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熊熊的火光映照下，这里的地势或明或暗地显现出来。

只见两壁高山，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横穿其间，几辆东歪西倒的汽车，正如数支巨大的火炬，在猛烈地燃烧着，将本来就不宽敞的山路堵得严严实实。

因为担心误入地雷阵而急退回去的鬼子兵，尽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无法前进的道路，心中闪过同一个念头：坏了，学生军早有防备，前面去不得了！不要说有地雷，单是被燃烧的汽车堵得死死的山路，就根本穿不过去！

聪明的鬼子都开始转身，准备掉头向后走了。 因为前面不仅有学生军的埋伏，还有踞险阻击的地雷和碍事的汽车。 可惜没有坦克，不然用坦克一推，就能将横在路中央的汽车推到一边去。 不过，现在没有了趁手有家什，就只能望路兴叹了。

中岛中将眯缝着眼放下望远镜，心里有些踌躇。 自从汽车队闯入学生军的地雷阵，引发了连环爆炸时起，他就知道师团已经踏入了学生军的埋伏圈。 尽管前面的高地上依然寂静如常未发一弹，他却深知那看似平静的山岭隐藏着多巨大的凶险。

这分明是打埋伏的绝好地形啊！现在的师团，前路被堵，后路被断，处境已经极为被动！前锋部队的**，他已经尽收眼底。 但是如果此时再退，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有时候，回头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差事！再说。 那些象苍蝇一样一直紧缀着自己地后队不放的学生军，又岂是简单的摆设？别看他们此时懒懒散散，只要自己一回师，他们保准会立即抖擞精神，来一个死战不退，将师团牢牢地钉在这里，任凭他们摆布！

可是要从前面冲出去也困难重重。

不要说地雷和汽车阻路。 那些埋伏在黑暗的山岭上的学生军伏兵，分明就是专门冲着自己而来的！只看他们至今还深藏不lou。 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就知道他们绝对是有备而来地。

学生军的实力，本来就数倍于师团。 既然他们在此处布子，就说明连日来对十家庄城地攻击，不过是逼自己出逃的圈套！

自己在百般无奈之下，到底还是中了他们的招儿。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张野，他这时也不得不佩服！张野既然能够料敌机先。 这里的截击力量定然就不会很弱！

他的犹豫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兵贵神速。 在左右将佐都眼巴巴地等着他拿定主意的时候，贻误战机就意味着失败！他紧紧捏着望远镜，面无表情地吩咐说：

“以中队为单位，向前攻击！”

接到将军阁下地命令，中泽大佐迅速传达下去，并安排第１９师团的草场少将亲临一线指挥攻击。

很快，两三百精锐的鬼子兵就悍不畏死地沿着山路踏进雷场。 平静了一段时间的山路。 又此起彼伏地响在了巨大的“轰轰”炸响，在空荡荡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鬼子兵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才短短十分钟，却似过了一个世纪一样的漫长！

爆炸声平息之后，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到处铺满了零星地肉块和烂布片。 一个中队的鬼子转眼就倒下了一多半。 幸存的鬼子趔趔趄趄地爬起来，拾起地上的三八步枪。 咬着牙继续向前爬去！

后面的鬼子木木呆呆地看着他们吃力地爬过一个个爆开的弹坑，爬过哔哔剥剥燃烧地汽车残骸，再更加努力地爬上陡峭的山坡！

这时候，山坡上敌人的机关枪终于响了。 那骤然响起的，催命的枪声把所有的鬼子都吓得一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好不容易爬过雷场的残存的同僚，就在敌人毫不留情的枪林弹雨中战栗、扭曲，然后挣扎栽倒，不甘心地滑下山去。

