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第刚刚得了儿子带着家丁救援觉华岛的战功,还没有上报朝廷呢,宁远城袁崇焕紧接着报来了大捷的军功,如今好事连连,自己的心腹黄胜大人又有了许多斩获。
老人家心情舒畅,庆幸自己运气太好,本来还担心在辽东经略任上不得善终,现在看来升一级全身而退都大有可能。
他吩咐山海关文武齐去水城码头迎接赞画将军黄胜的凯旋之师,他也亲自来到码头等候。
辽东经略亲自迎接凯旋而归的猛士,一时间山海关军民奔走相告,大家都从四面八方涌到了水城码头,人人都期待着那位名闻遐迩的大才子带回来何等斩获。
黄胜太坏了,明明知道山海关码头人山人海就是慢吞吞不痛痛快快下船,而是往码头搬运缴获,把这一次破石头寨得到的建奴战旗、盔甲、武器,以及先后两次在牛录额真老窝抄家的东西都搬到码头上亮相。
最后才是十颗一批,依次往码头摆放建奴的首级,正中央就是有意布置起来能够让大家清清楚楚看见建奴牛录额真图布库什面目狰狞的脑袋。
如此亮相效果太好了,人群轰动了,每托出一盘建奴首级,围观的军民就是一阵叫好声。
最后展出正白旗牛录额真战旗时,喝彩声更加不绝于耳,许多山海关军民跳着笑着激动得满面通红。
高第老大人被震撼了,他有些激动,因为黄胜的报功文书写得明明白白是奉辽东经略之命令出击复州,用围魏救赵的手段解宁远之围。
为此高第老大人出重赏从麾下山海关驻守部队里挑选了一千死士执行自杀式袭击,最后阵亡八百余人,连黄家家丁仅仅有两百多人活着回来了。
看包袱抖足了,黄胜笑嘻嘻对荷香道:“荷香秘书,扶老爷下船。”
黄胜身手矫健,可从来不许人来扶自己,今天主动要让自己搀扶,荷香有些不解其意。船上白牡丹等等几个女人也觉得奇怪,都好奇的打量老爷。
“傻丫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都不懂,真是傻到家了。”黄胜用指头轻轻地点了一下愣在原地俏佳人的额头笑骂道。
荷香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是想给自己人前的体面啊!美人是在山海关长大的,这里的熟人不知凡几,如今外面摩肩接踵都是乡里乡亲,她忽然紧张起来。
她赶紧双手挽着公子的一只胳膊,把脸贴了上去,掩饰自己流泪的眼。
谁知洞察入微的黄胜发现了,轻轻地捧起美人的俏脸,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柔声道:“香儿,黄某能够得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公子,求您别说了,奴家眼泪止不住呢!”美人高兴得泪流满面。
白牡丹和白芙蓉几个连忙七手八脚帮着荷香补了妆,欢儿,乐儿也昂着头跟在老爷后面下船了。
高第太会做官,当然更会作秀,当小小七品赞画将军由一位丽人搀扶着下船来到码头时,他作为朝廷正二品大员竟然当着成千上万军民快走几步来到黄胜面前一躬到地。
黄胜吓得连忙把腰弯到了膝盖以下,道:“高大人,随随便便做个样子就行了,您如此搞法,学生下面如何收场?”
老狐狸笑嘻嘻对黄胜眨眨眼,道:“功课要做足,那里有许多内臣看着呢,要不是老夫看这里太潮湿怕弄脏了衣服,一定给你跪下。”
“大人,咱们这些虚的就免了吧!下官麾下阵亡将士一千多,抚恤可不能少。”
“这是自然,老夫于公于私都会不遗余力,今天咱们做足表面文章就是给大家看看。不然如何才能够不让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
悄悄话不能说了,来了许多宦官和文武上前问候,大家都表现的很亲热如同老朋友般。
这里的文官都大了黄胜七八级呢,那些太监都是天子近臣根本不好用官位来衡量。
大才子只好装孙子,一个个施礼问候。
大家已经看到了货真价实的斩获,看到了如假包换的建奴牛录额真战旗,最感兴趣就是黄大人是如何建功?
黄胜开始讲故事,讲那些为了大明奋不顾身的勇士,讲他们是如何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把三百斤的火药绑在车上,点燃火药捻子推着往建奴军阵里撞。
最后跟敌人同归于尽,建奴被如此恐怖袭击的战争手段吓怕了,又有几十如此模样的明军推着冒火星的炸弹车冲向建奴骑兵军阵,建奴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打马逃窜……。
因为一千死士和黄家残余的三百多人马完全采取了拼命的手段,用高督师特批的火药作战,终于不辱使命反败为胜,获得军功归来。
这样的故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有人都听呆了,那些文武和太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愣头青不是会打仗,如周瑜那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而是会耍流氓,会比很比谁不要命,每一次袭击都是腥风血雨,都是一地残肢啊!太惨烈了!
这些大人看着黄胜都觉得心惊肉跳,他们决定离这个不要命的疯子加恐怖分子远一点。
大明文武对黄胜的身世都有耳闻,知道这位大才子满门都死在建奴手里,都理解他对建奴刻骨铭心的仇恨,今天详详细细听到了大才子带着麾下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法打仗,人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辽东后来盛传黄大人用火药炸建奴的故事,都知道只要给黄家大量的火药,他们就能够广种薄收获得建奴首级,黄胜这样瞎吹当然有目的。
舆论导向直指火药的重要性,突出自己的部队不是多厉害,只不过有些不要命,会玩炸弹而已。
黄明理和黄明道、黑虎几个军官见家主完全在胡扯蛋,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笑,每个人都忍得一脸痛苦状,那些大人发现了这些神色有异的军官。
以为他们想起了痛苦的往事,想起了粉身碎骨的袍泽,都来好言好语安慰。
黑虎实在受不了,干脆大声干嚎起来,果然舒服许多,他反正笑起来很难看跟哭似地,别人还真看不出来他究竟在哭还是在笑。
欢欣鼓舞的人群里有许多大才子前老丈人何家的人,家主何贤也在人后瞧得真真切切。身边的议论也听在耳里,心里满不是滋味。
何可有大管家看见脸色不自然的老爷,心道:精明了一世的老爷失算喽,如此英雄士子现在就是正七品老爷,今日又立下盖世奇功,不日定然高升,跑来做他女婿不要,偏偏把爱女嫁给了一个庶出的样子货。唉!时也命也!
“老爷,黄家哥儿已经跟着督师大人走远了,天太冷,老爷是不是应该回去了。”何可有对何贤轻声道。
“唉!悔不当初啊!”一声长叹,何贤老爷说不出的寂寥,走在麻石路上的身形仿佛都伛偻了许多。
何家跟着家主出来瞧热闹的家丁有几十个,跟在何贤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看见了风风光光的荷香和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妮子欢儿、乐儿呢。
何家人都无比羡慕那三个女孩子,心里都抱怨自己的家主有眼不识泰山,没有一个人好意思跟街坊邻居透露何家跟黄家那些恩恩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