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胜一下子就明白了,大明朝,朱程理学迫害妇女太深,这个时代的女人讲究从一而终。
男人死了,哪怕遗孀还是处子也提倡再也不去嫁人,官府还会表彰这样的女人,会在各方面优待,还会上奏朝廷恩赐贞节牌坊。
地方上这样的女子多了,就是在任父母官的政绩之一,算作什么教化之功。
这个赵蕊是官宦家的小姐,不管她愿不愿意,也要以死全节,否则会连累到亲人也抬不起头来。黄胜是来自后世,当然对这样的民风嗤之以鼻。
赵蕊不是自甘堕落为了苟且偷生任由建奴玩弄,其实为了活下去也情有可原,当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只要不为虎作伥就可以原谅。
从她几次三番自杀就可以看出她不是怕死,而是被逼无奈,为了自己的弟弟委曲求全。如何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再也不去自杀呢?黄胜在开动脑筋想办法救这个心如死灰的少女。
赵时敏道:“大人让所有人都发了毒誓,我们回大明后帮着大人做事,跟着大人打建奴给赵家五十三口报仇。你为什么还要寻死啊?”
赵蕊哭道:“姐姐也舍不得你呀!可是我如何有脸面活着?嗯恩嗯……。”
黄胜灵机一动道:“赵时敏你记着,黄东山你也告诉大家,赵时敏的姐姐已经投海全节死了,他已经没有姐姐。”
赵时敏大惊失色跪下磕头道:“大人,您千万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人的姐姐去自杀啊!大人救命啊……。”
黄胜道:“赵蕊,你是我从江南买来的侍婢对不对,你见我从盖州救回一个孩子,跟你弟弟长得很像,以后就和他姐弟相称对不对?”
赵蕊、赵时敏和一旁的黄东山都惊呆了。
黄胜又一脸凄然道:“赵蕊,我身边需要许多人做事,我会不断去偷袭建奴,也许我就会死在下一场战斗里,你愿意为我这样不要命的傻子做事吗?”
黄胜太坏了,他是个骗女人的好手,特别了解女人的心思,知道女人十有八九都是心软,爱英雄,会为悲剧英雄唏嘘不已,他开始打悲情牌。
黄胜也不等赵蕊回答,用无限悲伤声音低沉唱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这可是顶级的好词,又印证了大明辽东的局势,赵蕊三人都听懂了,美人此刻被眼前的大人迷惑了,这位随时随地准备慷慨赴悲歌的大人心里该有多苦,他该是多么无助……。
美人哭了,哭得好开心,她不是赵时敏的姐姐,她是大人从遥远的江南买回来的侍婢,她以后不离开大人,自己的弟弟是赵家唯一的幸存者,肯定不会影响他的前途。
赵蕊哽咽道:“大人,奴家是大人的侍婢,奴家以后会认认真真伺候大人,只是奴家粗手笨脚还望大人海涵。”
黄胜长叹道:“你我同病相怜,我黄家满门都死在荒山野岭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亲人的音容笑貌时时刻刻出现在脑海。
但是我把对亲人的思念化成了力量,我没有选择逃避,我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因为我要报仇,我要让黄家的悲剧不要再出现。”
赵蕊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她道:“大人,奴家明白了,您救了奴家两次,奴家的命已经是大人的,以后跟着大人出生入死,绝不皱眉头。”
赵时敏也道:“大人,小人也是如此,以后小人学打枪,杀建奴保护大人。”
黄胜摸了摸赵时敏得脑袋道:“打枪要学,书还是要读,但是不能读经史子集,这东西除了应付科举混官身没有什么大用,我们要研究如何制造出厉害的武器,如何增加田地里粮食的产量,这里才是真学问呢。”
赵时敏点头道:“大人,小人记住了,小人会用心读书,小人以后就跟着大人学。”
黄胜道:“以后不要自称小人,也不要轻易下跪,你记住,男儿当自强,要有血性,更加要懂得思考。你以后就称呼我先生,我收下你做学生如何?”
赵时敏狂喜跪着磕头,把地板撞得咚咚咚直响,他流泪道:“学生叩见先生,学生定然一辈子伺候先生,至死不渝!”
