我,我只有尽力帮助日本人先杀掉陈大雷!”
吴妮愤怒地大骂道:“你、你这个狗汉奸!畜生!禽兽……”
吴大疤拉微一鞠躬,补充道:“还有龟孙子、卖国贼、狗娘养的吴大疤拉,这些都是我!陈太太,在下告辞了。”说完,平静地走出牢房。
看着身后的卫兵谨慎地锁好牢门,吴大疤拉亲自守在牢房外,不时担心地朝远处看看。等待了良久后,山本的身影再次一瘸一拐地出现了。
前方,山本捧着一束野茶花迟缓地走过来,当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吴大疤拉时,他立刻奇怪地问道:“吴,你在这干什么?”
吴大疤拉沉声说道:“松井队长命令我亲自看守这个女犯。”
山本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正声道:“那么,你亲自给我开门吧!”
吴大疤拉迟疑着问道:“太君,你真的想跟陈大雷的女人睡觉吗?”
山本厉声呵斥道:“开门!”
吴大疤拉犹豫着向司令部门口看了一眼,立刻,一直被安排在司令部门口的副官匆匆奔来,大声报告道:“报告司令,松井太君来电话,让山本太君接电话。”
见副官机灵,吴大疤拉微笑着点点头,转头问道:“山本太君,您听见了,松井联队长请您接电话。”
山本气呼呼地看看两人,无奈,转身向司令部走去。
“我是山本。”拿起电话,山本简短地说道。
电话那边,听到山本的声音,松井立刻说道:“山本,吴雄飞报告说,你想要那个女人?”
山本正声说道:“是。我要跟我的美由子睡觉。”
听到山本的回答,松井叹息道:“山本君,那女人名叫吴妮,她是陈大雷的妻子,不是美由子,这一点你明白吗?你没病吧?”
山本执拗地解释道:“报告联队长,我一点儿没糊涂!我知道她是新四军,但她模样跟美由子太像了,只要换上和服,她俩简直一模一样。所以,她就是我的美由子!”
松井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你想用她代替美由子,满足一下你几十年的渴望?”
山本窘迫地回答道:“报告联队长……你吃的罐头牛肉,不也是代用品吗?”
松井哈哈大笑起来,赞扬道:“说得好!不过,山本君,今天晚上你不准动她。明天再把她交给你,请你耐心等候一天,等消灭了陈大雷,她完全归你,你爱把她怎样就怎样!”
听到松井的话,山本立刻怒喝道:“为什么?我等了三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松井反问道:“既然等了三十年,多等一天有何不可?山本啊,那女人是个烈性子,万一你把她逼死了,我们拿什么做诱饵。听着,今晚她不能出任何意外。明天她就是你的,这是命令!”
电话这边沉默了片刻,传来不情愿的回答声:“嗨!”
听到山本的回答,松井满意地说道:“我还是希望你立刻开车回到淮阴,跟我参加明天的行动。”
山本立刻拒绝道:“不。我要呆在双洼据点,我要守在这女人身边。绝对不能让陈大雷把他劫走。”
宽大的宿舍里,此刻,烟雾缭绕,满地烟头,坐在**的陈大雷丝毫没有睡意,只是一味地狠吸着手中的香烟。
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急的他重重地将烟头摔在地上,上前用力地敲打着已经上锁的房门,暴躁地怒喊道:“开门,快开门!关我禁闭哪?我是陈大雷!快开门!”
听到他的喊声,一名干部赔笑着打开门锁走进房间说道:“陈司令,多睡会儿嘛。”
陈大雷生气地质问道:“好你个杨参谋,敢关我禁闭!”
干部窘笑道:“我怎么敢?你一宵没睡,为了不让人打搅,只好把门关上。政委命令,让你安心休息啊,任何人不准打搅。”
陈大雷讥讽道:“打搅,这种时候谁会来打搅我?所有人都躲我远远的呢,我是个灾星啊我!”说完迈步就要出门。
干部见状赶紧拦阻道:“嘿嘿,陈司令,政委说了,让你在屋里歇着。”
陈大雷一把推开他,怒斥道:“陈司令就要出去溜达,你说行不行吧?”
干部赔笑着说道:“当然行,当然行,陈司令想干嘛都行!这么着,我陪陈司令出去转转……”
陈大雷不高兴的一摆手道:“你走开,我不要你陪!”
干部正色地说道:“那可不行。我非陪你不可!”
见对方一副严肃的表情,陈大雷无奈,只能任由他陪伴着自己走出院子。
两人来到院外,陈大雷偷偷瞄了一眼马桩,却吃惊地发现赤狐不见了。顿时再次怒斥道:“杨参谋,我的马呢?”
杨参谋连忙解释道:“赤狐牵到骑兵连去了。陈司令您放心,他们会好好照料它的……”
陈大雷立刻要求道:“我那赤狐傲着呢!除我,任谁都摆弄不了它。赶紧叫人把它牵来吧,我要遛马去。”
干部微笑了一下,声音却异常坚定地说道:“陈司令啊,您就别动任何歪心思了,安心在军区休息吧。我们绝对不会让你靠近赤狐的!”