中岛中将面色如铁，一动不动。 中泽大佐偷眼看了他一下。 向正看过来的草场少将使了个眼色。 草场少将面皮抽搐一下，挥挥手。 又一个中队地鬼子兵，猫着腰冲了上去！

。 。 。 。 。 。

山坡上地何方，并不因为轻松消灭了鬼子一个中队而沾沾自喜。 他之所以一直隐忍，没有放手还击，就是等待着包抄过来的“忠义救国军”和第１师、第２师布置到位。

而现在，第２师就在鬼子主力后面晃悠，“忠义救国军”正在急速赶来，第１师地大部分团以上部队已经就位，反击的时机即将到来！

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了。 山路上的凄惨情景，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清晨的微风，荡漾起一股股浓重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汽车残骸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漆黑空洞的骨架。

山脚下，除了血肉和烂布条之外，又增添了不少完整的尸身，那都是进攻山岭时被击中滚落下来的。 而山坡上，此时仍然有三三两两土黄军装的鬼子兵，竭尽全力地向上爬去。

鬼子的进攻，早已由中队为单位变成了以大队、直到最后以联队为单位，可是一波一波连续不断的进攻，依然不能撼动学生军的阵势！尽管随着天色发亮，攻击目标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为进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不过有利亦有弊，对于防守的学生军士兵来说，还击的效率也一样大为提高。

对于足有两万人的独立师来说，几千人的攻势毫无作用！即使是整个第１６师团主力全都扑上来，何方也不怕！何况鬼子受地形所限，部队根本不能完全展开。 而独立师坚守在战壕工事里，部队可以轮番应战。 时间拖得越长，对学生军一方就越有利。

中岛中将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他的内心也越发焦急。

按说这样的进攻，放在平时来说，根本不在第１６师团的话下，可是现在既没有火炮，也没有坦克，连骑兵都没有，只几十挺重机枪算是威力最强的重武器。 至于掷弹筒，那玩艺射程太短，准头又低，简直没什么用处！

学生军绝不会只守不攻的！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只有趁着他们的部队没有聚拢过来之时，第１６师团才能行险一搏，一旦他们包抄过来，那就大势去矣。

可是现在师团已经锐气渐失了。 连夜行军作战整整一宿，现在天亮了，士兵也都疲乏了。 加上久战不利，进退失据，撑到现在军心尚未动摇就算不错了！

中岛中将心急如沸。 眼看第１９旅团已经疲态尽显，他叫过第３０旅团的佐佐木少将，吩咐他指挥第３３联队和第３８联队，将第１９旅团替换下来，全数投入攻击中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在翠绿山岭的映衬下，被鲜血染红的山谷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何方站在指挥所的观察孔前面，用望远镜眺望着山下的情况。

他发现鬼子即将发起的这一次进攻颇有不同：正在山下列队准备攻上来的鬼子密密麻麻，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鬼子开始孤注一掷了！

他心头一紧，马上命令增调一个旅，多携机枪弹药进入阵地。 在这个狭窄的山岭上，并不是人多就能够用得上的，阵地的容量有限，鬼子展不开，独立师一样展开不了！不过鬼子展开这么大规模的进攻，已经达到了极限。 如果他不能小心应付，万一被鬼子硬冲上来，那就悔之晚矣。

部队上去之后，何方又将自己的警卫队派上去作督战队，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各处阵地。 他们的意思十分明显：谁若后退，格杀毋论！虽然张野一向不主张采用督战的形式，但是何方现在却没有办法。

独立师虽然是学生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但扩军之后，部队稀释得很厉害。 虽然各部都有老兵作为骨干，但是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更多！只怕他们中有不少第一次见了血会手软，所以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接下来的战斗果然残酷无比。 双方围着山岭反复搏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何方的督战队也起了作用，少数被血腥吓破了胆，想要临阵拖逃的新兵，被毫不留情地警告、射杀，彻底打消了部分官兵的侥幸心理，他们不得不横下心来，转身与鬼子拚命！

何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毫不动容。 他不时低头看着紧握在手里的怀表，耐心等待着合围完成的时刻到来。

当珊珊来迟的那三颗红色信号弹终于弹射到高空，拖着长长的尾焰斜挂下来的时候，何方的手里已经攥出水来！

终于成功了！

兴奋的喜悦从他心头一闪而过，他转回头，右手向下狠狠一劈，粗声粗气地说：

“传令下去，总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