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朱以海,王争不动声色,静静的说道:
“想必是为了二世子贩私盐的事情而来?”
听到这话,朱以海哈哈一笑,自顾自摇头说道:
“任是忠烈伯,也只猜对了一半。”
呵呵一声,王争靠在椅子后面,也不再搭话,就这么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堂内寂静了一阵,似乎是感觉气氛太过紧张,朱以海这才是开腔说道:
“在下时间不多,也就不绕弯子了。以忠烈伯的雄才高视,难道看不出来二世子懦弱无能,日后根本难以袭爵吗?”
听见这话,王争总算是明白了朱以海来此的真实目的,心中“哐当”一下,这家伙心思倒是挺活,怪不得日后会抢着监国。
想到这里,王争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这才是缓缓开口说道:
“咱只是一个小小的山东总兵,承蒙皇上厚爱,这才能有了伯爵之位,不过方才所说的是鲁王府家事,这种宗亲之事可一向不允许地方武将插手。”
说到这里,王争目光灼灼的看向朱以海,笑着问道:
“朝中的佞臣一向不少,在当今圣上的御前屡屡弹劾本帅,有道是什么嚣张跋扈,武将在地方弄权云云,此番若是再涉足鲁王府之事,怕会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吧?”
王争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个后果委实不小,本帅看,还是另找他人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咱们山东军本就已经受当今的崇祯皇帝猜忌,要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好处,那是不可能替你朱以海办事的。
再者说了,一个地方武将却插手皇室宗族之事,自大明开朝以来至今也是从无先例。
这种事情一旦要是被北直隶那边知道了,那可就是相当于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说白了,你朱以海得给我个安心和帮你办事的理由,而且这理由还不能小了。
朱以海哦了一声,当下也是沉吟起来,起初他原本没多想,不过是个粗鄙武夫,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人下人。
可来到这里他的印象却在迅速改观,别看这王争是个武夫,可心思却端的缜密。
没有被自己的身份震慑住,看样子好像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
在这种情形下,自己要是不说出点让他心动的条件,山东军怕是连动都不会动。
对于朱以海而言,这等把继承权从懦弱的二世子手中夺过来的天赐良机,下次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错过这次,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袭爵了。
想到这里,朱以海横下一条心,开口道:
“二世子自作孽,不可活,鲁王若听闻此事,必会雷霆大怒,不过仅仅是贩私盐,还不足以让鲁王取消他的世子位。”
说到这里,朱以海起身走到王争耳边,低声说道:
“曲阜孔府。”
听到这四个字,就连王争都是心下一惊,这朱以海为了抢夺继承权,竟然打起孔府的主意来了?
要知道,孔府可不是好动的,闹不好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然心下吃惊,但王争身为上位者这么久,早就养成了遇事不动声色的习惯。
就连山东军的文武们也时常觉得这位大帅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王争淡淡的说道:
“前段时日,本帅曾去孔府拜见过圣公,看起来身子骨依旧硬朗。”
仅仅从王争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从头至尾,除了习惯性的眯了一次眼睛以外,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朱以海不是山东军的人,有些事情自然不知道,若是山东军的文武将吏,早就应该知道一个道理,王争眯起眼睛,那就是动了杀心。
上次王争动杀心,整个山东紧跟着就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查,几千人因此身死族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从眼下的情形来看,王争是不急,可朱以海却是越来越急,他出来之前就是一直在府中徘徊不定,这次要说的,确实相当于一场豪赌。
要是来回被鲁王的耳目看见了,这件事根本难以解释,你说你一个皇室宗亲,到地方武将的府中去干什么,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还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借助武将的势力上位,这个事情一旦落成,那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况且话说回来,自永乐年后,藩王其实就没什么实权了。
不过事已至此,朱以海为了能拥有继承权,根本就没有什么退路而言了,因为除此之外,一辈子就在鲁王府混吃等死,这样的一生,他实在是不甘心。
想到这里,朱以海终于准备全盘托出,开口道:
“好了忠烈伯,天都快亮了,你我还是开门见山吧!”
王争依然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连动都没动,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朱以海咬牙说道:
“若忠烈伯能让世子没了袭爵之权,待当今鲁王斌天行远后,在下袭爵鲁王,必对忠烈伯感激涕零。”
作为鲁王朱以派之弟,大明的皇室宗亲,能对王争区区一个伯爵说出这种话,委实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可现今天下动**不安,根本不是太平的年头,皇室对于朝廷来说属于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肿瘤”,对于闯军这些农民军来说,杀了他们却会令自己扬名天下。
没有实权的藩王,其实还是颇为脆弱的,这一点朱以海也知道,所以才会对王争一介武夫低头。
可即便是这样,王争依旧没什么反应,话都没说,却自顾自的拿起一盏茶喝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朱以海说了一大堆,一丁点有用的都没说,感激涕零,感激在这个年头有用吗?
倒不如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来点实实在在的交易,朱以海也知道对方是没有听到动心的条件,当下也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王把另一盏茶端给朱以海,尽管他没有说一个字,可是却已经很清晰的传到朱以海的脑海中:
这种不咸不淡如同清茶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茶喝腻了,话也听腻了,你急我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