被戳破心思的陈大雷又气又急,躁动地说道:“你们要憋死我啊?这种时候,我呆得住吗?政委在哪?我找政委去……”
干部赔笑道:“政委下部队了,两天后回来。陈司令啊,求求你了,安心休息吧。”
陈大雷暴躁的喊声毫无遮拦地从院中传来,听到喊声,躲藏起来的政委立刻从窗户内向外望去。
看到眼前这一幕,身边的人不由得说道:“政委,陈大雷快憋死了,真的快憋死了,无论如何找个什么事让他发泄发泄。要不然他就要动**人了。”
政委叹息了一声道:“哎,快开饭了吧?给他送一坛酒去,让他大醉一场,最好是烂醉如泥。唉,我知道这是个烂主意,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烂主意总比没主意好啊,是不是?”说罢,无奈地坐回到座位上去。
开饭的命令,确实暂时阻断了陈大雷欲逃走的想法,当院子里响起一阵阵哨音时,杨参谋立刻陪着陈大雷走进屋子,炫耀地指着当中一只大罐道:“看见了吧,开小灶——肚包鸡!陈司令,您慢慢吃,我到外面吃去。”
陈大雷嗔怪道:“干嘛你?一块儿吃!”
杨参谋笑着拒绝道:“不敢。我怕跟你吃饭,万一你喝醉喽一拳打过来,我可受不了。”
目送着对方离开。陈大雷独自落座,看着一桌酒菜悲伤地感叹着:“都不理我了,连肚包鸡都留不住人家……”
正在他暗自悲伤时,炊事班班长围着布裙走到身边,搓着手笑道:“陈司令,您还认得我么?”
见到来人,陈大雷喜道:“老崔嘛,我忘了自个姓啥都忘不了你!我们回回来军区开会都是你给准备团圆餐。今天这桌又是你备下的吧?”
老崔笑道:“是。不过肚包鸡我可是头回做它,也不知像不像个样子?”
陈大雷大叫道:“像样,简直太像样了!来来,咱俩喝酒!”
炊事班班长笑着说道:“正巧了。报告陈司令,政委叫我来陪你喝两盅。嘿嘿,司令员要是嫌我不够资格,那就换个干部来陪你?”
陈大雷喜道:“不换,就你!老崔啊,我已经被政委撤职了,软禁着呢!所以,我叫你老崔,你叫我大雷,这儿只有酒肉弟兄,没司令!”
炊事班班长大喜,连忙问道:“大雷,那咱就上酒了?”说完,抱过酒坛子,拍开泥盖头,哗哗倒出两碗酒。两人端碗嘻嘻哈哈地豪饮起来。
或许是吴妮的事情让陈大雷愁肠百转,原本酒量甚宏的他,在喝了两碗之后,顿感天旋地转,在勉强支撑了几下后,终于无奈地醉倒了。
看到一头睡倒在桌上的陈大雷,老崔暗暗叹了口气,扶起对方走进大司令的屋子,小心地将他安抚到**。
见陈大雷醉倒,跟随着老崔一同进来的政委伤感地说道:“你任务完成得不错,让他好好睡吧,最好睡到明天午后再醒来。那时候,我们已经把吴妮同志救回来了。他一醒来就给他个大喜临头!”
老崔担心地反问道:“政委,万一没把吴姐救回来呢?”
政委瞪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而吩咐道:“今晚,你守在这屋里,好好照顾大雷。”
“大司令,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把吴妮同志安全救出来。”回头看了看睡梦中的陈大雷,政委担忧地自言自语道。
麦场上,此刻已经集聚了一片精干的新四军战士,领队的则是三营长本人。
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队伍,大司令逐一巡视了每个战士后沉声向三营长问道:“地形?”
三营长正声回答道:“昨天夜里都熟悉过了。”
“第二梯队在哪?”
“已经出动了。”
“如果日军开来三辆卡车,我们的人会在哪一辆上?”
“中间一辆。”
“如果两辆卡车呢?”
“前面一辆!”
见三营长答得流利,大司令颔首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来到顺溜身边问道:“陈二雷,你的任务是什么?”
顺溜大声回答道:“我独自埋伏,尽量靠近敌人,专打吴姐旁边的鬼子。保护好吴姐的安全!”
大司令点了点头,命令道:“好,出发吧。我在军分区等你们的消息。”
晨起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挥洒出的阳光似乎连浓雾都无法穿透,照在人身上却让人感到一丝寒冷。
据点内,吴大疤拉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四周,众伪军更是如临大敌般,罕有地流露出高度认真的表情。
牢房门口,被押送出来的吴妮,缓缓地走出院门,来到据点外面。那里,坂田早已领兵在远处警戒着。
看着吴妮出现,山本提着狙击枪走来,沉声对坂田说道:“坂田,我先走了。”
听到他的话,坂田犹豫了片刻问道:“山本,你会在什么位置?”
山本沉声回答道:“现在我不知道。但我会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而我时刻可以看见你们。”说完,独自提枪离去。
目送着山本离开,坂田朝吴大疤拉挥手示意了一下。看到手势,吴大疤拉立刻对伪军队伍下令道:“开拔。”
听到命令,众伪军前后簇拥着吴妮,走向山道。
淮阴城门口,停放着两辆卡车,大批日军荷枪实弹地卫戍在周围。
卡车旁边,松井注视着十一名新四军战士被逐一押上前面的卡车后,才率领着日军登上后一辆卡车。
“报告联队长,坂田中队长已经出动了。村下大队也已经在汤山镇的民房里埋伏好了。村下报告说,到目前为止,那里没有任何情况。”身边一名军官小声向松井报告道。
“陈大雷会来的。我们出发吧。”听到他的报告,松井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向身边的驾驶员下达了开车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