这时怀里美人纠结的心思放心了,她这两天心力交瘁,根本没有睡着过,此时没有了思想负担开始一阵阵犯困,靠在黄胜温暖的怀里竟然沉沉睡去了,眼角虽然满是泪痕,但是脸上却带着甜甜的笑意。
黄胜赶紧让黄东山叫来了两个女人伺候赵蕊休息,自己带着黄东山去找其他被解救的女人谈心,担心里面还有想不开的,让她们放下思想包袱,告诉她们在黄家没有人会歧视任何一个饱受摧残的女人。
谈心起了效果,里面确实有两个以前的大家闺秀曹月琴、李娟觉得没脸回大明,也存了一死了之的心思。
黄胜跟每一个女人交谈时察言观色,很快就发现了她们情绪不对,再开导时又发现她们读过女驯识字,黄胜用同样的计策,让她们以后以买自江南的侍婢在黄家生活。
两个花季少女见黄胜大人言辞恳切,而且以后就留在这位年轻英俊的大人身边伺候,终于打消了以死全节的念头。
天启四年十月二日,黄胜安全到达宁远码头,吴襄每天都在这里等候已经望眼欲穿了,见到黄胜安然回师忐忑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他是做大生意的人,不是舍不得银子打水漂,而是帮着办事的官员催得紧,在拖延一些日子,说不定来了缇骑把他逮进昭狱,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再要想把自己捞出来,恐怕倾家**产都未必管用。
黄胜也不下船直接在船舱里见吴襄,他心里有个小计划,需要长腿将军出力呢。
黄胜先让吴襄验看了九个建奴步甲、马甲的腰牌、铠甲和脑袋,他立刻心放到了肚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总算找对了人,吾命无忧矣!虽然还缺一颗首级,但是这里都是建奴正兵,自己再随便搞几十颗首级,就说成是旗丁、阿哈肯定能够过关。
吴襄大喜激动道:“黄大人真是英雄虎胆,取建奴首级简直是去去就来,下官佩服,如此下官就不打扰了,大人们还在敬候佳音呢。”
这小子还以为黄胜就搞了九颗首级,绝口不提两人约定的十级之事,这就准备收货走人去也。
黄胜心里欣赏他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做事不拖泥带水也绝不强人所难,更加不斤斤计较。
黄东山这时又拿来了四颗首级,三个旗丁的腰牌,一个巴牙喇的腰牌和装备。
吴襄看见亮晶晶的铠甲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认得是建奴白甲兵的装备,强忍着内心的狂跳问道:“大人,这也是您这一次斩杀的?”
黄胜淡淡道:“然也,这一队建奴被本官全歼,领头的就是这个叫做姆哩布柯的白甲兵。”
吴襄试探道:“大人,您难道是准备把这几个首级也给下官?”
“然也,不给吴大人还能给谁,本官也有些小事请吴大人帮忙呢。”黄胜开始跟吴襄谈生意了。
吴襄知道大家都是官场上混的,不会胡乱开口,他道:“无妨,大人尽管开口,下官定然不负所托。”
“本官的家世想必吴大人已经了解,唉!故土难离啊!觉华岛南面有一个荒岛,本官准备买下来安家,只是那里什么都没有。”黄胜语带悲伤道。
吴襄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他连忙道:“下官知道大人应该看上的是张家山岛,没关系区区小事,以后那里就叫黄家山岛,三天内所有地契都会送来大人手里。”
吴襄不愧在辽东混迹多年,对这里的人文地理了解得一清二楚。其实一个成功的商人肯定是高智商,肯定会有敏锐的嗅觉。
他见黄胜要买一个小岛安家心里已经无限佩服,虽然家在岛上有诸多不便,但是安全有保障,辽东湾这里是军事区,根本没有海盗,最大的威胁就是建奴。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野人目前根本没有可以下海的船队,住在岛上就不可能被建奴攻击。这时大明谁也无法预知明年觉华岛的海面冻得可以跑千军万马。
他想了想又道:“事不宜迟,明天下官就安排人手去岛上开工,争取在辽海冰冻前让大人可以在黄家山岛生活。”
吴襄的大舅子祖大寿在修建城池呢,手上就管理着大量建筑物资和劳力,从修建宁远城的材料里先挪用一部分城砖、木料、石灰、三合土来给私人修一个庄园还不是小菜一碟。
况且祖大寿手上有近两千兵丁,这些人打仗不行,做工还是绰绰有余。
这小子太上道了,绝对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值得交往,当然仅仅限于做生意大家发财。
黄胜道:“本官在宁远举目无亲,要办事颇为不易,吴将军肯助一臂之力,如此甚好,本官就却之不恭了,建庄园所需银两,本官照价付款。”
吴襄道:“区区小钱,大人无需客气,来日方长,下官告辞了。”他心里真的高兴,这一次不但能够官复原职,说不定往上升一级都大有可能。
他辞别了黄胜就来到了祖大寿家里,祖大寿心理是看不起吴襄的,他自己是个武力值很高的游击将军,家族里许多子弟都跟着他混。
这个吴襄胆小如鼠,竟然也混成了四品佥事,实授千总。他心里其实希望吴襄被革职,以后安安分分做生意,不要在军队里做害群之马。
可是吴襄能力太大了,竟然搞来了建奴巴牙喇的首级,祖大寿仔细一一验看了所有的腰牌、铠甲、兵器,再认真鉴定了十三个人头。
他倒吸一口凉气道:“贤弟啊!那个黄大人太厉害了,这里的十个建奴都是壮年男子,连三个旗丁都是,你可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家丁,这一次伤亡几何?”
吴襄是生意人,事不关己就没多问,他也不知道黄大人家丁有几人丢了性命。
他道:“兄长,这我倒是没问,只不过黄大人的家丁好像也不是很多。”
祖大寿最关心的话题就是如何带兵,见吴襄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些泄气,道:“贤弟,你一定要跟黄大人好好相处,你的兵不堪一击,却还在辽东这里厮混,以后需要救命的时候太多了。”
被人嘲笑到脸上了,吴襄也不以为意,道:“兄长,我今天带来了两千两银子,一是让兄长压压惊,二是请兄长安排人手物资,我答应在辽海封冻前给黄大人修建好黄家山岛上的庄园。”
祖大寿是本地人他奇怪道:“哪里来的什么黄家山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吴襄把黄胜准备在辽东安家,看上了觉华岛南面的那个荒岛——张家山岛的事情说了一遍。